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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弟為何如此暴躁 (86-96)作者:徐夢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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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25 19:10: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八十六章、大婚
十公主大婚這天,從皇宮到何府站滿了宮中隨侍,珍寶如流水一般在皇街上流淌,雖然一天前已經差人抬了十公主一部分嫁妝進了何府,但剩下的卻也讓見慣了奇珍異寶的皇親國戚們咋舌。
雖說是天子嫁女,但是不同的女兒排場也天差地別。前頭幾位公主出嫁時,最多不過是由內務府操辦著,老皇帝意思意思添一兩抬壓箱底的珍玩。
而不知是不是因為老來得女,十公主從一出生開始就是聖寵優渥。不僅得老皇帝親自教養,還破格多留了兩年在宮中。雖說嫁的人現下無官無職,還是個有名的紈絝。但是這有名的紈絝也要看有名在哪,與其他京城中的紈絝一比,這位何公子有名不過是因為有一個舉國聞名的佞幸爹,而非欺男霸女上達天聽之輩。這位何公子干過最紈絝的事,不過是趕著自己豢養的鳥雀令他人讓路罷了。傷天害理的事,尚未可知。
而且何相沒有正妻,生下何德的妾室早就難產而死。老皇帝還親賜了一座公主府給十公主,試問這殊榮還有哪位公主擁有?
與外頭的鞭炮齊響,鑼鼓震天的熱鬧不同,溪硯宮中宮女魚貫而出,魚貫而入,沒有一絲多餘的聲響,襯得連喜娘的唱和顯得無比單薄。而王嬪則由春杏扶著,依在梳妝檯旁的榻上念叨著,眼中的淚已比前些天少了不少,但還是淚眼婆娑得仿佛自己才是那個新嫁娘。
自己唯一的女兒就要在今日出嫁,王嬪看著十公主面無表情地端坐在水銀鏡前鎮定地指揮著侍女給自己換一換花鈿的位置,捏著帕子絮絮叨叨道:「你父皇都為你安排好了,嫁過去沒人能為難你。你意思意思在何相府住兩天,就可以搬去公主府住了。」
王嬪的手搭在了十公主肩上:「而且你父皇給你的嫁妝,是公主里的頭一分了,沒人能越過你去。年後說不得,你母妃我可以再往上升一個位份呢。」夲伩首髮站:ⓠцyцshцwц.χ yΖ 後續章節請到首發站閱讀
十公主抬眼去瞧王嬪這些天鬢邊急出的白髮,再瞧她容光委頓的面龐只有提起升位份時閃閃發亮的眼瞳,心下大大地嘆了一口氣,伸手去撫肩上沉甸甸的母親的手。
嫁給何德對她來說不算好事,也不是什麼壞事。說不失望是假的,十公主心裡也沒底為何父皇要將她嫁給何德,而且半點風聲都不曾表露,聖旨如一道霹靂般劈向了王家與自己,沒有任何轉圜餘地。
十公主定定地看著鏡中的自己被金裝玉裹成一尊盛裝的雕像,點翠的鳳鈿細碎地晃動,就連日頭都好,透過窗欞將匣子中的頭面映得灼灼生輝。回過神來的她微微頷首,示意身邊的嬤嬤和侍女們停下,站起身來拜別王嬪,蓋上蓋頭由侍女和春杏扶著抬出了溪硯宮。
因為元後早逝,而十公主又沒有同母的親兄弟,便由此時朝中執掌內務府的五皇子代為送親。
蓋頭下的十公主一言不發,不見尋常女孩家出嫁的羞澀,也不似往日那般愛頑愛笑,五皇子心中瞭然這個小妹的心事,嘴中寬慰她道:「何相對賜婚十分上心,雖然父皇已賜你公主府,並不拘著你住在相府,何相仍然將相府上下重新修整了一番,還命人給父皇過了目,父皇對此讚不絕口。」
十公主聽這個從小親近的兄長如此說,原本平平的心境卻不知為何湧起一股悶酸,聲音不自主地帶上了哽咽:「我知父皇待我是極好的。」
「你能理解父皇,自是最好的。」五皇子輕輕拍了拍十公主的手,「你想想之前的幾位皇姐,就知道父皇為了你能留在京中費了多少心思了。」
十公主想起前頭幾位姐姐,不禁打了個寒顫,緊了緊五皇子的手:「皇兄,若是我之後被何德欺負了,你會為我做主嗎?」
五皇子回得滴水不漏:「若是何德欺負你,第一個為你做主的必然是父皇。」隨後頓了頓,「你五哥也是一樣的。」
在蓋頭下的十公主點了點頭,並不知道在她的五哥口中說著『為你做主』時,眼中古井無波,不帶一絲往日的溫情。
十公主嫁給了何相的兒子,從此便算是何相一派的了。女人嘛,無論婚前怎麼不情願,只要嫁過去了,從此再不情願,也情願了。
而十公主此刻仍懵然未知自己在五皇子心中的地位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她在心中默默為自己打了打氣,許是見二人的氣氛太過沉悶,用往常驕橫的語氣頑笑道:「我就知道五哥對我最好了。不過話說回來了,這個京中誰敢欺負我呀!」
五皇子失笑:「那是自然的。」
待行至大殿,老皇帝竟與何相一同在位上候著,身邊宮人簇擁持扇,將兩人團團圍住。
五皇子遠遠地看到不禁皺了皺眉頭,按規矩,十公主該是第二日再拜見何相。現下父皇卻挾何相端坐在大殿中,是何道理?
但是五皇子也不能置喙什麼,只能將十公主送到正殿外,由老皇帝的大宮女與大太監攙著她入殿內聽訓話,自己則站在殿外候著。
見十公主行來,老皇帝激動得一把抓起坐在一旁的何相的手,站起身來去迎:「毓敏來了。」
何相像是被老皇帝猝不及防地抓疼一般,輕輕掙了掙,但到底沒有掙脫。兩人站在十公主面前,隔著蓋頭打量著她。
老皇帝很滿意似的:「真好,真好。真像,真像……」邊念叨著邊扭頭去向何相徵詢意見:「子逑,你滿意嗎?」
何相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擠出一個慣常的諂媚的笑容:「陛下一手操辦,臣自是滿意的。」
得到滿意的答案,老皇帝沒多看十公主一眼,甚至沒多說一句話,就急急地擺了擺手揮退十公主:「好了,你去吧。」
十公主隔著蓋頭聽到了第二個男人聲,模模糊糊聽到自己的父皇親昵地與人親熱地說話,心中不解。自己一肚子話還未傾訴,便被父皇揮退。身邊的內侍像是見怪不怪般,鐵鉗似地箍住十公主的手臂,將人半強硬地拉了出去。
一向疼愛自己的父皇今日卻一反常態,明明是自己的大日子,卻一句話也不同自己說,甚至送一送自己都沒有。十公主心裡既不解又心痛,待五皇子重新扶住她的時候,便脫口而問:「皇兄,你看到殿里除了父皇,還有其他人嗎?」
五皇子已然面色如常:「沒有看到。」
很快十公主便被送上了出嫁的車駕,沒有父皇,沒有母妃,沒有師父,身邊除了從小跟著的貼身侍女,就再無熟悉的人。猶是十公主也不免心中惴惴,遊魂般被抬到了何相府。
何德已早早在承恩門前等著,隨著公主車駕一路遊街,鮮花著錦,一路歡歌,面上卻也是勉強維持的喜色。身旁的小廝似是察覺到了主子的不滿,扶何德下馬時勸了一句:「駙馬好歹是尚了個這麼得寵的公主,可千萬不要掛臉啊,畢竟是金枝玉葉。」
何德不服氣地撇了撇嘴,嘟囔了幾句:「為了娶這麼一尊活菩薩,我爹把我的雀兒都埋掉了,說是怕它們熏到這位貴人。」嘟囔著越發不滿:「還沒嫁過來呢,就借著我爹的手給了我一記殺威棒,這日子好不了!」
說到這本該夠了,何德又想起了禧悅閣的幾位溫溫柔柔的紅粉娘子,又想到今晚要與自己洞房的十公主,便有些壓不住聲音:「憑她是誰,女人這麼驕橫,怕不是連牌子都掛不上罷。」
「哎喲我的爺!怎麼還未吃酒就說起胡話來了!」小廝連忙扯住何德的衣袖,環視一周,有些離得近的權貴們都聽到了這句不成體統的不敬言語,連忙高聲提醒,「駙馬爺!還沒拜堂就吃醉了!待會還且有得鬧呢!」說著就假做攙扶狀。
何德自知失言,回頭想看十公主有沒有聽到自己剛剛的話語,卻接上了一個鋒利的眼刀。何德還沒來得及去細看這個人是誰,便被一干仆眾涌去跨了火盆。
十二站在何相府外,今日他本不該來但還是來了。到底他還是想看一看十公主這麼驕傲的一個人,到底嫁了個什麼樣的人。
不料卻聽到了何德拿十公主比風塵女子的輕蔑之語。
十二第一反應是捏緊了拳頭,卻又立刻鬆開了手。何德那句足以讓十公主聽到了,她卻平靜無波,步伐一絲不亂地踏進了何相府。
而徒留他站在相府門外,為任何貶低她的言語懊惱生氣,又無可奈何。
十二心中紛繁複雜,許多念頭像是黃昏的晚鴉盤旋在暮色沉沉的天空,而十公主的反應則像一團腐肉令他作嘔。
人已逐漸散開,就連炮仗都已經放過,灑滿了一地殘紅。十二就這樣呆呆地站著,仰頭去望老皇帝親賜的何相府的牌匾。何相府內燈火輝煌,觥籌交錯,衣香鬢影間皆是一派為了這樁皇婚而造出的喜氣洋洋。
李望見十二隻身一人佇立何相府前之久過於矚目,不由得上前提醒道:「主子,夜沉了,該回了。」
十二頷首笑道:「李望,我終於知道了。」
李望側耳要聽,許久卻未等到十二的下一句,再抬眼時十二已跌跌撞撞地朝自己的府邸方向撞去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原來那至高無上的權力,可以令所有的驕傲都折服。十二深深回望著那迎來送往的繁華,眼中已笑出淚來。
皇姐,原來你的驕傲也這麼不堪一擊。
第八十七章、雄風
十公主度過了一個糟糕至極的洞房。
先是一堆烏泱泱的生人在略顯擁擠的何相府的新房裡給她撒帳,而何德就這樣呆呆坐在一旁被人砸了一頭一臉的喜果,甚至不知道幫她擋一下。
而到了晚上,不知那何德被人灌了多少,甚至挑蓋頭時已不能站穩,噴了她一身的酒氣,醉醺醺地被下人扶著去更衣。
十公主心想,她的正經駙馬,竟然連一個正眼都沒給她。
等何德醉醺醺地被抗回喜床時,已過子時。要不是隨侍的禮官見何德實在不成體統將人推醒了,怕是今晚何德就這樣醉死過去了。
十公主此時已沒有了任何新嫁娘該有的嬌羞了。她本就膽大,加之出嫁前王嬪毫不遮掩地給她詳細講述了晚上該要發生的事,甚至連怎樣做舒服,怎樣讓男人快速繳械都講得清清楚楚了,她該有的出嫁的嬌羞早就付予了那些赤裸裸的春宮小人。
然而全副武裝的十公主並沒能用上這些,何德輕車熟路地將自己的衣服扒下,然後嬉皮笑臉地湊上來一手將十公主的衣物寬了,一手在自己的褻衣襠處摸索著。
自我摸索良久,才見何德那處顫顫巍巍地立起一個不大的凸起,何德將十公主往自己身上一拉,醉意滿臉地咧出一個酒味十足的笑:「公主,喜歡嗎?」說著便扶著那物要進去。
十公主將眼一閉,等待著即將到來的陌生情慾。
不想腿間一涼,何德竟然因為沒有扶住,擦著十公主的兩腿間就射了出來。涼絲絲的白液量不多,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風一吹便乾了。
何德有些尷尬地解釋:「之前不這樣的。」
十公主衣裳大開地仰躺在床上,綢緞冰冰涼的,不似腿間的液體一般粘稠,是順滑的觸感。她抓皺身下緞子上的花紋,忍了又忍,眉頭都跳了跳,不願去細究何德口中的『之前』是什麼。她胸口起伏了一下,閉了閉眼道:「無事,駙馬再試試。」
何德許是出師不利有些發怵,撐起身子去夠床柜上的一處暗閣,摸出了一個粗糙的小瓶,從裡頭倒出一顆氣味甚異的丸藥,仰頭吞了下去。
那丸藥一吞,像是給了何德莫大的底氣,像是餓狼一般撲向了十公主,不甚溫柔地在她身上作弄了起來。
十公主終於還是忍不住,在何德又一次捏疼了她的乳頭的時候推了何德一把:「駙馬,好了嗎?」
何德臉上不知是藥效還是酒醉,氣喘如牛地回她:「好了好了,我這就進去……必不叫公主心急。」
只見何德腰一挺,十公主便悶哼一聲,感覺到有一個異物破開了她的下身。沒有王嬪所說的痛,剛開始有些不適,之後便只感覺有個東西在她的身體里淺淺地搖動著。
何德像是很激動似地,大喘了一口氣,俯身就要去尋十公主的唇。十公主被他的酒氣一打,下意識地擋住了那兩片陌生的嘴唇,低聲喚道:「駙馬……」
何德竟被這一聲給叫了出來,而後如抽力一般倒在一旁。
十公主突然覺得何德射在自己體內和體外好似並無差別,都是涼絲絲的液體,像突如其來的蟲豸趴在了自己身體。
何德有些得意地低頭去看十公主,想要尋到她臉上一絲一毫的滿足,卻只得十公主淡淡的一句:「睡吧。」
何德盯著十公主扯過被子轉身睡去的背影,有些不忿,以前那些女人在他吃了藥後都叫得要死要活的,事後還依偎在他胸前大讚他的威武雄風,怎麼到了十公主這裡就行不通了?
於是也自顧自地扯了被子,與十公主相背而眠。
一場熱鬧的大婚就在這樣不歡而散的姿勢中結束。
在難堪和委屈中的十公主憋了一肚子的不滿,想到第二天還要帶著何德早起進宮去拜謝父皇,打定主意要和自己的父皇好好訴一訴苦。
這邊廂何德也是一肚子氣,心想娶了個沒滋沒味的菩薩,心中也打定主意,待這皇婚的風頭過去後就和兄弟們一同去好好鬆快鬆快。
一對各懷鬼胎貌合神離的新婚夫婦就這樣坐上了駛向皇宮的馬車,卻在宮門口被爛了下來。
來人是老皇帝的心腹太監,笑眯眯地告訴十公主昨日皇上過於勞累,今日不好見她,客客氣氣地請十公主回相府。
十公主一聽老父親病了,當下心急如焚,恨不得當即侍奉湯藥在側。心腹太監勸了又勸,好說歹說了一陣才將十公主勸了回去,轉身的時候似是無意地瞥了身旁的小太監一眼:「閉好你的嘴,否則雜家也保不了你。」
小太監喏喏地稱「是」,想起早晨去喚皇帝起身時,在龍床上掀開帳子的、本該在宮門外候著上早朝的人,一腳將自己與盥洗盆踹翻在乾清宮的龍榻之下。
那人,正是權傾朝野的何相。
帳內傳來老皇帝懶洋洋的問詢:「一大早的,鬧什麼呢?」
何相皺著姣好的眉頭:「怎麼是這個人進來伺候?」
聞言老皇帝「唉喲」一聲扶著腰從床上強撐起來,隨意瞟了眼帳外瑟瑟發抖的小太監:「去喚你師父進來。」
待小太監膝行退下,老皇帝乾枯的手便纏上了何相勁瘦的腰,言語曖昧道:「子逑昨日好勇猛,朕今日都起不來了。」
何相背對著老皇帝緊閉雙眼,只覺得那掩蓋在馥郁薰香下的蒼老腐臭快要將自己掩蓋,但是一想到身後這個老男人能賦予自己的權勢地位,他便又能捏著鼻子強顏歡笑,主動去親散發著日薄西山氣味的唇:「陛下昨日不也是,纏得臣好緊。」說罷將老皇帝輕輕推倒,解開他身上明黃的寢衣,忍著噁心去愛撫那溝壑縱橫的橘子似的枯皮,口中調情的話語不斷。
老皇帝被他這麼一夸,蒼老的臉上竟撐起了一道洋洋得意的光彩:「留下鶴兒和她兒子那麼多年,不就是為了凌氏的秘寶嗎?」
「這秘寶果然名不虛傳,朕的精神頭一日更盛一日,昨夜還能應付你兩回呢……」老皇帝滿意地審視著身上這個年過而立卻不減容光、從雙十年華便被自己牢牢把控在手中的得意寶物,「不然子逑可要嘆息我生君已老啦,哈哈哈哈哈。」
何相只覺得一壺熱水猛地從自己頭上澆下,燙得他皮都要掉一層:「果真如此?那賊母子不會藏有什麼後手吧?」
「朕先讓鶴兒剜了一隻眼,試在喂了毒藥的賤種身上,那賤種確實沒有毒發,朕才讓他們用在朕身上。」
何相一想到身下這個將自己作玩物了十幾年、令自己聲名盡毀被逐出家門的高高在上的男人還將延年益壽下去,恐懼與憤怒噴涌而出。何相不再言語,一把扯下這個帶給他無盡噩夢的老男人的褻褲,不管不顧地粗暴抽插了起來,面上還能偽裝得諂媚十足:「臣還沒謝過陛下,為小兒賜了如此尊貴的一樁婚。」
「哈……嗯……子逑輕一點,朕受不住……」何相伺候了老皇帝那麼多年,當然知道他的敏感點在哪裡,發泄似地專攻那一點。老皇帝從這粗暴的抽插中獲得了熟悉的快感,愉悅地哼出了聲,甚至感覺自己的後庭都要兜不住想要噴泄:「沒想到王嬪能給朕生出這麼一個與朕如此相像的女兒,正好圓了朕不能嫁你做妻的心愿,說起來朕該好好賞她……啊!」
「王嬪驕縱,不宜再晉封。」何相九淺一深地伺候著老皇帝,「陛下若有意,就多賞些給十公主與犬子吧。」
老皇帝哪裡看不出來何相在計較之前王嬪嘲笑他靠後庭花上位的事,斤斤計較那麼久,老皇帝也樂得看這個寶貝生氣,故意夾了夾雖然保養得宜但事實上卻很松垮的後庭:「好,朕都依你,畢竟朕是你的妻。」
何相幾欲作嘔:「臣多謝陛下!」挺腰猛肏身下的老皇帝,好似在表忠心。
而被喚進來的心腹太監聽著春意盎然的聲音,悄無聲息地退下掩門,一邊囑咐著去備老皇帝的養身湯藥,一邊叫來自己的大徒弟去找人準備晚上將小太監處理掉。
第八十八章、臉面
是夜,十二正細細查看凌氏一族殘存在京的血脈名單,有暗器破空朝他而來。
刺客破門而入時屋內卻空無一人,唯餘一豆殘燭孤獨地在大開的窗前搖晃。
他們面面相覷,舉刀遲疑了片刻,便有一人揮刀朝窗扇劈去,不想忽然從頭頂上被人鋪天蓋地揮灑出一團迷霧,一個身影如鬼魅般朝他們襲來,手起刀落間便人頭落地。仔細瞧未散去的霧中,一人持刀獨立,正甩開刀尖上因殺人沾染上的血滴。
背後萬箭齊發,十二輕巧地挪步,臥房內機關牽動,將箭矢一併擋在門上。
見未能取人性命,第二批刺客便欲撤退,卻只聽得弓弩咔噠一聲,並非被收起,而是墜落在地的聲音。
他們甚至只見到銀光一閃,眼下便細細地噴射出血水,還未來得及反應是同伴的還是自己的,便被來人一挑,蓋了滿頭滿臉的鮮血。
十二冷漠地看著滿地的刺客屍體,有點懊惱沒有留下一個活口盤問主使人。卻聽得窗外傳來叄聲規律特定的鳥叫,於是十二飛身踏出窗外,只見庭院中姜竣一手持劍,一手提溜著一個人。
十二跳下窗台,定睛一看,姜竣手中的竟然是何相,正撲棱叫囂著要將這個不知好歹的侍衛給砍了。
於是十二將刀收了起來,好整以暇地蹲下身,直視著被姜竣的劍逼得直哆嗦的何相:「何相漏夜前來,是父皇有什麼事要交代嗎?」
那何相見形勢比人強,不由得膝蓋一軟,撲通一下給十二跪了個結結實實:「十二皇子,臣只是夜間巡視發現您的府邊有人鬼鬼祟祟,於是想進來給您個警示,不想被這個小將軍拿住硬是栽污臣!說不定……說不定他就是來刺殺皇子您的啊!」
怪不得狗皇帝能放任他為虎作倀這麼多年,從江南貪到京城、再從京城到即將染指西北軍餉,何相這顛倒黑白、見風使舵的本事,可一點都看不出是個大家族出身、正經讀了聖賢書一路科考上位的。
十二嘴角諷刺一勾,示意姜竣將何相放開:「何相可真是……大丈夫也。」大丈夫,能屈能伸。
何相臉上火辣辣的,縱使自己佞幸之名舉國聞名,可是被小輩當著面諷刺可是頭一遭。但此時不是顧臉面的時候,於是何相將心一橫,不住地在十二腳前磕頭:「求十二皇子,大人大量,饒了臣一回吧!饒了臣一回吧!」
十二並不接話,而是話鋒一轉:「何相手中竟還握著這樣一批死士,真是難得,暗器精良,訓練有素,還配有弓弩……何相,這可是私兵,父皇知不知道啊?」
何相本就是個色厲內荏的草包,若不是急著除掉這個出身卑微的皇子而衝動了,自己絕不會動用這批人手。誰曾想這麼一個被輕視的皇子竟有如此身手,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原本是想著熬死了那老頭,自己帶著這批人去向新皇子投誠的,誰想到老不死的竟然一點不怵五皇子聲望之高,握著他的手寫下立儲的詔書。
這五皇子,母家雖然平平,但是早早被老皇帝看中放到朝堂上歷練,名聲甚好,為人也和善,只有一點不好。
看不上他這個佞幸。
想到自己幾次舔著臉卻貼了冷屁股,還被跟著五皇子的文臣好一通奚落,何相就恨得牙根痒痒。眼前的十二皇子雖然之前不得聖心,但是現在是供養狗皇帝的心脈,而且無權無勢,說不定自己讓他當個傀儡皇帝呢?
十二觀他臉上神情變幻,不知道這人心中又打什麼鬼主意,心中萬分警惕,面上絲毫不顯:「何相?」
何相冷不丁地抬頭,站起身來又有了底氣:「十二皇子,臣今日其實是來與您做交易的。」
十二心中冷笑,就是這個男人和他的家族為了逃脫老皇帝的覬覦,而將自己的母親獻出去,生下自己以致凌氏的秘寶再次被老皇帝想起,這人是自己與母親悲慘遭遇的源頭,他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十二手扶上腰間的刀:「不知何相看上了什麼?」
何相施施然背手而立:「不知十二皇子,看不看得上養心殿中那把椅子?」
「放肆!」姜竣聽得此話驚怒異常,縱然凌氏再聚是為了助十二皇子登上寶位不假,卻怎麼能如此堂而皇之地宣之於口?於是拔刀就要砍。
十二制止了姜竣的動作:「何相何出此言?」
對方以為自己拿捏住了這個卑微的皇子,有些洋洋自得:「庭院中不是說話的地方,殿下不請臣進去喝兩杯嗎?」
「好。」十二摁住姜竣的手,臉上晦澀難辨,「夜深恐招待不周,還請何相移步東廂房。」
那邊廂兩個深以老皇帝為恨的人即將開啟一段各懷鬼胎的合作,這邊十公主與何德的新婚也不甚同心同德。
新婚不過月余,何德便明目張胆地眠花宿柳,成日與京中的紈絝們廝混在酒樓瓦舍間,鬥雞走狗好不快活。而十公主也不願這個廢物駙馬靠近,她幾次叄番去父皇跟前鬧,若是父皇心情好,連哄帶賞地將她哄出宮,心情若是不好,無論自己如何撒痴撒潑,得到的都只有淡淡的一句:「早日與駙馬誕下孩兒為上。」
最近甚至因為她屢屢進宮鬧合離,還被罰抄女德女戒十遍。
要知道,十公主尚在閨閣時,都從未完完整整抄過一遍這些閨訓。
她從未受過這樣的挫折,幾次聚會上,那些貴婦人們眼中的嘲笑和小聲的閒言碎語,她這些日子聽得得有一馬車了。她去與王氏的老夫人們訴苦,最後也只得到一通拐了九曲十八彎的訓斥。
十公主屢屢鎩羽而歸,心中憋悶,根本無心抄書。公主府已然建好,何德卻不願與她搬進去,直言道自己捨不得家中老父,她若是不滿,可以自己搬進去。
誠然何相府也算是舒適,但自己一言一行皆在他人窺探之下。何相豢養的那些姨娘嘰嘰喳喳不得消停,自己幾日不與何德同房,就有人忙不迭地跑去何相面前當耳報神,然後何相就會委婉地與自己談心,言辭懇切地讓她說出府里有何怠慢之處。
所以此時十公主將何德喚入房中,騎在何德身上皺著眉頭搖動,仿佛在完成什麼任務似的。不多時何德精關失守,十公主馬上毫不留戀地起身披衣,在梳妝檯前有一下沒一下地理著頭髮。
何德在床上冷哼一聲:「公主待我,一點溫柔小意也無,做夫妻做成這樣子,也真沒意思。」
十公主有些好笑,扭頭上下打量著何德那萎靡不振的軟條,一句話也無。
何德被她的眼神激怒了,高聲喚人進來給他更衣,氣沖沖地去看他的狐朋狗友新送的珍稀鳥雀去了。
侍女有些擔憂地替十公主挽著面巾:「公主,這樣待駙馬真的好嗎?」
「我與他沒有什麼好聊的,」十公主接過面巾,臉上的情潮紅暈還沒有散去,「再待幾天,就搬去公主府,誰還在乎這個軟貨。」
侍女知她脾性,住了嘴不再勸她,只說起了這些日子陪嫁的宮人與侍衛皆憋在何相府別院,烏泱泱的一批人成日無事可忙,大眼瞪小眼的,還是儘早搬去公主府為妙。
十公主頷首,待一切整理妥當,行至案前細細查看隨侍人名單,從與何德的煩心事中抽離出來著實讓她輕快不少,都沒發現侍女為她傳來一見的叄個首領侍衛已經在自己的廊下候著多時。
侍女都端來晚膳了,那叄個侍衛還傻傻地侯在廊下,見她過來忙把人圍住了:「雙姐姐,公主沒見傳喚呀。」
侍女失笑,進去通報了一聲,十公主隔著屏風遠遠瞧著這叄個年輕侍衛,聽著他們喏喏的回話,不由得有些好奇他們的長什麼樣,於是吩咐撤了屏風,令他們站近一些。
叄個侍衛低著頭,只有一個悄悄拿眼去睨這傳聞中的金枝玉葉,這一眼便看住了。畢竟是用金玉養成的氣度與風華,雖然臉上有著與駙馬不睦的傳言相符的稍許憔悴,但這份憔悴反倒為這高高在上的公主增添了一份平易近人。
這個侍衛悄悄咽了咽口水,想著,既然駙馬與公主不睦,那是不是意味著,他有機會爬一爬,這貴人的床榻?
第八十九章、臥榻
搬進公主府時已是隆冬,十公主懨懨地靠在車壁上,回想著月前與何德一同拜見父皇時,父皇拉著何德的手殷殷囑咐的樣。回程的路上兩人一路無語,不知是不是老皇帝賜下的珍玩過於動人,下馬車時,何德竟主動伸手欲扶著十公主下車。
結果被不知從哪竄出來的侍衛擋了一下,十公主便被侍衛穩穩地扶下了車駕。
於是何德就要去拉十公主的手,十公主卻把手藏在了袖子裡背在身後:「駙馬,走罷。」
何德有些惱火,心想自己剛剛那麼得皇帝青眼,十公主卻還這麼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實在不可理喻。結果晚上與何相共進晚膳時,十公主再一次當眾提了要搬出何府到公主府居住,何德臉上便有些掛不住了。
於是就寢的時候又用了藥,大概因為是新配的藥丸,何德久久射不出,加之心中又帶著火氣,故意把十公主的腰掐得青紫。待射出來後十公主皺著眉頭,給了何德一耳光。
何德捂著臉不可置信:「你打我?」
「本宮如何打不得你?」十公主也惱了,自己幾次叄番呼了痛,這人還當耳旁風聽不見,真是反了。
何德將被褥一掃:「天底下從未見過像你這般忤逆丈夫的婦人!我既做了你的駙馬,就是你的丈夫,夫為妻綱,難道公主不懂這個道理嗎?」
十公主懶得與他爭辯,翻身欲下床趕人,不想何德卻不依不饒,上前拉扯住她就要與她糾纏:「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怎麼做妻子!」竟然要對十公主用強。
於是十公主反手將何德的膀子卸了。
看著捂著膀子痛得涕泗橫流滿地打滾的何德,一股悲哀湧上了十公主的喉頭。她閉眼不再看哭號的何德,跨過他叫院外候著的人將何德抬走。
原本這場小風波可以在二人再一次的冷戰中逐漸平息,平息到十公主搬出何府,不想這件事卻漸漸傳揚開了。十公主派人去查才知,原來是何德膽大包天地在花樓里與那幫紈絝公然對自己評頭論足,席間越說越激動,竟跳上桌子大唱醉打金枝。
十公主不與何德理論,只直接跑去何相面前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何相見終究紙兜不住火,一邊寬慰不依不饒的十公主,一邊忙不迭地跑去宮內與老皇帝告狀去了。
因這一狀,十公主沒少吃宮裡老皇帝的排頭,她心下不服,明明里里外外都是自己受了委屈,怎的到頭來還是能怪上自己?免不了頂了兩句嘴,與老皇帝鬧得不歡而散,連帶著王嬪也在受了好一段日子的訓斥。
而與十公主一向要好的五皇子,因二皇子與叄皇子的聯手相抗,正頭疼不已,拒了十公主幾次邀約。
於是父女間的冷戰直到初雪家宴時才結束,在這之前老皇帝的申斥禁足不斷。最後到底還是十公主服了軟,在老皇帝面前邊哭邊撒嬌,期間還抖出了何德背著自己收了個外室的事情,既哭得老皇帝心腸都軟了,又哭得老皇帝怒火中燒。
這不僅僅是因為何德拂了老皇帝和十公主的面子,還因為老皇帝一心期待著何相之子與自己的女兒能夠早日誕下一子,以前還可以怪十公主嬌蠻,現下可怪不到十公主頭上了。
並且,老皇帝看著何德與那人有五分肖似的臉,心中不知怎的勾起了無名妒火: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十二淡淡地在席上飲下一杯,聽著十公主如泣如訴的認錯,好似未聽見般毫無波瀾,手中的梅花釀只輕輕震了一下,隨後又歸於平靜。
於是何德的那個外室便被輕描淡寫地賜死,十公主也終於求得了獨自去公主府居住的准允,只是一月中必須有十天在何相府上住。
散宴後,何德急走兩步趕上了十公主,因還在宮內他未敢糾纏,只低聲恨道:「鬧成這樣,現下你滿意了?」
十公主瞟了他一眼,一聲沒應便扶著侍女快步走了。
被馬車的震動驚醒,十公主聽到車夫隔著帘子向她請示道:「公主,前面好似有聖旨封了路。」
十公主不悅:「前面是什麼人的府邸?」
「是十二皇子府。」
她皺了皺眉,這個皇子的母妃……不就是凌妃?縱使心中不悅,但是一時半會也走不了了,只得悶在馬車裡等著前面的宣旨太監宣完旨意。
十二靜靜地跪在太監面前,聽著自己前些天求來的婚事落下。只是求的正妃變成了側妃,可能是何相為了彈壓自己新尋的助手,也有可能是老皇帝對自己還心有忌憚。
但到底結果還是令人滿意的……至少,自己已經能泰半操縱老皇帝了……可是這蠱蟲,到底還要多久才能讓他完完全全送這個男人下地獄呢?
他不知道,於是他跪下磕頭,叩謝皇恩。
十二身邊的恭賀聲不斷,府外十公主一行則慢慢悠悠地再次啟程,朝那個空置了許久的公主府行進。
兩人再次遇上時,是十二皇子領著自己的新側妃進宮謝恩。長街上十二躬身,好似陌生人:「十皇姐安好?」
十公主不欲與他多言,只匆匆頷首便出宮去了。許久,十二身後彼時還是皇子側妃的順妃小心翼翼地喚了聲:「殿下?」
十二猛然回醒,扭頭看見惴惴不安的如花容顏,安慰般地拍了拍牽起的柔荑:「無事,走罷。」
而那邊十公主剛被皇帝訓斥了一番,原來是自己東窗事發,新收了兩個侍衛做男寵被何德告發,那邊已經去拿人了,她進宮後竟才知道消息。
回到公主府時果有不速之客到訪,何德得意地坐在公主府的正廳,翹著腿歪歪扭扭地喝茶。廳堂內被一干何府奴僕壓著的正是這些日子與十公主百般廝混的兩個侍衛,抬起臉一看,臉上都被人用刀劃爛了,只露出一片鮮血淋漓和痛苦的哭號。
十公主被驚到了,宮中帶出的侍衛好歹都是從小官家中簡拔而出,何德怎麼敢下如此毒手?侍女連忙扶住又驚又怒的十公主:「公主!」
何德卻彈了彈衣袖:「公主,這兩人手腳不幹凈,我已經替你料理了,公主不必為這兩個奴才氣急。」
十公主咬牙冷笑:「何德,誰允許你上我的府上,動我的人的?」
「這可是父皇的意思,」何德站起身來,低頭欣賞十公主氣得通紅的雙眼,「而且一報還一報,我還算賺了一個呢不是?」
十公主被何德一激,反倒冷靜了下來:「你要做什麼?」
何德施施然圍著她踱了一圈步,才不緊不慢地讓眾人退下。待廳中只有十公主與何德兩個人,何德才開口道:「公主,既然這是皇婚,我何德也就認了命了。你既不喜我,也知我無意於你,何不兩廂放手,兩廂便宜呢?」
十公主斜了何德一眼,並不言語。
何德見她不為所動,原本的胸有成竹泄了氣,有些討好地又道:「若公主還有什麼想要的,我和父親能做到的都可以做到。」
聞言十公主心下一動,想到了師父心心念念想要去北疆平亂,自己之前不好在父皇面前開口,怕引來父皇的申斥,也不好與母妃說,畢竟母妃聽了只會賜下些金銀細軟。她面上四平八穩,卻已款款落座,不復之前怒氣沖沖的樣子。
何德見有戲,連忙繼續討好道:「只要公主此後不管我,我也不再與公主糾纏,公主想要什麼,我絕無二話。」這些日子裝孫子裝得他要憋屈死了,身邊姨娘們送來的丫頭們如花似玉嬌怯怯的,自己卻一根毫毛都動不了,喝花酒也只能偷偷摸摸地喝,連銀票都不敢給何府的,要在狐朋狗友們間過一遍手才敢花。
何德心中正暢想著以後的風光快活,卻聽得十公主淡淡道:「駙馬的所謂不管,是怎樣的不管?若是你一門一門地往房裡拉人,過了明路,本宮的面子還要不要了?」
何德急急上前跪在十公主面前:「絕不會,絕不會。」但是他轉念一想,自己也不能白做了王八羔子,「那公主這邊……」
十公主支著腦袋垂眼看她這個窩囊丈夫:「本宮自然也是如此,但空口無憑的,駙馬的誠意本宮也無從得知。不如這樣,你先替我辦成件事。駙馬的誠意到了,本宮此後與駙馬再不互涉。」
何德臉上都笑裂了,拜道:「但憑公主吩咐。」
待何德從房中出來,已暮色沉沉。侍女怕何德對公主不利,連忙喚了剩下得力的侍衛守在角門處。見何德喜氣洋洋地讓人帶走了傷勢極重的兩個侍衛,心中大恨:「公主定是吃虧了。」
身後有一個侍衛覷著侍女的臉色,小心地搭話:「姑姑,這駙馬會如何?」
「都上達天聽了,怕是死路一條。」侍女嘆了口氣,「駙馬盯著我們盯得緊,不知公主心裡得有多傷心。」
那侍衛臉上一動,嘴角勾起了一抹隱約的笑意。幸而自己先鼓動著這兩人打頭鋒,不然今日被拖走的就是自己了。只是,不知此後自己還有沒有機會……畢竟十公主這樣的金枝玉葉,不說她出手闊綽,手頭漏下點錢財珍寶就夠得上一個五品官一年的俸祿,就是睡到一回也是能吹上一輩子的。他們這些隨出嫁公主出宮的普通侍衛,做到頭也不過四品。
於是這個侍衛附和道:「姑姑說得極是……屬下也很為公主擔心著。」
侍女聞言扭頭看了這個小侍衛一眼,俊眉朗目,細看比拖走的那兩個侍衛還俊上兩分。
侍女挑高了眉毛,並未接話。只是進屋為十公主卸下釵環時,試探道:「公主今日與駙馬說了什麼?怎的駙馬出來喜氣洋洋的。」
十公主淡淡道:「他自然是高興了。不過,我也算高興了罷,畢竟以後我兩便只有名頭上要演的戲了。」
「我知道公主是在為折掉的那兩位小大人難過……」侍女邊替十公主拆下鬢環邊勸道,「要不……奴婢替公主尋些別的物什。」
十公主在鏡子中抬眼,有些意興闌珊:「都可,只是上兩個終究魯直了些,要是有更知情識趣的也不錯。」
侍女笑著稱是,替十公主鋪好了床,吹了蠟燭,只留一盞夜燈影影綽綽。
十公主睜著眼睛盯著床檐上雕著的意寓著富貴的蝙蝠穿花蝶,突然覺得自己腳邊窸窸窣窣有什麼東西在動。
她一個激靈坐起身:「誰?」
只見昏黃燈下,一個長身玉立的男人披著薄薄的衣衫,正坐在床尾低著眼睛不敢看她。
十公主摸住枕邊的玉如意:「抬起臉來,讓我看看你是誰。」
那個男人便抬起眼,仍舊是垂著眼睛不敢看她,原來是她的近身侍衛。
她似乎知道這個男人要做什麼了,但她一動不動,只仔仔細細打量著這個侍衛的身體的每一寸溝壑起伏。直到男人終於忍不住飛速抬起眼看了一眼十公主,四目相對下,侍衛讀懂了十公主眼中的滿意,膽子也稍稍大了些。
侍衛伸手鑽進了被中,輕輕撫上了十公主的小腿肚,低頭慢慢地舔舐起十公主的指頭。那根舌頭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緩慢又輕巧地帶來一絲粘膩的瘙癢,而後逐漸爬向了她漸漸鬆了力氣的大腿間。
第九十章、沉淪
侍女沒想到這個小侍衛升得如此之快,才侍奉十公主一個月便從外院提到內院做了公主的近身侍衛。
作為十公主的貼身侍女,雖然此人是由自己牽線搭橋才入得十公主帷幕的,也知道他與十公主間的情事多麼頻繁,但是之前被何德拖出去的兩個侍衛半年也不過是俸祿往上提了叄成。而這個新寵可不一般,相貌不算頂尖,體格倒是不錯,爬上十公主床榻那日後,連續四日兩人便沒出過臥房,都是那個侍衛一直侍奉在側。
終於在第五天的時候,侍衛被人扶著出來了,腳步虛浮不住地打轉,過了角門,侍女喚了兩個小廝來扶都差點沒扶住。
侍女捧來了衣衫,推門進去只見十公主懶洋洋地仰躺在榻上,臉上還殘存幾分饜足,想來是十分滿意這位新寵。
侍女悄然莞爾,將衣衫放在架上,緊步行至榻前跪下磕頭大呼:「奴婢死罪!若是將來駙馬問罪,奴婢願領任何責罰!」
十公主翻了個身,支起腦袋看她,故意盯得侍女以為自己的這個討巧出了岔子,才噗嗤一聲笑出來:「行了,起來吧,就數你乖。」
侍女連忙殷殷地將十公主扶起梳頭:「公主高興嗎?」
「還不錯,」十公主掩嘴捂住一個哈欠,「比那軟貨好用多了。」回想起與這個侍衛這些日子的顛鸞倒鳳,十公主也不免有些羞意。
這個男人有一條好舌頭,伺候得她驚呼連連。能力也很不錯,讓她得以拿出王嬪離宮前壓在箱底的春宮照著一個個姿勢試了個遍。見書里還畫了多人行事,這侍衛還胸有成竹地邊伺候著自己邊表著忠心,直道自己願意引薦他人一同伺候十公主。
十公主心下痒痒,邊點著侍衛的下巴邊嬉笑道:「本宮的床榻還沒睡暖,就願意引薦別人……本宮有些不信呢……」還未說完,侍衛便低下頭在她的肩上流連不斷,硬物再次闖進她體內,小小地搖晃著:「屬下一片心意,公主可莫要辜負啊……嗯?」
十公主嗔怪地掐了一下他胸前小點:「哼……這幾日本宮都要玩膩了,難道你還有新花樣?」
待猛然從綺夢中驚醒,侍女已經綰好了髮髻,鏡中的十公主容光煥發,於是侍女只輕掃了兩下胭脂:「昨日駙馬譴人來,說有要事與公主商議。奴婢假託您尚在病中,早晨駙馬又再譴人來問過了,說今晚想來看一看公主。」
十公主心念一動,沒想到何相如此神通廣大,這幾日便將自己囑託的事辦好了,父皇真的如此寵信何相?她將小梳「啪嗒」一聲放下,見侍女仿佛還有話說,輕輕揚了揚下巴:「還有何事?」
「還有便是……五皇子前些日也派人來了,說五皇子妃新得的小皇孫就要滿月了,問公主是否有意前去宴飲一番?」
提到五皇子十公主心中便有些黯然,自從她嫁入何府,與這位要好的皇兄見面便少之又少,那些時日自己與何德不睦鬧得滿城風雨,想要與五皇子暢談排解一下苦悶卻吃了好多次閉門羹。她甚至連五皇子什麼時候新添了一個孩子都不知道,不由得有些悶悶:「五皇兄怎麼想起請我了……自打我嫁入何家,他嫌丟臉了罷。」
「哪能啊?公主這些天在屋子裡也怕悶壞了,可巧五皇子殿下下了帖,去見見人也是好的。」侍女替她理了理袖口,苦口婆心地勸道,「興許前些日子五皇子殿下真的有要緊的事呢?何況,之前殿下可是與公主您最要好不過的。」
十公主想起自己小時候被五皇子寵著的日子,眼中也有些濕潤,變得有些傷感。轉念一想自己已嫁為人婦,不能再向小時候那般恣意耍性子,終究還是應了下來。畢竟五皇子還沒有真的將她拒之門外,於是強撐著精神開始打點起公主府的事務來。想來自嫁人後在宮外鬧出不少事端,五皇兄不願見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
十公主如此寬慰自己,滿月宴這日帶了不少禮物到五皇子府上。五皇子一聽是十公主來了,笑臉相迎一如往日不說,還囑咐五皇子妃親自帶著十公主認人。十公主的事跡在她們中早就傳揚開了,與何德你來我往的糾葛被人津津樂道,所以沒有貴婦人願意主動親近這位雖然受過盛寵的十公主。現下有長得聖心的五皇子的正妃親自作陪,還有誰敢再嚼舌頭?
十公主知道自己之前做的荒唐事不少,五皇兄這樣是為了幫自己一洗從前,心中感懷,收了性子好聲好氣地交涉了一番。快開宴時,五皇子妃卻悄悄邀她到新建的茶室嘗嘗新賜的御茶,到了一看,五皇子已在裡邊等了多時了。
十公主終於知道了五皇子轉變態度的緣由。
原來是不知為何一直反對與北疆開戰的何相突然一反常態,不僅鬆了口,還推舉了一干青年才俊。
「所以,十妹妹可知何相心意如何?畢竟他也推舉了你的武師傅。」五皇子微微一笑,將手中過了一遍的茶水澆淋在了茶具上。茶香穿過十公主的心,一時五味雜陳:「所以,五哥請我來是為了這件事?」
五皇子輕輕搖頭,好似剛剛不是他在問話:「當然,五哥也很久沒見你了,這些日子你與駙馬可還好?」
十公主接過茶盞,還未揭開蓋,不知怎的嘴裡生出一絲澀苦:「何相為何支持,本宮並不知曉,至於舉薦姜首衛,大概是之前父皇為我選武師傅之時便已聞名,想來也是因本宮而起罷。」
五皇子不置可否,知道十公主這是不願與自己交實話,輕輕嘆了口氣:「你知道的,五哥希望你一切都好。」
十公主輕抿了一口御茶,裝得無知無覺,口中諷刺:「本宮一直都知道的,七歲那年本宮就知道了。」
與二叄皇兄鬥法,卻借著她的幌子,她的五哥從來都是這般好。
手中的茶杯不知何時已變成了酒杯,而自己也不知飲了多少下肚。十公主盯著桌上的小菜,愁腸醞釀的酒意讓她反倒咂摸出如何開解自己:至少,她幫了師父不是?她這個嫁入何家的公主,除了養男寵和與駙馬鬥法,也並非沒有用處。
侍女擔憂地看著醉意滿頭的十公主,悄悄託人傳了信給外頭候著的那個新晉近身侍衛,從而忽略了席上有人已經注意她們許久。
被五皇子也一併邀來的十二坐在不起眼席位上,身邊懷著孕的側妃還殷殷勸著酒,十二都笑著接過了。這些時日關於十公主的流言蜚語在京城沸沸揚揚,說十公主身邊的侍衛幾乎都被她沾了個遍,何德這個駙馬已是京城第一大王八。
而十公主今日帶來的那個侍衛,舉止間確實親昵得過分。但想到何相商討時堅持的一定要將姜竣送入北疆軍提議,雖說知道十公主並不是為了自己,十二還是願意相信那些傳言不過是被添油加醋的何德的不平之語。
見十公主搖搖晃晃起身離席,十二『蹭』地一下跟著站起,把側妃嚇了一跳:「殿下這是怎麼了?」
十二搖搖頭,眼神卻緊盯著十公主離去的方向,手中接過的酒杯拿起又放下了。側妃還體貼地絮絮叨叨:「殿下,妾身這些日子不便與您同住了,若是您有意,妾身已備好了人……」
十二猛地低頭看她,有些不解,又突然感到有些厭惡。厭煩被老皇帝當做藥引子,被側妃當做鞏固地位的玩偶,與母親、與姜竣、與連姑姑……共同背負著凌氏一族的復仇希望。他的選擇好似一直都在被看不見的洪流裹挾著,貢獻出自己的血肉,一心朝著那個位置往上爬。
他嗤笑一聲,自己的這份厭惡多少有些矯情了,畢竟,作為皇子說不想奪嫡,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十二看向坐在主位的五皇子,就連這個看起來一直光風霽月的五皇兄,也不能免俗呢。想起五皇子開宴前話里話外暗示自己捏著何相的把柄,希望自己不要與虎謀皮。
五皇子拍著他的肩膀,言笑晏晏著:「不過也不打緊,畢竟你母妃本就是被何氏一族獻上的,可惜了,人家押寶的是二皇兄。」
十二扭頭看著淡然自若的五皇子再次扎進人堆里,與十公主相談甚歡,好似從未與他搭過話。
想到這,他再次接過酒杯一飲而盡,起身毫無異樣地囑咐著側妃:「我去逛逛,你身子重,就別起了。」
五皇子府建得風雅,迴廊曲折,大片的紫竹在颯颯搖動,錯落有致的蘭草被人精心打理過,但不遠處山石林立,卻顯出一絲高不可攀的寒意。
廊下的芭蕉葉掩著些許視線,十二見此處無人,倚在欄邊閉目享受著難得的清凈。不想沒一會兒,耳邊竟傳來隱隱約約的喘息聲。
五皇子妃治家極嚴,竟也百密一疏麼?十二不欲撞破此等閒事,轉身要走時,背後那婉轉嬌吟的女聲卻如驚雷乍起,讓他再無法挪動半步。
只聽那女聲吟哦道:「嗯……你們……是何人?」分明是酒醉半醒的十公主!
一前一後並兩個不同的年輕男聲回應道:「恐公主酒醉,屬下受命前來伺候。」
十二目眥欲裂,受誰的命?誰又能在五皇子府如此放肆糾纏公主?他舉步欲上前阻止,卻聽到十公主愉悅地哼笑了一聲:「你們……很不錯……」
十二猛地停下腳步。
借著影影綽綽的林葉遮擋,縫隙中窺見得一小亭中十公主衣衫半褪,靠在一個身材健碩的男子身上,而白皙雙臂正摟著一位已然接近赤裸的陌生男子,正背對著十二聳動著勁腰。
他看著十公主臉上泛起情動的潮紅,那呻吟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好似十公主現下正躺在自己身下,被自己肏乾得忘記了此時此地,何時何地。
十二如同被人釘在了原地,一動不動地盯著亭中荒淫的情事。盯著十公主被解開的衫領下,因動情而在小衣上無處遁形的凸點,盯著她因高潮而揚起的布滿紅潮的脖頸,盯著她酒意闌珊下淋漓滑落的胭脂香汗,盯著她沉醉其中而不自主吐露的軟紅小舌。
他兩頰發燙,背後有風穿廊而過激得他突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滿身大汗。而十公主那邊也正戰至酣處,那猩紅的豆蔻在男人小麥色的後背上留下了一道道白痕。
而十公主卻沒有閉上眼,透過那綠得發沉的葉子縫隙,十二對上了十公主似沉淪又似清醒的眼睛。
將他看穿,將他看住。
十二猛然睜開眼,映入眼帘的不是明黃色的帷帳,而是與夢中別無二致的十公主的眼眸。
第九十一章、茫然
他以為是順妃的藥又起了作用,不由得苦笑起來,只道自己已時日無多,竟生出了如此可笑的幻象。
然而下一刻,十公主高高揚起了手掌,給了十二狠狠一個耳光。
臉上辣辣的確實是真實的痛感,迅速腫起的臉頰讓十二不由自主地想要牽動嘴角,可惜卻不能。他只能從喉嚨里發出「咯咯」的響聲,像是迫不及待地回應著確實是真實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十公主。
十二眼中的歡喜像蜜似般地流淌出來。
十公主卻氣得不行,一別三年,這人將自己、將朝堂弄成如此境地,還能這般高興!
甚至還在和她撒嬌!
十公主恨不得再給他一掌,好讓他清醒清醒,但高高抬起的手最後卻飄飄然落在了他的臉上,很輕很輕地撫在了瘦削臉上高高的腫起。
十二感受到了十公主掌心的暖意,使出了全身能調動的勁兒微不可察地在那片久違的暖意上蹭了蹭。
姐弟倆一時無言,十公主細細端詳著將近五年沒見的十二,觀他眼下深深烏黑,心中千頭萬緒如絲線密密麻麻紛繁纏繞。她嘴唇上下囁嚅著,似乎卻不知從何說起。
她趁著夜色從皇室密道中潛入城中,途中人人只道皇帝病重不愈已久,右相在前朝大肆斂財,順妃在後宮排除異己,連皇太后也隱居不出。京城中宵禁極嚴,處處都有兵士巡查,十公主將兵士們留在了十二之前交給自己的暗營,一行人隨著接到密信的武館館主才混入了京城, 小半個月過去了,才守到今日這個機會讓她潛入宮中。
因擔心連累王太嬪,十公主沒有去儲秀宮,只一人尋摸著找到了養心殿後的窄小偏殿。在牆角蹲守了好一會,見殿內確無人聲,才悄悄掀開帘子,見到了那張久受磋磨、久別重逢的臉。
十二不住地費力挪動著,想要再靠近仿若幻影的十公主一點。見他如此,她心中雜緒都在頃刻間了無影蹤,於是俯下身,在十二驚異的眼神里賜予他一個輕柔的吻。
「等事情擺平了再找你算帳。」十公主從腰側拿出連素質配好的藥丸,塞進了十二嘴裡,「宮中還有你能用的人手嗎?」
十二痴痴地看著十公主,痴痴地看著她許久,胸腔間突然劇烈地起伏並咳嗽起來,原來是察覺到了殿外來人。
十公主也聽到了宮人的腳步聲,翻身悄然下榻避到了簾後。
那宮人聽到十二劇烈的咳嗽,腳步聲都緊了,十公主則捏緊了腰間的佩劍,只待那人踏入內間,便抽劍了斷了。
不想那人像是察覺到了什麼,腳步突然放緩了,下一刻便朝十公主藏身的帘子刺來。
十公主忙舉劍格擋,那燭光照亮了來人的面龐,竟然是王嬪的貼身宮女春杏!
「春杏姑姑?」十公主低低地喚她。
春杏也驚到了,收了短刀反覆打量著十公主,量誰也想不到本該遠在邊關的十公主竟出現在病重皇帝的寢宮中。但此時不是敘舊的時候,十公主將腰間的錦囊摘下,裡面是連素質為十二配好的藥丸,足夠讓十二神不知鬼不覺地解開順妃下的藥了。
十公主側目去看榻上的十二,見他微微點了點頭,才把藥囊交給了春杏:「每日一粒,不出五日便可解毒。」
春杏接過了藥囊,也不問是誰配置的,收了錦囊:「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公主隨我走罷。」
十公主回身去看躺在榻上、目光始終黏在自己身上的十二,微微嘆了口氣,轉身主動握住了他的手:「等我回來。」
十二的手緊了緊,他掙扎著從喉嚨里發出一段段嘶啞的聲響:「皇……姐……一定……」
「一定。」她將他的手舉到唇邊,安撫般貼了貼,輕喃道,「一定。」
一路上春杏與十公主俱無言,原來這麼多年,春杏一直是凌太后的人,自己與母妃竟無知無覺,至於今日。
春杏心下有些惴惴,帶著十公主一路閃躲,直至儲秀宮外一處樹木繁茂的隱蔽處,春杏才撲通一聲在十公主腳邊跪下,低著頭卻一言不發。
十公主連忙將春杏扶起:「春杏姑姑一直真心待我與母妃,我一直都知道的。」
春杏聞言突然身體大大顫動起來,低垂著頭,十公主看不清春杏臉上的神情,只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兩人並未交談許久,十公主只匆匆交代了幾句便要趁著夜色離宮,不想春杏拉住了她,問她難道不想去見一見許久未見的王太嬪。
樹影婆娑間,十公主輕輕一笑,依稀還是幼時在溪硯宮中般:「春杏姑姑定然將母親照顧得很好,我一直都知道的。」
春杏一愣,怔怔地看著十公主飄然而去,心下空空然。
這一夜皇宮裡本該必死的殺局已悄然變動,順妃卻仍懵然不知。燭影深深下她興致盎然的翻看著父親送來的帳冊,裡邊是各路官員密密麻麻的孝敬。那些不肯進俸的或罷官或貶去窮鄉僻壤,嚴詞反對的則抄家落獄,順妃又翻出了手頭一本密密麻麻寫著人名的帳簿,硃砂如血,圈圈點點的人名都是被自己與父親處理掉的不聽話的人,只是最上頭的兩個名字,右相和他的得意門生,不知何處走脫了消息,竟讓他們給跑了。
想到這,順妃又有些心煩意亂。今早自己喚了大兒子來宮中,不想大皇子卻垂著腦袋不願看順妃。
順妃以為大皇子生病了,捧起了一張小臉仔細地瞧,猝不及防卻聽到大皇子帶著哭聲質問道:「宮裡都說……都說是母妃殺了三弟,四弟也不知所終,這是真的嗎?」
殿中沉寂了片刻後,傳來了順妃暴呵:「你這是在質問你的親生母親?」
「可是,可是!母妃殺了三弟,木已成舟,何苦還與四弟過不去呢?竟派出一隊精兵日夜追查。我還聽說……您把皇祖母也囚禁在了佛堂,皇祖母她年歲已大,又雙目失明,母妃……」
「啪」的一聲,大皇子臉頰慢慢腫起,順妃氣得全身發抖,打下這一掌後又後悔了,撲身上前狠狠去扯大皇子捂著臉頰的手:「讓母親看看,讓母親看看!」
大皇子執拗得不肯鬆手,順妃像是著了魔般將大皇子的手拉得通紅也渾然不覺,許久只聽順妃厲聲叫道:「給母妃看看!」
大皇子卻是將手用力一甩,站起身來:「母親,你將事情做絕,就算讓兒子登上大寶,兒子也坐得不心安。」
殿中只有母子二人,一立一跪,順妃心下茫然不解,輕聲道:「你不是最討厭你三弟與你爭了嗎?反正都是賤奴所出,母妃幫你了結了他,斬草除根,你反倒來質問我?」
大皇子垂首,默然不語,許久落下兩行淚來:「我如何不知母親用心良苦……只是母親,你這樣,我好害怕……」
順妃只覺渾身乏力,伸出雙手想要安慰大皇子,卻見大皇子已轉身拂袖而去。
殿內地龍雖旺,寒意卻從窗子縫隙一點點爬上了順妃的脊樑,她不禁蜷縮起來,不斷自言自語著:「不……我沒做錯,我沒做錯……我沒做錯!都怪那賤人血脈,都怪那個不倫的怪物!」
雙眼慢慢恢復了光亮,順妃抬手將臉上的淚痕抹去,很輕很慢地哼了一聲。大兒子不懂事,她還有個小兒子。果然,還是先料理了那個噁心的怪物,才是她最緊要的事。
像是重新有了底氣,順妃高聲喚來了戰戰兢兢在殿外候著的侍女為她重新梳妝打扮,帶著沒有碳爐的藥匣,浩浩蕩蕩地朝養心殿而去。
第九十二章、高熱
四皇子跟著連素質從宮裡逃出的時候,手裡還緊緊握著那一把十公主寫信託武館送給他的那把劍,磕磕絆絆地奔往北疆。
一路上他強撐著一口氣,決計不能給連素質拖後腿。也虧得連素質之前跟著瘸了一條腿的皇帝到過北疆,倒也識得路,又有之前與凌鷺習得的凌氏密術,兩人躲躲藏藏著緊趕慢趕,倒也算平安無事著最終抵達了北疆。
連日遭受的變故讓尚且年幼的四皇子不得不快速成長起來,但從剛踏出京城時戰戰兢兢地抹開第一個刺客的脖子後,殺人就如吃飯一般習以為常。
四皇子甚至有些感慨地想:果然,殺人還得用重一點的劍。
只是到底太稚嫩,有一組刺客趁他們不備,差點將二人人頭割下。四皇子將將用劍擋開,力氣卻比不上精壯男子的力氣,被逼至了牆角,那人獰笑著:「這小孩的頭可有二兩金子呢!」
二兩金子,四皇子咬著牙竟有些走神,不過是宮裡皇子外罩上繡成雲紋所需的金線用量,現下卻能用來買他的命。
這還是母妃的貼身侍女告訴他的,是一個繡坊的宮女,眉目含笑著給自己和哥哥熨著衣服,可惜在母妃死後不久之後就生了急病,跟著去了。
至少對外是這樣宣稱的。
四皇子記得三皇子拉著他的手,有些急切地晃著他的左臂,像是在問為什麼那個宮女再也沒醒來了。他只能沉默低頭,轉身看到被連素質扶著的凌太后站在碎了一地茶水點心驚怒地站在殿門外看著他們兩兄弟呆呆地站在宮女屍體旁。
三皇子的喃喃還猶言在耳:「是她想害我們的,我們沒有做錯什麼。」
連素質朝刺客腦後狠狠一擊,將四皇子救下:「藍兒!走!」
四皇子低頭去看左臂上那道不慎被砍到的傷,烏黑的血昭示著毒液已侵入了自己的身體,就像那個宮女七竅中汩汩流出的血污。
「對啊,是他們先來害我們的,弟弟……」四皇子喃喃著,倒在了連素質的懷裡。
好在此時他們離北疆已並不遠了,除開風雪難行,倒也沒碰上什麼旁的阻礙。只是四皇子猛然發起了高熱,像是要把這一路的負累都在滾燙中丟下。
他想起來了,其實自己並不是弟弟,自己本該是那個背負起一切的哥哥,本應該看顧著痴傻弟弟,擋在痴傻弟弟前面的哥哥。
母妃一遍一遍地與他們強調,訓著弟弟不讓他有表露出一絲一毫正常孩子的模樣,訓著他說,你是哥哥,雖然對外宣稱是弟弟,但是你要為你的弟弟遮風擋雨。
他要為弟弟吸引順妃敵視的目光,隨時負起為弟弟擋住明槍暗箭的責任。
可是憑什麼呢,母親?四皇子站在門外,看著弟弟在母親面前撒嬌撒痴,在太后面前撒嬌撒痴,在皇姑姑面前撒嬌撒痴。那自己呢?
三皇子坐在凌太后的宮裡那棵高高的大樹上,向他微微一笑,好似無比愜意一般。而自己在樹下,一遍一遍地演練著劍法,看地上樹影搖曳,是三皇子在搖動樹枝,落下一地的蟲子與樹葉,看樹下的兄長惱怒地抬頭。
十公主的出現的時候,他其實很高興,拜十公主為師練功讓他有了名正言順的由頭將這個形影不離的弟弟甩開。沒有弟弟的干擾,他終於可以心無旁騖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必去擔憂他是否爬得太高,走離得太遠。
四皇子緊閉的雙眼卻落下淚來,划過燒得通紅的臉頰,羞愧與痛苦讓他的全身都如滾油烹調般,似是母親在泉下對他的譴責。
自己到最後,還是沒能盡到一個兄長的責任,反倒是弟弟擋在了自己面前,將所有傷害擋住。
他還記得,在餓了許多天後,冷不丁地從門縫丟進來的精緻的糕點,上面綴著的是窗後那一雙雙閃爍著寒光的窺視的眼睛。
三皇子的反應比他快多了,立馬撲上去大快朵頤起來:「好吃!好吃!好久沒吃到糕點了!好甜啊!」說著還一邊將四皇子的頭摁進了碟子中,卻悄聲命令他不許張嘴。
他那時候在幹什麼呢?
哦,他只是默默地流著淚,將碟子端起縮進了黑暗的角落裡,發出了品嘗的「嘖嘖」聲,糕點卻無聲在他緊握的拳頭裡化作齏粉。
明明,明明今晚就可以被連姑姑接出去了,他們兄弟兩明明……明明可以……
「別傻了哥哥。」三皇子仿佛看穿了他的懊悔,倚在牆邊靜靜等待著肚子裡的毒發作,「一個佛堂里突然少了兩個人,我們誰也走不脫。」
「哥哥,其實我也很想和你一起練功……這個痴傻的面具我已戴了許久了,每次看到你能在陽光下肆意揮舞著師父們教習的劍法,大聲朗誦著詩文。而我……只能在這個瘋瘋傻傻的殼子裡……哥哥,你知道嗎?」三皇子轉頭看到四皇子錯愕的眼神,「我其實,一直很想……真正的,當你的哥哥。」
為什麼呢?四皇子在連素質的背上,看著漸漸遠去的佛堂里,和那逐漸模糊的,被月光拉得長長的影子。為什麼呢?
不應該是他遭報應嗎?
是他為了得到凌太后的庇護,默默隱下了順妃送來的毒糕點的事實,哄著從叛亂到父皇登基一直護著他們的宮女吃下。
只是因為他知道,只憑一個宮女,是護不住他們的。
他也知道為什麼母親選擇的是弟弟而不是自己,正是因為弟弟有一雙灰色的眼眸,而身為凌氏遺孤的母親,當然會恪守所謂的「王之眼」族規。
眼前仿佛出現了弟弟在冰冷的佛堂里靠著牆大口大口地嘔著血沫的模樣,四皇子終於痛哭出聲,到此,他真正地是孤身一人了。背棄了與母親的諾言,害死了忠心耿耿的僕人,踏著弟弟的血肉,真真正正成為了凌氏一脈繼承人。
形單影隻的繼承人。
他大口地喘著氣,窗外北風呼嘯,窗內炭火烤得極旺,身邊坐著一個眉目艷麗的異族女子正仔細端詳著自己。
「你……你是誰……」四皇子痛苦地喘著,他是被異族俘虜了嗎?
那異族女子卻點了點他的腦袋:「和師父長得真像,還好我學藝精,不然你可就醒不來了呢!」
第九十三章、淵源
門外人影聽到屋內聲響後疾步推門而入,來人正是留在北疆的十公主的貼身侍女雙兒。
雙兒連忙將手中手中捧著的熱水放在一旁的床架上,俯身探了探四皇子的額頭,重重地鬆了一口氣:「好兇險呢,四皇子您說了一夜的胡話。」
「嗐,別說這麼多了!」床邊的異族女子,便是接了十公主的信趕來支援的燕脂,她連聲問四皇子,「你現在頭還疼嗎?你生母是何人?你聽說過凌酈這個名字嗎?」原來燕脂將帶來的卡茲的駿馬託付給了陳二與姜將軍交由他們分配,無所事事間正撞見了為四皇子的病情一籌莫展的連素質,抱著看熱鬧的心態隨便來看了一眼,只這一眼,讓她認出了與自己那個短命師父的臉一模一樣的臉。這讓燕脂連忙接手了過來,發現這高熱是由於刺客留在四皇子體內的餘毒未清乾淨,見連素質會使金針,連忙運功為四皇子排毒,兩人配合著忙活了一天一夜,終於在今晨將毒徹底清盡了。
連素質連日奔襲,本就勞累,見四皇子高熱的確退去了,才託付給了燕脂與侍女雙兒看顧。
四皇子吞了一盞白水,問了兩句連素質的情況,倒頭又昏過去了,好在沒有再說胡話。
雙兒擰了帕子給四皇子擦了擦臉,口中好奇地詢問:「這是我們陛下的孩子?你怎的如此上心?」
燕脂嗤笑一聲,颳了刮四皇子細嫩的臉蛋:「我大發善心不行嗎?」頑笑歸頑笑,晚間連素質來看四皇子時,燕脂肅穆了臉色,將貼身帶著的護身符摘下,展示給了連素質看:「我知道你是凌氏的人,你施展的銀針術,與我那漢人師父之前展示給我的一模一樣。你告訴我,這孩子的生母是誰?」
連素質卻沒有立時應答,只接過了那護身符展開仔細瞧了起來,只見上面果然用特製的墨水細細繪了一幅袖珍的錦繡山河圖,才淡淡收了起來,嘆了口氣:「凌氏一族終歸還是要歸在一處的。」
原來那年凌氏被大琅攻破,最後一代凌王並沒有死,而是在死士的掩護下逃了出來,一路遮掩著身份往北撤的途中死士們大多因水土不服和傷勢過重而病死了,到了邊境時,凌王見身邊之人所剩無幾,悲從中來,將帶出的金銀分發給剩下的死士,將人遣散了。
唯餘一位姓姜的和一位姓陳的死士誓死不願離去,留在了凌王身邊。凌王於是將手中還剩下的一把大刀與一對雙劍分別賜給了他們,劍與刀上都有著凌氏王族特有的鋼印,。
只是那時邊關不太平,時有外族來犯,凌王又是被嬌寵著長大的么兒,半點武功不會,所以兩位死士時時不敢鬆懈,幾乎片刻不離地守著凌王。但與此同時,凌王幾乎散盡了金銀,三個大男人總要找些營生在邊關小城活下去。所以局勢稍一穩定,兩位死士便商量著輪流出去做活,每次只留一人在凌王身邊。
漸漸地,凌王也逐漸從滅族的陰影中走出來,在城中做起了醫師。姜死士走起了鏢,陳死士當起了打鐵匠,三人在邊境娶妻生子,生活逐漸安穩,凌王也與兩位死士卸下了君臣之份,結拜為了異姓兄弟。
原以為這一輩子就會這樣平平淡淡地了結,不想一次突如其來的北疆騷亂給了城外一些本就虎視眈眈的異族機會,趁機劫掠了城中一番。
不巧,姜死士那夜向凌王告了假,正陪著城外分娩的妻子,待看到城內火光趕去時,凌王與他的妻子已不知所蹤,大概已被擄走了,他與外出送貨歸來的陳死士只找到凌王的女兒。
姜死士愧疚自己護主不力,任陳死士如何勸說都未轉圜心意,他認為自己不配擁有凌王賜予自己的大刀,將其轉交給了陳死士。臨行前陳將手中鑄好的長槍贈與了姜傍身,二人約定,一人北上去尋叛亂的凌王的哥哥一脈,一人在北疆探尋凌王的下落,日後二人或子孫有緣,便憑雙劍與大刀上的凌氏刻印相認。
年幼的姜將軍的父親因目睹了北疆城被燒殺搶掠的慘狀,長大後立志要投軍,在京中闖下了一番小小的名頭後,終於輾轉找到了已慘落宮門的凌鶴與十二;而陳氏這一脈雖未從行伍,但武藝也並未落下,傳到了陳一陳二這一代,正好一人配大刀,一人執雙劍,凌王的女兒也被陳死士撫養長大,生下了三皇子與四皇子的生母。
燕脂將這一番淵源理了一理,扭頭看著睡得正酣的四皇子:「那麼說起來,這孩子便是凌王一脈的了?」
「那麼,凌王便是你們族擄走的?」連素質將那護身符握緊在手中,「否則你怎會有此物。」
燕脂覺得有些好笑:「你不用那麼義憤填膺,買賣奴隸而已,好像你們漢人沒幹過似的。」
燕脂站起身來,雪色的反光透過窗打在她的臉上,襯得她刀刻似的五官更為艷麗張狂:「這個護身符,是母親送我的。」
燕脂的母親,是草原上一個頗為富饒的小部族的公主,可惜這富饒只是因與漢人交易往來而得來的,並沒有守住的力量,全依仗著年年供奉給卡茲人與物尋得庇護,才得以保存。
母親天生對漢人抱有好感,一日與父親到卡茲進俸,歸來途中見一漢人奴隸被拋在了路邊,探了探鼻息竟還有氣,便將人救下了。這人便是凌王與他的妻子被擄走後在卡茲生下的第二個孩子,原來那日騷亂,卡茲人原想將凌王的妻子擄走,將凌王殺死,但見凌王瞳色有異,覺得有趣,便一併擄走了。
凌王機緣巧合下用醫術救下了一位受傷的卡茲將領,因為有用,所以尚能與妻子苟且偷生,但待那將領一死,便被將領的兒子遣去做了苦力,夫妻兩沒熬多久就離世了,留下的孩子天生體弱,一日被毒打暈厥後當成了屍體拋在了路邊,幸而被燕脂的母親救下。
但同時也是不幸的,燕脂的母親早已被年邁的卡茲國王預定為了第二十八位側妃,到了年歲便要被部族獻給卡茲國王。兩人在年少的日子裡成就的情深意重,變成了一把把剁碎這位青年的砍刀,最後被燕脂的父親拋在了荒野喂了野狼,唯餘零碎的白骨在草原上閃著令人心碎的光。
燕脂生下來便未見母親笑顏,卡茲王宮爾虞我詐並不輸漢人的內廷,母親一遍遍握著這個護身符,悄聲教導著燕脂那些陌生的知識,也用那些知識默默地保護著自身。
燕脂心想,自己到底沒有辜負那位素未謀面的師父,不知是否是天意,竟讓自己親手救下了母親未能救下的人的同宗血脈。
「所以,這個護身符到底是什麼?」燕脂好奇地問。
連素質搖了搖頭,上面只是一幅奇怪的山水畫,她也不知曉這到底是什麼。姜將軍此時推門而入,眼中仍帶著防備。其實他並不贊成十公主向卡茲借兵的冒險計劃。雖然只是借戰馬,但是說到底仍是異族人……
姜將軍咀嚼了一下這個詞,想起剛剛在門外聽到的那些故事,又覺得好笑,這一屋子人又有誰是真正的大琅人。
燕脂不懂姜將軍心裡如繞山路般的心思,她還沉浸在幫助母親完成了心愿的興奮,看這一屋子的凌氏的人只覺得親近,又看隨著姜將軍進來,站在侍女雙兒身邊的陳二,下巴便抬了抬:「我要與你們一同去,那些戰馬留我一匹。」
第九十四章、肅清
順妃與她的父親站在帳外,裡間傳來的惡臭被濃重的薰香夾帶著送到外殿,宮人們進進出出,端出一盆又一盆血水。
順妃的父親有些惴惴,這畢竟是弒君,雖說鎮壓過暴民,當今聖上還在起勢時自己也參與過謀事,但暴民作亂時自己被雙親所派的親信好好地護在營帳內,暴民們拿著鋤頭是無論如何也揮舞不到自己跟前的;至於兵變時也是早早接了信躲出了城外,拿慣了聖賢書,還沒真正直面過如此血淋淋的場面。
順妃則不同,兵變時被父親留在了十二皇子府表衷心,趁著府中大亂之時還能派人去將劉氏從房中扯出來殺掉,火光沖天里血肉橫飛,那樣的生死一線都見過,現在藥死個人又有什麼可懼的?
只不過,順妃捂著口鼻凝神細想,這藥效發作得過快了,這些時日籠絡的人手恐怕沒這麼快趕來,需要秘不發喪一二日,今夜的這些宮人也不必留下了。李望好像早就被那人打發去了慎刑司,以防萬一還是除掉……
順妃正出神地想著,遠處她的貼身宮女卻忙忙慌慌朝這邊撞過來,「撲通」一聲就在順妃腳下跪下了:「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大皇子的寢宮走了水,二皇子也不見了!」
「荒唐!」順妃驚怒之下帕子都摔落了,「不是派人將他們都看住了嗎?你們是怎麼做事的!」
順妃的宮女不住地在階下磕頭:「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啊!那火像是從內處點的,水龍已經派過去了,只是不知……不知……」
「搜!掘地三尺都要給本宮搜出來!」順妃扶住父親的手,勉強支撐住身形,又抓住了起身欲走的宮女,「不……不……大皇子那邊若是實在救不得,就……如此罷,二皇子你一定要給本宮找到!」
宮女領命而去,不多時復又折返,臉上的神情比來時更慌張:「娘娘!宮門處有人譁變!」
「本宮與陛下在此?誰敢譁變?」順妃突覺事情蹊蹺,今夜一事接著一事,像是宮內外有人接應,她跌跌撞撞奔向大殿,去摸匾額後她事先藏好的偽造詔書,卻沒有摸到。
冷汗頓時殺透順妃的背。
她轉身一把抓住亦步亦趨的父親,一雙眼如傳說中的惡鬼一般猩紅:「父親,拿刀,為了你的女兒,為了你的外孫,去將那人斬殺,女兒等不及了。」
「可……可是那人,不是已經病得要死了嗎?」順妃的父親被女兒的狀若入魔的樣子嚇得不輕,哆哆嗦嗦地想要拒絕,卻被順妃厲聲打斷:「父親!今日!他必須死!」
順妃將父親的領子一扔,又去抓來一旁害怕得發抖的小太監:「你來!你來給本宮磨墨,不就是一份詔書嗎?要多少本宮有多少。」
順妃極力穩住筆,卻發現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於是她惡狠狠地咬了自己的手一口,仿佛那不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似的,直咬得深可見筋。慌極反笑,她很快寫完了新的一份詔書,被她遣去取玉璽的小宮女卻在一旁兩股戰戰,見她抬頭,只不住地跪在地上叩頭:「娘娘,沒有,沒有啊……娘娘恕罪!」
什麼沒有……在說什麼啊,怎麼可能會沒有?順妃攥著那一紙新鮮出爐的詔書恍惚地行走在宮道上,看到了宮人忙亂地在這座她本來勝券在握的宮殿跑動,嘴巴一張一合地不知道在和自己彙報著什麼;看到朱紅的宮牆上燃燒著一團又一團濃重的火焰,似乎有人影在其中痛苦地呼號;看到了……她那個沒用的父親,在殿外的冷風中瑟縮著,不知道在躊躇什麼。
見順妃來了,他迎了上來似乎很拿不定主意似的:「女兒啊,那麼多個宮人,不如挑一個替為父動手吧,為父實在……啊!」
順妃劈手奪過了刀,一手捏著詔書,一手舉刀向殿內快步走去,她一心只想了結了這個令她作嘔的男人,全然沒注意到本該嘈雜的殿內竟空無一人,寂靜無聲。
她扯開簾帳,向那御床狠狠刺下。
扎了個空,床上只有一團血污似的布履,哪裡還有人影?
那一瞬間似有尖銳的耳鳴聲填滿了順妃的耳,她的心她的肝她的肺都隨著這一聲刺空碎在了她的身體里。
這是她這一生中,唯一一次接連如此挫敗,明明一切都該在自己掌控之中的……順妃不甘地舉起刀,泄憤似地在那張本應躺著她的夫君的床上亂刺亂砍,連砍了數十下後突然喃喃道:「不對……不對,我還有,我還有……」
順妃已完全顧不得儀態,四肢並用地往她的寢殿趕去,那裡,還有她派人偷出來的虎符,這虎符可以號令三軍,她還沒有輸!
她的貼身宮女不知何時跟在了身後,邊抹著淚邊道著些她不願意聽進耳朵的壞消息。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她手中有兩個皇子肯定跑不出宮,那兩個賤種一個死了一個失蹤了,她收買的爪牙宮裡到處都是,她沒有輸,沒有輸……
順妃似乎找回了主心骨,她甚至伸手搭住了貼身宮女,又恢復了往日那般趾高氣昂、氣定神閒的做派,好似不是行走在岌岌可危的宮變中一般。
直到她看到,自己的兩個孩子被人捆著在寢宮門口,並無數配了長刀的侍衛。
那人揚了揚手中的物什,順妃定睛一看,竟是她要來取走的虎符。
春杏高聲向她喊道:「順妃娘娘,束手就擒吧,陛下說饒您一命。」
傍晚時分的城門外,陳一與十公主已經帶著那群京郊的私兵偽裝成了送物資的軍伙,一擔擔籮筐里都是刀槍劍戟。十幾人的隊伍隨著武館老闆在城門外接受盤問,武館老闆為他們打頭陣,陪笑著掏出了一袋沉甸甸的銀袋。未待見錢眼開的守衛細數,十公主已抬手將其喉嚨割開,只聽一聲呼哨,剩下躲藏在暗處的人馬有如神兵天降,轟隆隆的馬蹄聲陣陣而來,踏破了猝不及防的城門。
而此時,養心殿里的十二猛然睜眼,摸出枕下的匕首將順妃的親信御醫一刀刺死。藥童正在殿外煎藥,待端了藥進來,十二已將刀抵在了藥童的脖子處,威脅著他與自己換了衣物,並將春杏前幾日交與自己的假面套在了藥童臉上,最後將人擊暈了放在了床上。
春杏那邊,則點燃了大皇子的寢殿,趁宮人忙亂時將兩位皇子控制住,而後拿著十二的手諭去領了親衛,一路殺到了順妃的寢宮,將她偷藏的虎符翻出。
大皇子與二皇子皆沒有見過如此場面,大皇子還好些,知道自己的母親做了什麼,而二皇子則不經事地暈了醒醒了暈了幾次,哭累了沒力氣只得挪動著躲在哥哥身邊瑟瑟發抖著。
順妃聽到了身後傳來的新的廝殺聲,她知道,一定是有人將宮門攻破了,可能是她的人馬呢?順妃不死心地想,於是她深深地看了眼她前半生費盡心血生下的兩個孩子,忽然轉身朝宮門方向奔去。
大皇子看著母親棄自己而去的背影,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春杏卻沒派人阻攔,因為她看到了十公主放的信炮,在空中炸出了絢爛的花朵。
順妃癲狂地奔跑著,她大聲喊著,她是皇長子生母,有賊人反叛,她要清君側,清君側,清君側……養心殿前,叛亂的宮人一排排跪在了高聳的台階前,騎兵們將他們團團圍住,有不老實的立刻刺死。
那不是她的人馬,順妃回首往階上望去,她的夫君正冷冷地看著她,手中拎著的是她父親的頭顱。
十二將手中的頭顱從台階上丟下,任由它骨碌碌滾到了順妃的腳邊。
陳一搭弓瞄準了順妃的眉心,十公主卻伸手攔住了他,對他搖了搖頭。看著那人揮了揮手,正盯著自己父親的腦袋出神的順妃便被押走了。
不忿的嘶吼消散在這個血腥的長夜,十二走下台階,站在十公主的馬前,對她微微笑了:「皇姐,這次我賭贏了。」
第九十五章、心聲
雖然拿下了叛黨,但宮變後的日子並不太平。順妃及其父在十二病中收買不少官員,恐餘黨譁變,十公主將虎符交與陳一與京畿軍裡應外合掃清軍中餘孽,朝內則由王氏一族主理清查一事。
而某個差點被謀朝篡位的皇帝陛下,正心安理得地半倚在床上,好整以暇地享受著十公主的吹藥服務。
十公主有些無奈地將勺子送到了十二的唇邊:「看夠了沒有,眼睛不疼嗎?」
十二左右擺頭,眼神仍是一動不動地落在十公主身上,好似怕一眨眼十公主就會消失在眼前一般。
十公主心內嘆了一口氣,知他難解這些年的分離之苦,便由著他去了。十二也不管十公主遞給他什麼,低首便吞,毫無芥蒂般不像差點被人藥死了似的。
她拿過帕子,沾了沾他的唇:「好了,你先歇下吧,我去替你看看正殿他們是不是有什麼要緊事。」
十二卻抓住她的手不肯放:「那皇姐一定要在我睡醒前回來。」
十公主伸出食指點點他的頭:「這麼黏人……現在不是已經天天陪著你了嗎?」
十二沒有說話,只是眼睛黏在了十公主身上,直到十公主不知道第幾次投降:「……好啦好啦,皇姐保證在你睡醒前回來,好了罷。」
十二這才很捨不得地蹭了蹭後才慢慢鬆開了她的手。
讓他想不到的是,十公主沒有立即離開,反而俯下身在他瘦削的左臉上印下一個溫熱的吻。
一觸即分。
直到被十公主喚進來的小太監將床簾放下,十二好似還沒回過神一般,直直地望著簾外的身影,這些天掩藏在被刻意抬高的欣喜下的惴惴不安好似被那一吻熨平了。
他懷著一顆落了地的心昏睡過去。
醒來時果然看到床帳外十公主披著發背對著他坐在案幾前,手中奏本被她輕巧又快速地翻動,像是紛飛的蝶,被昏黃的燈光染出幾分暖意。
他想起摩挲著十公主的手時那一隻只硬硬的厚繭,她的手不復在京中嬌養時那般柔軟,卻也不似在京中那般冰冷冷的,而是帶著令人安心的熱度。那熱度一遍遍告訴著他,這些都不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幻影,而是她實實在在地為了他千里奔襲,再次回到了他身邊。
十二吃力地抬手扣住了床頭,坐起身來想要將她看得更清楚。
十公主聽到了床帳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轉過身來看到十二搖晃的身影,連忙放下奏章去掀床簾:「怎麼不叫人?」
十二卻像是體力耗盡一般跌在她懷裡,長長的髮絲將他的表情掩蓋,只有呼吸一下下打在十公主的小腹上,有些急促。
十公主低頭去尋他的表情,卻只看到他蒼白的臉上盈滿了將將要溢出的笑意,令那灰色的杏眼多了幾分瀲灩。
「笑什麼?」十公主鬆鬆地撫著他的發,任由這人在自己的指尖捧出幾聲舒服的喟嘆。
十二卻並不答話,只抿了抿唇漾出一抹頑笑般的笑意:「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於是十公主捏了捏他的臉,儘管沒捏出一兩肉,甚至留下了兩道輕淺的紅痕,她也知道十二心中是歡喜的。
兩人安享著這份難得的安穩的親密,任由更漏一滴一滴地在他們之間流淌。
正當十二環著她昏昏欲睡之際,卻聽到了她的喃喃低語:「.……十二……多謝你這些年為我做的這許多。」
他似警覺的小獸忽然將腦袋抬起,急急忙忙去找她的眼睛,手也不自覺地將人環抱得更緊。
十二聽到自己凝澀的聲音響起:「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十公主直直地看向十二,將他看得渾身緊張。
他感到自己身上的弦被她勾起繃住,仿若架在了行刑台上的死囚,在斧鉞落下的那一刻方能解脫。
然後,他聽到十公主說:「所有,我都想起來了。」
十二輕呼了一口氣,捉了十公主的手貼在自己胸前,讓她感受漸漸平復下來的心跳:「這沒有什麼,是我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連姑姑從中使絆,我以為…….皇姐再也不要我了……」
「母后將連姑姑所作的事瞞得好緊,我幾番派人去查,不想始作俑者就在眼前。」
十公主輕輕嘆息:「連素質的事我已知曉,那剩下的呢?」
十二臉僵了一下,將臉扭了過去埋在了錦被中:「皇姐說什麼,朕怎麼聽不懂。」
聽不懂是吧?十公主咬了一下後槽牙,忽然扣著他的手將他翻了過來,雙腿僅僅夾著十二不讓他動彈,便開始動手扒他的褲子。
十二被十公主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住了,反應過來馬上就開始猛烈掙扎:「皇姐!皇姐!不!」
不……不能被她看到,不可以!不可以!
但是已經來不及,他只覺下身一涼,十公主已將他的褻褲扯下,露出了一雙被正骨後仍長得歪歪斜斜的腿。
實在是……難看得很。
十二甚至沒有勇氣去看一眼十公主臉上的表情,只抬起胳膊匆匆蓋住了雙眼。
十公主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十二,看著我。」
十二沒有放下手,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
她沒有強求,而是鬆了桎梏,俯下身,很輕很慢地用雙唇熨帖著他的雙腿,像稀世寶物般珍而重之。
十二的身體卻像是被燙到一般,狠狠彈起。他驚訝地放下手,露出一對紅腫的淚眼,支起身來就要將十公主拉起。
十公主卻不依他,執拗地扣住他的手,只一眼便讓十二鬆了力氣,不再掙動。
「……疼麼?」
「已經不疼了。」
「我是說當時。」
十二沒有說話,將頭垂得很低很低,卻被十公主捧住了臉,讓他再也無法逃避。
空寂的那夜,右肩膀忽然鮮血淋漓,深深的箭傷讓他知道,邊疆的她遇到了險情。待他披衣下床喚人進來時,冷不丁痛得如一團被人丟棄的布塊般委頓在地上。
他的雙腿被強力生生折斷,腿骨深處有並不美妙的碎裂感。
心中焦急,想要站起卻不能,擔憂將終日壓抑著自我的痛苦催化,令他嘔出了一灘深色的血塊,暈死在大殿冰冷的地上。
再醒來時,凌太后臉上凝重似結冰,詰問著他對他自己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連命蠱罷了。幸而在皇姐離京之前便給她與自己種下了,否則這些傷只她一個人擔著,他根本……無法想像。
那時他沒日沒夜地攥著連命蠱的娃娃不鬆手,生怕娃娃再出現任何情況,派去接應陳一陳二信使的人飛鴿傳書回了那條令他心神俱碎的信後,再不顧得腿傷還未養好,便要即刻動身去往邊疆。
一路顛簸,骨頭也長歪了,落下了腿疾。
但個中緣由他已決意不讓她知道。
十二將頭側了側,很輕鬆似地:「沒有養好傷,就這樣了。」
「那這裡呢?」十公主撫上他右肩那道陳舊的箭傷,「別告訴我,是不久前被人用箭捅的。」
十二沒有說話,目光躲閃著,最後乾脆嘴硬耍賴:「反正已經好了!」
十公主將腦後挽著頭髮的簪子拔下來:「那這枚簪子呢?」
定睛一看,竟是那枚琉璃簪。十二的臉忽然爆紅,嘴裡結結巴巴著:「就是……就是一枚簪子!而已!」
「是嗎?」十公主輕笑一聲站起身來,解開了身上披著的袍子,裡面空無一物,光裸著的大腿內側是深深的兩個字。
「有個人告訴我,凌氏一族有個傳統……」十公主彎腰扣住十二的後腦勺,眉眼含笑,「結為愛侶的兩人便要將自己的名字給對方烙上,十二……那時的你,又是怎麼想的呢?」
所有的小心思都在這人面前被戳破,十二隻覺臉上如火燒,想要撇開臉卻被十公主牢牢扣住,只得將頭抬起:「皇姐都知道了……為什麼還要問我?」
「因為我想聽你自己說。」
「那些被姜將軍攔下的信,現下你都可以親口講與我聽。」
十二終於落下淚來。
第九十六章、成全
順妃被幽禁在關押過三皇子與四皇子的佛堂里,這些日子,她的兩個孩子沒有來看過她一次。
或許是被那對亂倫的姐弟給處理掉了?順妃看著角落未能完全除凈的污血痕跡,仿佛看到了三皇子還是四皇子坐在那兒,正朝她陰惻惻地笑。
像,真是太像了。順妃心想,自己走到這一步,都怪那個自己沒能再多下一劑重藥的男人,不過棋差一著,就淪落至此,順妃扼腕嘆息,後悔的卻是自己沒有早一點下手。
為何要堅持勸服了父親再動手?若是早下手一點,或許現下自己就能領著兒子榮登大寶了罷?順妃詰問著自己,腦袋一下下磕在身後的柱子上,發出「叩叩」的響動,引來門外侍衛的注意。
順妃揚起嘴角朝他們笑了一下,很不在意似的:「怕甚麼,本宮不會尋死的。」
順妃等著那個男人親自來殺自己。
似乎是聽到了順妃連日來的祈禱,佛堂的門在黃昏時「吱呀」一聲被打開,金燦燦的餘暉灑進黯淡的佛龕里,照得那尊被牢牢固定在高處的佛像眉目低垂,似笑非笑。
順妃覺得雙眼有點刺痛。
來人是蒼白著一張臉的皇帝。
兩人相顧無言了許久,到底是做了這些年的夫妻,走到如今這一步,無論是憤怒還是悲傷,似乎都不對。
十二擺手示意跟著的僕從們退下,到底還是留了些體面給順妃。
但是他未再向前一步了。
順妃有些痴痴地笑了:「你到底還是來了。」
十二微微頷首,似乎還帶出了一聲嘆息。
「陛下為何嘆息?現下被捆在這的可不是您。」順妃冷笑,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著,「只是臣妾有一句不得不親口問一問,臣妾與父親哪裡對不住您了?您抬抬手就能給出的東西,竟然如此吝嗇嗎?」
「還是說,這些東西您本就沒打算給?」
「是。」皇帝大方地承認了,「我沒打算給出那兩個位置,無論是你的父親,還是你。」請記住夲文首髮站:2w 8 9. c o m
他撿了張蒲團坐下:「我也從未許諾過,為什麼你們能如此理所當然地視為勢在必得之物呢?」
順妃只覺得皇帝不要臉至極:「就憑我與我父親為你登上大寶出的力,那兩個位置難道不該給嗎?」
十二覺得好笑:「你捫心自問,就算朕給了,你的父親的能力真的能把宰相這個位置坐穩做好嗎?」
「為何不能?」順妃厲聲質問,「明明是你!一個被先帝冷眼相待的賤族血脈,若不是我與我的父親,你怎麼可能翻得了身!不知感恩之輩!」
那未竟的執念已將她的回憶篡改得面目全非,皇帝沉默不語。當年他們倆的婚事,是何相在背後推波助瀾,那時他還未能完全吞噬老皇帝的心智,待聖旨到來時已回天乏力。
順妃心裡恨得發狂,剛嫁給他時,因著他的身份自己受了多少冷遇,從前的閨中密友紛紛遠離不說,還要承受那些身份貴重的宗室妃妾的冷眼。支撐著自己一路走過來的,不過是咬著牙一遍遍告訴著,有朝一日她能登上世上最尊榮的女人的寶座,將這些人通通踩在腳下,將她們狠狠碾碎。
至於妄圖與她爭搶那個位置的,順妃想起那個被她派人亂刀砍死的卑微宮女,心中竟湧起一陣快意:「凡是阻攔我的,都該死!」
「所以,劉氏是你殺的。」
「當然是我殺的!你說過的,府里沒有人能越過我去。為什麼,為什麼你還將她帶回來!還讓她生下孩子!」
「他們並非我的血脈。」
「怎麼可能?」順妃如遭雷劈,「那為什麼,三皇子與四皇子與你如此相像,就連眼睛都一樣……」
皇帝輕聲嘆息:「劉氏,是凌氏流落在外的血脈。」
在宮裡幾經輾轉尋出路,以為自己攀上了五皇子,卻在五皇子妃連消帶打的攻勢下被棄之不顧。待凌太后尋到她時,她正要尋死。
將人救下後,連素質一切脈就發現了問題,原來她已身懷有孕,只不過宮女大多營養不良,肚子不顯懷,最後只得托十二帶回了府中。
但解釋起來太複雜,皇帝也不欲與順妃托底這麼多,這樁秘密點到為止即可。他站起身來:「你的父親已經伏誅,朕不殺你,留你一條性命在此渡過餘生,就算全了我們這些年的夫妻情誼。」
順妃卻像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般:「為什麼?」
皇帝不解:「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不殺我?主謀是我!是我!是我要殺你!」
皇帝臉上浮出了一絲隱秘的笑意:「順妃,朕當然知道主謀是你,不然你以為,能如此順利地給朕下藥?」
「留你一命,是感謝你替朕全了這一局。」他已在此處逗留了太久,怕十公主擔心,還是早點回去罷。
只留下順妃木木倚在柱子邊,像是被人抽乾了精氣神般軟了下去。
但是不多時,佛堂的門又再一次被打開了。
十二回到養心殿時,十公主並不在。喚來李望一問,原來他前腳剛走,十公主便帶了他的披風說要去尋他,想是路上沒湊巧錯過了。
十二於是返身要去找人,還沒出長街便碰到了十公主。他上前去牽她的手,卻握到了一片冰涼:「皇姐手怎麼這樣涼?」
十公主沒有說話,只是面上瞧不出一絲喜色,聞言也只是把手輕輕抽了出來:「無事,將披風穿上吧。」
十二吃不准有些拿捏不准她的態度,乖乖將披風穿上,仍舊牽著她的手。兩人一路無話,他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回到了養心殿。直至就寢前一切如常,但十二心下惴惴,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孩童做錯了事等待著東窗事發的折磨。
所以當十公主撩起床簾時,就看到十二披著單衣跪坐在榻上,一副任人採擷的乖巧樣。
十公主失笑:「你這是做甚麼?身體好全了?」
十二一言不發去勾她還帶著水汽的指尖,帶著些小心翼翼,一雙灰眸濕漉漉地含著萬般可憐。寬鬆的褻衣讓她身體的熱度毫無阻隔地傳來,將他微微打戰的身體包裹得溫暖異常。
「……如果我做錯了事,皇姐會原諒我嗎?」十二緊緊貼著十公主,喃喃著討要一個承諾。
十公主卻嘆息一聲,輕撫著他:「你也知道,自己犯了錯麼?」
十二垂手埋進她懷裡,聲音已帶上了些許哽咽:「可是,可是……可是!我只有這個……能作籌碼了。」
最後一局他壓上了所有,賭她會為了自己重新回到這個禁地。
很自私,但是他賭贏了不是嗎?十二收緊了環抱著十公主的手,只要不去看,在她最終的審判來臨之前,讓他在她懷裡再肆意最後一次吧。
不料十公主卻沒有任何反應,將人攔腰抱起橫放在榻上,吹了燈躺在了他的身側:「睡吧。」
十二睜大了眼睛。
夜色中十公主雙眼熠熠生輝,帶著些許促狹:「讓皇姐好好想一想,該怎麼懲罰不聽話的皇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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