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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弟為何如此暴躁 (44-53)作者:徐夢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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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25 19:09: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四十四章、請太醫
十公主七歲的這一年,說普通也普通,說不普通也不普通。
先是前朝二叄皇子被查出了違制的貢品,甚至兩匹專供給皇帝做龍袍用的料子,後又七皇子被查出賣官鬻爵,結黨營私。但前面兩個皇子只是被削了親王的爵位,閉府思過一年,七皇子可就慘了,不僅帶連出一串買官名單,自己還被貶為了庶人,交由宗室看管了起來,只好歹留下了一命。
十一皇子為七皇子求情,也被大罵了一頓。聽說七皇子仍在宗人府兀自叫屈,大喊父皇冤枉。
不過這些都是從王嬪口中聽來的,十公主邊翻著小人書邊讓春杏麻利地給她剝著今秋新供上的南州蜜桔,偶爾轉頭去吃上一片,完全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王嬪慢悠悠地講完這些事,讓宮女把自己染甲的絲綿換新,一邊點評道:「所以說,還是有個好家室比較重要。你以為那七皇子為什麼敗得那麼快,還不是因為他的母家早早敗落了,李貴嬪還以為她在我之後生了個兒子能重得聖寵呢?人老珠黃倒是想得挺美。」
十公主「嗯嗯」隨便點頭應付著,心思全放在書上的連環插畫上,裡面兩個小人舉劍打架畫得惟妙惟肖,她看得興高采烈的,才不管幾個哥哥在前朝翻什麼波浪呢。
左右和她好的五哥沒事,她才不費心。
王嬪扭頭看見十公主沒心沒肺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但囿於自己現下不好動手指點她,只能悻悻地叫她放下書過來,沒好氣地道:「你怎麼想的,去招惹凌妃她兒子?現下陛下都不理會他們母子兩多少年了,你偏偏去沾染他?」
十公主站在一旁替王嬪看描甲花樣,毫不在意地道:「是他不識好歹,反正父皇又不管,而且我又沒鬧出什麼大事。」
春杏在一旁掩唇笑道:「是了,公主只不過是讓人天天上學下學時在長街上攔他,累他受了少傅的罰;現在連太傅都看出了貓膩了,等了十二皇子來才開課,反倒是讓十一皇子和公主下學的時間推遲了呢。」
十公主「哼」了一聲,絞著帕子心道我現在換了花樣了,天天讓小太監在他背後貼烏龜。
王嬪無奈道:「怎麼都好,你這樣天天鬧騰,反倒讓陛下想起了凌妃,前一個月不知怎的還宿在了她那……」
十公主向王嬪撒嬌:「那怎麼能和母親比,母親現下春風得意,懷裡正懷著小弟弟呢。」
聞言王嬪抬了抬下巴,驕傲得不行:「那是,現下宮裡誰能越過我們溪硯宮。」
話音剛落,十公主的侍女就從外面回來,神神秘秘地湊到十公主耳邊低語了兩句,十公主立刻就從椅子上跳了下來:「真的?」
王嬪好奇地在她身後喊道:「去哪?大中午的?」
「有事有事!」十公主頭也不回地答道,拉著侍女一路狂奔,連春杏喊人跟上都等不及。兩人七扭八拐地在宮裡跑著,誰也不敢攔這個小祖宗,都急急避讓,終於十公主在飲安殿前的角亭旁攔住了正行色匆匆的十二皇子。
十公主大大地喘著氣,她從東六宮跑過來可累得半死,這才抓住了他,不然這幾天她總是逮不到人,一下學這人就腳底抹油地溜了。
十二連看都不看她一眼,腳步飛快地往前走去。十公主跟著他,在他身後追喊:「我叫你呢,你怎麼不應我。」
他被她截停,心中著急:「今日我沒有心情陪你消遣,快讓開。」
十公主見他面上真一片急色,心中又好奇又得意,纏著他道:「看你這樣心急,連兩句話都不肯和我說,叫我怎麼放過你?」
「你想怎麼樣?」十二實在不想被她在此處絆住腳,站定了看著這個高高在上的任性皇姐,額頭上的汗不住地落下。十公主嘴邊掛起一抹笑,盯著他的眼睛:「不如你現在給我跪下磕個頭,向我道歉,我就放你走,以後也保證不捉弄你了,如何?」
十二閉了閉眼,捏緊了拳頭,額上青筋直跳。十公主挑釁似地嘲他:「怎麼?不肯跪?」
不想下一刻,十二雙膝一彎,真的在她面前跪了下來,只是背挺得直直地,一點都不肯彎,但已經把十公主嚇了一跳。
只聽十二滯澀開口道:「求皇姐,放過我,十二知道錯了,現在給皇姐賠罪。」說完俯身就真的要叩頭,十公主趕緊往旁邊一跳,躲開了他的磕頭。
這些日子她雖然不在意前朝發生了什麼,但是看到十一皇子拼了命為七皇子說話,才曉得落難時能有個人能拚命為自己說話是多麼令人重要的事。五皇兄雖然對自己好,但是是有原則的好,他對每一個兄弟姊妹都是一樣和善的,但若是蒙了冤屈遭了罪,他就明哲保身,將脖子一縮,頂風求饒肯定是指不上的。
而王嬪雖然肚子裡懷了一個,但是等他長到剛會說些話,自己都要出嫁了,指不上事,自然就把目光投到了與自己只差了一歲的十二身上。雖說自己前幾日剛剛打了他,但是話本上說得好,不打不相識,打他之前自己可與這人沒什麼交集的。
今日來攔十二,十公主的本意只是讓十二說兩句軟話就完了,順便施恩收買他,讓人以後跟在自己身後當自己的小弟,沒想到十二真的跪下了,還要給她磕頭,這可大大地與自己的意圖背道而馳了。
十公主被十二架在了架子上下不來台,只能裝模作樣地咳嗽一聲,用眼神示意侍女扶他起來,結果十二抬頭時,雙眼死死地睜著,眼眶通紅通紅的,蓄滿了淚水,一粒大大的淚珠滾落,把十公主看得怔住了,不復剛剛的趾高氣昂。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怎麼了?不會這也哭吧?」
十二抬起胳膊將眼淚一抹,硬聲道:「皇姐可以放我走了吧。」
「我不是,誒我不是這個意思……」十公主從懷裡掏出自己的手絹想給十二擦眼淚,卻不僅被人躲開還甩開了,又惱又急,跟著人快走著卻已不去攔他了,只是嘴裡說不出求人的話,結結巴巴地連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
十二目不斜視,腳下飛快,十公主越走越覺得地方奇怪,問他:「你要去什麼地方?」
侍女知道十二皇子肯定不會答十公主的話的,所以趕緊給自己主子接話:「公主,這是往太醫院的方向走呢。」
「你往太醫院走做什麼?那裡都是藥味聞著怪臭的,」十公主看著十二就這樣臭著一張臉,腦袋轉得飛快,隨即立刻驚訝道,「你們宮裡怎麼讓你一個人來請太醫,你的那個太監呢?」
十二抽動了一下嘴角,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一樣:「皇姐金尊玉貴的,怎麼能知道也有使喚不動人的時候。」
十公主愣住了,別說生病了,就是她多咳嗽兩聲,王嬪和春杏姑姑都急得不行,不出一時半刻太醫就來診脈了,哪裡需要跑這麼遠去親自請人。她呆呆地站住了,目送著十二遠去的背影,心裡不是滋味。
這邊十二沒有心思管十公主的反應,只想著快點請到人給自己的母親看病,今早母親連飯都沒吃進去,全都吐了出去,近晌午時竟暈了過去,他叫李望看著母親,自己跑出來請御醫。而當他一頭撞進太醫院的時候,卻不知該怎麼辦了。太醫院裡醫女御醫手裡都有活干,那邊是某某嬪妃的坐胎藥,這邊是某某宮裡要的日常補藥,他暈頭轉向地闖了一會兒,竟然沒人注意到他,偶爾有兩個小太監小宮女和他搭話,一聽是儲秀宮的又像避蛇蠍一般躲開了。
十二灰頭土臉地被人當找事的趕了出來,站在太醫院門口看著裡面忙碌的景象,全身氣得顫抖,咬緊了牙關想起今早凌妃了無生意的話:「不必替我費心了,我早就該……早就該……」
肩膀被人一拍,回頭看竟然是追上來的十公主。只見十公主瞅了瞅他的面色,就知道發生了什麼,抬了抬下巴示意侍女去找經常給自己母親看診的汪太醫,遂才對十二似訓似安慰地道:「你就這樣闖進去,都不知道去哪裡找人,怎麼能請到太醫?」
十二兀自不語,又聽十公主問道:「你給誰請太醫呢,是不是上次那個太監的傷還沒好?」
十二終於忍不住啪嗒啪嗒掉下淚來,聲音帶著哭腔:「是我母親!是我母親!她暈倒了醒不來了!嗚嗚嗚……」
十公主一聽是他母親生了病,突然就感同身受了,想要是王嬪生了病,自己也是會不管不顧地過來請太醫的。她輕輕拍了拍哭得上接不接下氣的十二,見他哭得不行,像五皇兄安慰自己一樣,摟他進懷裡拍他的背給他順氣:「好了好了,男子漢大丈夫,哭成這樣算什麼。」
十二不被她安慰還好,被她這樣一拍心裡的委屈更甚,想起剛剛想叫人打水和去請御醫,那些奴才竟然伸手要銀子,見他們拿不出來,還嘲笑道不如去了乾淨,左右皇帝從來沒有對這個宮裡的人有什麼眷顧,連侍寢了也不封賞些東西下來,光有凌妃這個名號有什麼用?
十公主被他哭得不知所措,只好慢慢幫人拍著,不多時侍女領著汪太醫出來了,得了十公主的吩咐和問了十二皇子的形容,捏著鬍子又進太醫院拿了些東西出來,幾人往凌妃的宮裡趕。
其實十二剛剛走岔了路,往另一邊的路拐,走御花園會比較近,但他畢竟沒來過太醫院,所以十公主的人才有機會看到他並給十公主通風報信。進了儲秀宮,門口閒閒地站著兩叄個太監宮女,也不幹活就斜斜地站著聊天,連人來了都沒瞧見。
突然地響起十公主的暴呵:「好啊!你們這幾個奴才!」
太監宮女齊刷刷回頭,他們自然是認得十公主的,宮裡現在誰不想巴上溪硯宮的高枝呢?十公主氣沖沖地道:「我看你們做事做成這樣,也不必做了!待會我去稟明父皇和五皇兄,讓你們遠遠地選個好地方伺候,冷宮、慎刑司、浣衣局……那才是好去處呢!」
奴才們聞言臉都嚇白了,十公主發話要他們去這種地方,就等於宣判了他們的日子過到頭了,誰不趕緊磋磨自己用來巴結十公主呢?於是都跪下求饒,磕頭磕得震天響。
十公主請了汪太醫和十二進去瞧凌妃,等侍女搬了椅子出來才坐下冷眼訓道:「跪我做什麼?這裡誰才是你們的主子自己不知道嗎?」
有膽大的宮女抬頭回話,十公主根本不聽她說了什麼,小短腿夠不到地上只能空空地盪著:「說得好,賞她十個巴掌。」
侍女迅速上前噼里啪啦地打這個以為能討好十公主的宮女,十公主悠悠道:「可能我說話不管用,但是要是父皇和五皇兄過來罰人,可就不是幾個耳光的事了。」
太監宮女於是又跪下,不敢再出聲,默默地扇自己耳光,儲秀宮裡一時間只有噼里啪啦的耳光聲。
十二出來就看到十公主這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秀眉高高挑起,眼中空泛得很,像是不把眼前這副場景當一回事,臉上是剛剛來回走動沒消下去的紅暈,實在是一副嬌蠻至極的尊貴樣子。
他默默無言,也不會為這幫奴才求情,只這樣默默地看著十公主。
十公主看到他出來,朝他一笑:「這時候皇姐幫你教訓奴才,可算對了吧?」
十二沒有答話,但他悄悄在心裡答道:沒有錯。
原來你也不是這麼壞。
第四十五章、母子
汪太醫看了凌妃出來,十公主和十二都圍了上去。
汪太醫看了看十二,又看了看十公主,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反而是十公主性子急,一把抓住汪太醫的袖子催促道:「凌娘娘怎麼樣了,你倒是說啊,這裡還有十二皇子等著呢。」
「.……尚無大礙,」汪太醫十分為難,「只是,只是老夫需要向聖上稟報才好,做定奪。」
「那要什麼時候我母親才能醒?」十二急得不行,自己的母親一天滴米未進,要是這樣暈下去就是真沒生病身體也要出問題的。
汪太醫沉吟片刻,從藥箱裡翻出兩粒丸藥,囑咐十二和水化開後再給凌妃服下,而後急急去乾清宮了。
十公主與十二面面相覷,決定還是先喂藥。進了屋子十公主才發現儲秀宮不僅外面破敗,裡頭也是樸素得很,別說擺件了,連多一張椅子都欠奉。還是李望把剛剛外頭十公主坐的椅子搬進來,十公主才有地方坐下。
她奇道:「這也怪了,各宮都有份例的,怎麼你們儲秀宮離父皇的乾清宮如此近,竟然連椅子都找不出。」
十二讓李望去燒水,淡淡地回道:「你現下坐的這張椅子,是父皇來的時候才會搬出來的。」
十公主哪裡聽得這種事,她正好最近在看一些五皇兄送進來的民間話本。五皇兄知道她性子多動,所以特意挑了大多是些劫富濟貧、仗義執法的俠士故事的話本給她,這下有一個楚楚可憐亟待拯救的十二皇子,十公主一下子就被點燃了助人之心,全然忘了兩人之前的梁子。
她小手支在膝蓋上,托著下巴想了一下:「這好辦,我去和父皇說說,立馬就能給你換一批好的僕人,至於陳設嘛,父皇不管,我去叫五哥給你辦,他現下管著內務府,一句話的事。」
十二接過李望遞來的碗,將藥碾碎了化在水裡,扶起凌氏給她喂下,一言不發。
十公主可看不慣他這副樣子,從椅子上跳下來:「喂,我這可是在幫你誒!你一句話都不肯說的嗎?」
十二拿起帕子輕輕擦掉凌氏唇邊的藥漬,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父皇早就忘了我和我母親了,皇姐幾句話這麼管用?」
「哈?哼,我懂了,就是你這樣的脾氣……」十公主湊上來雙手捏住他的臉頰,發現這個十二弟雖然瘦,臉上竟然還有嬰兒肥,「你在父皇面前這個樣子,父皇怎麼可能喜歡你嘛!特別是你這雙眼睛,」她仔細看了看他灰色的眼眸,「其實吧……還挺好看的,但是老是繃著臉顯得兇巴巴的,誰會喜歡你呢?」
十二沒想到她就這樣自然而然地來捏自己的臉,好似與他熟稔得像同母姐弟一般,身上還有淡淡的橘子香氣,眨巴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仔細地打量著自己,一時間呆住了,任由十公主捏捏掐掐。
他結結巴巴地接話:「皇姐……皇姐真覺得我的眼睛好看?」
十公主鬆開手,站起身來拍了拍手:「是呀,這麼好看的眼睛,不知道父皇為什麼說看著不舒服,老眼昏花啦。」
十二也隨她站起身來,整個人像是傻了一樣,又被十公主拍了拍腦袋:「好啦,我走啦,你把你母親照顧好。」
院子裡的宮女太監們不敢停下扇自己的動作,見人出來了原本稍稍停下的力度又齊刷刷地變了回來,十公主示意李望跟著自己出來,目不斜視地走到了宮門口才悄悄叮囑他:「這些奴才通通不用留了,但是你先不要說,讓他們以為有希望好好伺候你們到換人的時候,等新的一批來了你自己想法子轄制住,若是不能,那下次就跟著這一批一起出去吧。」
說完她也不管李望什麼反應,徑直帶著侍女走掉了。
當晚宮裡就傳來,儲秀宮的凌妃有喜的消息。
凌妃已經叄十歲了,這在宮裡已經算是高齡產婦了,而王嬪卻並不知道是自己的女兒幫的凌妃,正生著悶氣,好在皇帝也不是很看重凌氏,只是換了一批不盡心伺候的奴才,封賞也不出格,很快就被王嬪拋諸腦後了。
畢竟與她不是同一個賽道的,她更需要擔心的是比自己更加年輕,家室更加顯赫的新人。老皇帝都快七十的人了還一味地貪多嚼不爛,選秀就沒斷過,更別提有些官員投其所好,時不時又加塞幾個搜尋到的美人進後宮。
凌氏當初就是這樣被何相獻上來的,而後何相一路高升至宰相,說起來凌氏也被寵了挺長一段時間,不知為何失了聖寵,但好歹沒影響到何相的官運,也無人在意。
儲秀宮內,凌妃悠悠轉醒,卻不見十二守著自己,床頭坐著的竟然是皇帝!
老皇帝見她睜眼,毫無喜色,面無表情地開口:「你醒了。」
凌妃身體一僵,內心那股無名業火又燒了起來,這麼多年了,每次見到這個噁心的男人,她還是制不住心裡的那股恨意。
所以她沒有開口,無悲無喜地躺著,好似身邊沒有皇帝這個人。
「鶴兒還是這樣,」老皇帝哼哧哼哧地笑了起來,好像早已習慣了她這樣的態度,「朕都想不起,多少年了,只要翻你的牌子,你就像個不能動彈的死人,了無趣味。」
凌妃閉了閉眼,被子下的手緊緊地攥著,像是要把皇帝捏死在手裡一樣,老皇帝還不依不饒地繼續道:「你知不知道,你閉上嘴的樣子,最像他。」
凌妃終於還是忍不住諷刺道:「是的,當初陛下寵我,也不就是為了這點子事嗎?怎麼,他又惹你不痛快了,這才勞動您大駕這破爛地方。」
「還是說,他又納了一房小妾?」
「閉嘴!閉嘴!」皇帝被她處處踩在自己痛處的話觸怒了,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凌妃忽然覺得心裡痛快極了,或許自己快要解脫了,老皇帝才會這麼容易動怒。
可惜她不能看著這個男人比自己先死。
事與願違,老皇帝停了咳嗽,告訴了她,她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像是晴天霹靂,凌妃不可置信地掙紮起身,呆了半晌竟然要去捶打自己的肚子,被老皇帝身邊的老太監給捉住了雙手,利落地捆在了床柱上。
老皇帝捂著帕子笑道:「早就知道你會這樣,哼。放心,朕會讓人盡力保住你的胎,就像當初生十二那樣,是吧,十二,你應該感謝朕,不然你的母親那一碗藥下去,你可就來不到這世上了。」
凌妃這才注意到站在老皇帝側邊的十二,他沒有答話,一雙灰色的杏眼一眨也不眨,盯著老皇帝的脖子,像是野獸在盯著什麼獵物。
老皇帝渾不在意似的:「今天要不是毓敏提起來,我不好駁她,你們母子兩是不是想就這樣死在這個宮裡?」
凌妃像是被肚子裡的這個孽種給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完全沒在意老皇帝提到的「毓敏」是誰,她嘶吼著哭叫著,像是在哭不公的命運,在哭自己的無能為力。
「好了,朕也來看過你了,也換了一批人。」老皇帝像是很不耐煩似的,伸手捏住了凌妃的下巴,讓她不得不看自己,「你自己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和朕說,朕隨時可以……」
未說完的話,被凌妃一口咬斷,她張嘴用力地咬著老皇帝枯枝一樣的手,入口滿滿的腐朽的陳舊的老人氣息。皇帝吃痛地掙開,反手給了她一個耳光。
十二一下就撲了上去:「母親!」他將痛得抬不起頭的凌妃擋在身下,紅著眼睛瞪著老皇帝。
果然看他這樣,老皇帝將怒氣都發泄到十二身上了,他抽了十二叄四個耳光,到底力竭了,只能大大地喘著氣罵道:「狼崽子!真是養不熟!」
凌氏靜靜地流著淚,低頭安撫似地蹭了蹭十二的頭頂,十二則牢牢地抱著凌妃不肯鬆手。
這個恐怖的男人,是他和母親永遠的噩夢。
老皇帝發泄完了怨怒,甩袖而去,只留兩母子在房裡相互依偎著流淚。十二哭著給凌妃鬆綁,又扶著她躺下,什麼話也沒說。
凌妃好半天才止住了淚,睜著眼睛看著頭頂的帷帳,發現不是原先那頂舊的了,想起剛剛老皇帝提到的「毓敏」,好奇地問兒子:「剛剛那廝提到的毓敏,是誰?」
十二坐在床頭替她撫平被子:「是十公主,今日多虧了她,才替母親請到了太醫,還幫兒子擺脫了那一幫刁奴。」
凌妃「哦」了一聲,緩緩道:「我想起來了,是王嬪的女兒,可她不是打過你嗎?怎麼肯幫你?」
「十皇姐……可能那天氣急了,又有人挑唆,」十二想起被打的那天,卻只能想起十公主拿著鞭子時亮晶晶的雙眼,還有……還有今天,她看著自己時的樣子。
「可見歹竹出好筍,她本性並不壞的。」凌妃抬眼去看沉默不語的十二,發現他不僅臉紅了,神色還緩和了不少,心下更加好奇這個十公主,伸手拍了拍十二:「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十二回過神來,應了聲「是」,看見母親臉上的淚痕和沉重的神色,心裡鬱郁。
他躺在母親身邊,摟著母親的腰,小聲央告道:「母親,可不可以不要拋下兒子,我今天真的很怕。」
「現在奴才們都盡心伺候著,不會過之前的苦日子了,」之前儲秀宮裡的雜活都是凌妃、十二與李望分擔,那些奴才整日躲在下人房裡吃酒賭牌,很少管他們的死活,也就李望比較實心眼,偌大的宮殿像是囚籠,他每日還能和李望去尚書房放放風,母親整日就守在這個糟心的地方過活,無詔不可出……
凌妃也反握住十二的手,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你說奴才被換了?那人給我們換的?」
十二點點頭,不解地問道:「怎麼了,母親?」
「好,好……」凌妃像是被點燃了什麼,她的眼睛突然就有了亮光,「太好了!」
她在十二耳邊悄聲道:「若是十公主還肯幫,明日你尋一個錯處將某一人打發了,換一個,母親的舊相識進來。」
十二知道她指的是誰,是母親的異母妹妹,凌氏一族入宮時,兩姊妹還未出生,世宗雖然滅了他們一族,但未盡數滅完,識時務的還有小官噹噹,算是安撫。而凌妃的父親,因為頗通岐黃之術,而一家人被留在了太醫院當差。
可惜不久後藥死了宮裡一位要緊的貴人,於是妻女妾室全都沒為官奴,自己也沒了性命。兩姊妹就在宮裡相依為命,直到何相在宮裡撞見了凌妃,驚為天人,將她獻給了皇帝,就此分開。
凌妃的妹妹則被何相嚴密地捏在手裡,她失寵了這麼多年,想來是可以將人重新護在羽翼下的時候了,何相已經不再關注自己了。
十二也十分想見到自己的這位小姨,兩人忽然輕鬆了不少,凌妃看著十二,摸了摸他的頭:「母親不會拋下你的,放心。」
第四十六章、醒來
洞外風雨稍歇,但還是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十公主懷抱著十二坐在篝火旁,也許是她的請求被上天聽到了,十二的體溫竟然真的降了下來,不像幾個時辰前那樣燒得嚇人。她伸手摸了摸十二的額頭,微涼的手掌讓昏迷的十二忍不住蹭了蹭,像是只討食的小獸。
十公主輕輕摩挲著十二的頭頂,將他的髮絲揉亂,繼續默默想著小時候的事。
那件事後,她與十二之間的關係親昵不少。擔心他轄制不住新的下人,又受欺負,十公主還十分仗義地幾次叄番下學後跟著他拐到儲秀宮裡看看是不是一切正常,還真讓她逮到了一次。
有個小宮女煮茶的時候在門口瞌睡著了,連凌妃在裡頭喊要起身都沒聽到,等十二進門一看,凌妃已經跌落在榻下了。十二藉此換了個宮女,也就是如今的連素質進儲秀宮服侍,此後相安無事,偶爾她還能使喚十二替她寫些抄寫作業,自己在一旁看看話本。
十二知道自己這些日子欠了她不少,提著筆飛快地抄著,昨天的少傅布下的策論她一個字沒動,今早上被少傅訓了一頓卻全然不思悔改,我行我素地把罰抄丟給他,自己依舊樂得消遣。
抄了半天他手也酸了,忍不住停下朝她抱怨:「皇姐也太輕鬆了吧,要是明日少傅讓你背出來怎麼辦?」
「這有什麼,我早就背下來了,只不過昨天五哥又送了新東西進來,我擺弄了一會兒就想睡了,才沒有寫那篇勞什子。」十公主從桌上拿起一支筆,看著書上寫的兩兄弟比試的招式自己在空中用筆對著比劃了一下,喃喃著二人打架時各自的出招,又看入神了。
十二低頭繼續檢查字跡,怕被少傅看出來,他連十公主喜歡連筆將字寫成一團的習慣都學到了,乍一看確實天衣無縫。突然十公主「啊」的一聲,將書一丟,把他嚇了一跳,手裡的筆跌在了剛剛抄好的帖子上,又浪費了一張。
他抬頭朝她看去,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卻只看到十公主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又氣又羞,還氣不過似的上前使勁跺了跺那本書。
十二奇道:「皇姐怎麼了?」剛剛不是還愛看得什麼似的,怎麼一轉眼就這樣咬牙切齒的。
「這不是本好書!」十公主羞得不行,沒想到五哥竟然選書的時候不小心,把這本風月小說給她捎帶進來了,裡面兩兄弟打完後,就去找了個女人云雨了,還配了極露骨的圖。
十公主不知道怎麼和十二說,她氣得在原地打了兩個轉,苦於白日身邊沒點燈,不然現在就要把這本壞書給燒掉。燒不成還可以撕,但她實在不想看到那幅妖精打架圖,這時候侍女卻一臉急色地跑進來:「不好了不好了公主,快和奴婢回去吧,王娘娘,她出事了。」
「啊?我母親出了什麼事了?」十公主一聽也顧不得和五哥算帳了,囑咐十二帶著這本書回去燒了,自己隨侍女趕回溪硯宮。
十二好奇地撿起地上的書,一眼就看到了那幅兩男一女圖,臉頓時爆紅。可他不知為何竟然一時看住了,站著就「嘩嘩」地快速翻閱起這本大逆不道的話本來,結果不看則已,仔細看了更覺羞人。原來與那兩兄弟糾纏的女子,竟然是他們的姐姐。
十二羞得不行,心裡唾棄起自己竟然對這樣的書看入迷了,一下把書攔腰撕成了兩半,卻又四下環顧,發現沒人,又偷偷將這兩半書塞進了書匣子裡,繼續為十公主抄寫帖子。
這廂十公主回到溪硯宮,一路上侍女已經和她說了,原來是王嬪把一個幾天前新調進來伺候的貌美宮女給杖死了,這原沒什麼,畢竟王嬪一開始只說打她几杖殺殺威,底下的奴才手重,竟然生生把人打死了。
更要緊的是,老皇帝前幾日來溪硯宮,瞧見了這個貌美的宮女,還仔細問了年紀姓名,十分滿意的樣子,言語裡暗示王嬪過幾日要將人收了。
王嬪當下臉色就不好看了,對著這宮女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今日又是這個宮女活該倒霉,輪到她在王嬪身邊奉茶,腳下一時不穩,將茶水撒了王嬪一身。
王嬪氣急了,立刻就讓人拉出去杖責,還說自己被氣得肚子疼。溪硯宮上下這幾日都看著呢這宮女什麼待遇,老皇帝說是要將人收了卻又遲遲不見旨意,索性為了討好正頭主子,直接將人杖死了。然而老皇帝的大太監,在人斷氣的下一秒,偏偏可巧過來宣旨了。
老皇帝以「仁善」治天下,幾十年宮裡有位份的主子就沒有杖死過宮人,若是傳到朝上又是一番文章,老皇帝心裡頓時不痛快了,親自到了溪硯宮痛痛地責罵了王嬪一番。
所以十公主還沒進宮門,就聽到自己的母親嚎啕哭聲,轉過門來一看,王嬪挺著個肚子站在院子裡,捏著帕子哭得十分傷心。老皇帝僵著一張臉,一言不發地坐在廊下的太師椅上,院子裡的血跡已經被擦乾淨了,仿佛沒有人死去,還是花團錦簇富麗堂皇的樣子。
十公主從沒有見過老皇帝這樣冷肅的臉色,不敢貿然上前解圍,反而退了一兩步,想了又想才裝作一副害怕的樣子從門後出來。
「父皇……發生了什麼了,毓敏好害怕嗚嗚嗚……」她朝老皇帝疾步跑過去,假裝沒有看到自己的母親一般,「剛剛毓敏回來的時候看到有兩個太監搬死人,把毓敏嚇得,血肉模糊的,好難看哦嗚嗚……」
老皇帝被她這一番哭訴哭得心都軟了,連忙伸出手將她抱在膝上給她擦眼淚:「毓敏不哭哦,不哭,這是那個奴才的錯,把朕的小毓敏嚇著了,真是該死。」
十公主「嗚嗚」地乾嚎著往老皇帝懷裡鑽,小臉貼著他的胸口,小手去掛他的脖子:「好恐怖,好恐怖,毓敏好害怕……母親呢,母親為什麼不出來看毓敏……毓敏要母親嗚嗚嗚……」
王嬪聽到女兒提到自己了,哭得更大聲了:「毓敏!毓敏!我的女兒,母親在這裡!」
十公主配合地從老皇帝懷裡抬頭去看院子裡的王嬪,裝作不解地去看老皇帝:「父皇,母親為什麼站在下面?日頭這麼大,母親懷裡還有小弟弟呢……」
老皇帝只好無奈道:「好了!好了!去,把王嬪扶過來。」
王嬪嬌嬌柔柔地如弱柳扶風搭著春杏的手,不想被春杏捏痛了手:「呀!好痛!」
老皇帝以為王嬪的肚子不舒服,又讓大太監趕緊搬椅子過來讓她坐著,春杏收了手勁,垂下眼睫告罪,王嬪沒有在意,反而將計就計,真的捂著肚子晃晃悠悠地走過來坐下。
老皇帝無奈地看著這母女兩,一點辦法也沒有,不過一個宮女,隨便罰罰王嬪就好了,不好讓自己的小女兒和未出生的孩子遭罪。於是他「咳」了一聲,讓王嬪坐著受訓,罰了一年的份例銀子,且過年不給她升位份了做懲罰,這邊十公主見縫插針的撒嬌又讓他立刻與小女兒享受起天倫之樂來,像是完全放下了這件事。
王嬪大大地在心裡舒了一口氣,還是自己的女兒好用。殺了那個宮女是她一時衝動了,沒想到老皇帝動那麼大的氣。她怯怯地抬眼去看老皇帝,想要確認這件事確實已經被揭過去了,不想老皇帝連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顧自地與十公主說話。
王嬪捏緊了藏在袖子裡的拳頭,她可不後悔,這騷蹄子敢在自己的宮裡就勾引皇帝,保不齊又是一個凌氏,她決不允許自己的宮裡出現這樣的事。
這件事被皇帝壓了下來,但王嬪不知是不是被這件事嚇著了,動了胎氣,沒有保住這一胎,過了叄個月竟然猝不及防地流產了。
王嬪沉浸在失子的悲痛中,十分痛恨害了自己與自己孩兒的人,她堅信一定是有人害了她,而在她瘋魔的調查下,竟也搜到了些證據,隱隱指向儲秀宮。她迫不及待地去找老皇帝討公道,破天荒的,老皇帝卻沒有理她,反而訓斥她不守婦道,暴虐恣睢才害了自己的孩子,將她禁足了。
自此,王嬪視儲秀宮為死敵,在十公主面前沒少念叨詛咒這一對母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詛咒起了作用,凌妃生下了一個死去的男胎。
自此,十公主和十二再無交集,直到十二登基。
憶及此,十公主總覺得哪裡不對,她好像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沒有想起,這件事對她,對十二都很重要。為什麼十二能在八歲後就出宮開府,皇帝也開始漸漸重視起十二來,雖說不打眼,但也與記憶里的態度十分不同。
她使勁地想想起,後腦勺卻像是被人用針扎一般刺痛異常,她鬆開了懷裡的十二,雙手抱住了腦袋,忍不住呻吟出聲。
像是被她的呻吟聲吵醒了,十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起身將她摟入懷中不敢搖動:「皇姐!皇姐怎麼了!」
十公主尖叫了一聲,倒在了他的懷裡,死死掐住了他的胳膊:「十二!十二!我是不是,是不是忘了什麼!好痛!」
十二慌亂地親吻著她的額頭,手撫著她的後腦勺不讓她磕到自己:「皇姐!沒事,不要著急,不要著急……咳咳……」動作稍大,把胸口的劍傷牽動了,他「唔」了一聲,咬住了唇。
十公主痛得流下淚來,將頭抵在了他胸口,雙手環住了他的腰,不說話了。
兩人就這樣僵硬地摟抱著,睜眼到雨停放晴,默默鬆開彼此穿好衣裳。十公主將信炮引燃,扶著十二躲到洞旁不遠處半人高的荒草從中,等待救兵抑或是敵人的到來。
第四十七章、囚歡
先找到他們的是陳一,不過十公主剛剛站起,就被陳一一劍架在了脖子上。
十公主臉上的喜色頓時僵在了臉上,陳一滿臉殺氣騰騰,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她殺了泄憤,不復在營地里與她請安時的尊敬討好,還是十二勉力站起喝止了他:「陳一住手。」
陳一的劍顫抖著,再近一寸就要割破她的脖頸,但還是聽命將劍放下了。只用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十公主,戒備著她的一切動作。
原來昨日陳一跟上他們時,十公主已刺傷了皇帝,他看到了十公主與領頭的黑衣人的交談,但是被後撤的其他刺客發現了,等將刺客都絞殺殆盡後,卻只在現場發現了被釘死在樹上的黑衣人,皇帝和十公主早已經不見了蹤跡,徒留一灘刺目的血跡。
陳一與御林軍在密林中尋了二人一夜,他不能想像十公主竟然會勾結外人對皇帝下手,明明皇帝都把要緊的人手都託付給她了,她竟如此狼心狗肺。
直到今早看到了信炮,眾人才知道後山崖間竟然有一處隱秘山洞。陳一腳程快,先護衛一步找到了他們。此時疲憊又憤怒的陳一猶自不滿,放下了劍還忿忿不平地喊了聲:「陛下!」
十二淡淡道:「帶我們回去吧,折騰了這麼久也累了。」
十公主卻不肯隨他們走,她後退了一步,十二聽到她說:「十二,我不和你回去。」
「我想起來了,一些事。」她的手放在了腰間的小刀上,一副戒備的姿態,「可不可以看在,以前我救過凌太后和你的份上,放過我。」
十二身體一僵,這句話是要和他劃清界線嗎?他轉過身來,扶著陳一:「皇姐是要和我,一刀兩斷嗎?」
十公主聽出他話里不快的危險,謹慎地後撤至合適的距離,抽出了小刀:「陛下,求你放毓敏走。」
陳一伸手上前將皇帝攔在身後,皇帝擺了擺手,平靜地問十公主:「皇姐難道不想,隨朕一起,好好與叄皇兄算算帳嗎?」
「我知道叄皇兄的人手在何處,我的貼身侍女會告訴陛下的。」十公主近乎乞求地與十二討價還價,「可以讓陛下,放我走嗎?」
「皇姐,朕早知道你和叄皇兄的密謀,讓你刺的那一劍,只是我想試試皇姐對我有沒有一二分真心。」皇帝面色蒼白地站在荒草叢中,搖搖欲墜,卻依然不讓陳一扶他,「就算皇姐不想與叄皇兄算帳,你與我一同來此處避暑,卻從此不見蹤影,你讓宮裡的王太嬪怎麼想,她難道不會擔心你的安危擔心得要命?」
他大大地喘了一口氣,剛剛那一長串話牽動著他胸口的傷,不知道疼的是心還是傷口了:「.……皇姐,朕答應你,回京後給你一個能夠風風光光離開的理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十公主有些不信:「當真?」
十二苦笑了一下:「難道昨日為皇姐擋的那一箭,都不足以讓皇姐相信,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嗎?」
十公主也想起了昨日的兇險情形,想起他背上那道深深的、觸目驚心的傷口,她望向向她伸出手的十二,恍惚間像是看到了長街上的倔強的小十二,一樣堅定的神色,不同的是那雙淡灰色眼眸中是滿滿的溫柔與懇切。
十公主不忍與他僵持下去,既然他已經在陳一面前向自己許諾,便不會出爾反爾。十二見她收了刀,溫柔一笑:「皇姐,過來吧,隨我回去。」
十公主像是被他蠱惑了一般,乖乖向他走來,就像是小時候他要她過來看替自己抄的帖子有何不妥一般,她對他說:「那我們走罷。」
十二笑著應她:「好的。」猝不及防地劈向她的後頸,看她軟軟倒下伸手將她打橫抱起,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陳一:「走吧。」
陳一結結巴巴地指著十二懷裡的十公主:「陛下……您這是?」
「十公主昨夜辛苦了,」皇帝神色溫柔得令人膽寒,「遭歹人追殺,忠心護駕,現下力竭暈過去了。」
陳一抱拳躬身:「是。」
十二不願假手陳一,親自抱著十公主,仿佛那兩處重傷不存在一般,穩穩噹噹地隨陳一走著,只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泄露了他的逞強。
皇姐,難道你的心竟真的是石頭做的?我怎麼捂也捂不熱。難道我的出身就這樣讓你在意,讓你恨不得叫人拿鞭子打我,把我當陌路人,甚至與我兩看兩相厭?
他只覺得那顆心已經被十公主的那一劍被捅了個對穿,明明可以讓她就此離去,而後派人將她殺了,從此再無這樣的痛苦。
可說到底,終歸是不忍,那顆心還是會掙扎著跳動,在胸口叫囂,一下下朝她撞去,撞得頭破血流,鮮血淋漓。
這一次是我賭輸了,十二喃喃道,終於碰上了前來接應的御林軍,陳一不見皇帝說話,回頭看去,只見皇帝死死地抓著懷裡的十公主自言自語著,心下覺得不妙。
陳一喊他:「陛下?」
十二卻轟然倒下,陳一趕上前去只聽得他低低地念叨著:「我不信,不信下一次……」
這次避暑以皇帝重病,十公主昏迷不醒告終。至於翹首期盼皇帝被刺殺身亡消息的叄皇子及其人馬,早就被秘密留京的姜將軍拿下了。何德留給十公主那張紙,在傳遞給王氏一族時就被皇帝中途截停抄錄了一份,並提前將紙上的大部分武將收入麾下,以至於王氏也察覺了不對,探聽到些許風聲後不敢輕舉妄動,只讓勢在必行的叄皇子與十公主打頭陣,自己兩頭都不吃虧。
十二躺在榻上抱著被子想,皇姐,這就是你投靠的人,你想要依靠的人,誰又真心對你,讓你能如此不留後路地,來狠狠刺我一劍。
這樣想著,胸口的劍傷好像又隱隱作痛了起來,腦海里總是閃現出十公主拿著劍冷冷的樣子,還有她在山上,與自己說,她要走。
走?走去哪裡?十二目光一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姐捅了我一劍,就想一走了之嗎?
「呀,陛下,你的手出血了。」李望拿著湯藥打簾進來就看到皇帝呆呆地拿著刻刀,手上流血了也恍若不知。
聽他這麼一喊皇帝才回過神來:「慌什麼。」
李望找出乾淨的紗布給皇帝上藥,眼睛往桌上一撇,只見桌上是一個手掌大小的仕女木雕,仔細端詳已經雕刻出來的眉目,不是十公主還有誰。
李望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自己與皇帝從微時一路走到現在,他的什麼事自己不知道?痴戀了十公主那麼多年,被人輕賤、無視了這麼久,如今還被十公主狠狠捅了一劍仍不肯放手。李望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自己的主子但凡在這點上學了老皇帝一星半點呢?也不會自苦至此。
但他是萬萬不敢勸的,剛剛登基時皇帝要他準備一對啞奴以伺候十公主時,他不是沒勸過,什麼姐弟亂倫乃冒天下之大不韙,什麼十公主與何相是一條船上的,什麼十公主曾經派人打過您等云云,好的壞的都分析了一遍,皇帝微微一笑朝他點了點頭,不置一詞。
第二天就尋了個由頭打了他十個板子,雖然行刑的太監因著他大太監的身份沒有下狠手,但落他面子和讓他知道痛是沒跑了的。傷養好後,皇帝和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要你找的會烙印子的啞奴找到了嗎,找不到也可以讓他們學。」
「但是你的腦袋,可和他們的手藝掛在同一條繩上。」皇帝頭也不抬,不緊不慢地批著摺子,好像在和李望開著無傷大雅的頑笑似的。
李望頭霎時布滿冷汗,不敢再置喙一句半句,以至於現下想起也不禁兩股戰戰,只能暗自腹誹,不敢宣之於口。
皇帝皺著眉頭看著桌上不小心沾染上血跡的木雕,心中煩躁鬱結,不知如何排解。為了肅清叄皇子餘黨,自己不知道有多少日沒有合眼了,沒有好好休息的結果是連日不退的低燒,就連手下的木雕都帶著一股鬱結的病氣,毫無十皇姐平日顧盼飛揚的神采。
而且木雕的右半肩染上了血跡,已經不好送人了。
李望偷偷覷他的臉色,知道他在煩惱什麼,自以為貼心地替他開口道:「十公主還在等陛下用膳呢,陛下您看……」
「她愛用不用!」聽到這皇帝就不猶得煩躁起來,哪裡是「等他」,是「不願」吧。自從從避暑山莊回來,他就將她囚在了乾清宮的偏殿里。
他不敢見她。
十二知道是自己食言了,但那又如何?是她先提出要離開自己的,自己憑什麼……憑什麼不能將她關起來,他還沒有好好和她算清楚他們之間的糾葛,她怎麼敢走……
其實他也不是完全沒去見她,每日都讓人悄悄在她的藥食里放了助眠的藥物,直到她睡著了,他才敢翻進她的窗子,偷偷與她親密地依偎在一起。
但這豈是長久之計,十公主察覺到了不對,不動聲色地將睡前的湯藥吐了出來,然後在十二貼上她的那一刻,睜眼看他。
不想十二毫無被抓包的尷尬,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反而是十公主先將目光移轉開來,強作鎮定地問他:「陛下何時才會處置毓敏?」
十二不語,低頭狠狠叼啄她的櫻唇,像是只撕咬獵物的野獸,要將她的唇撕碎。
十公主吃痛地推開他,雙手卻抵到了他胸口的傷,聽他悶哼一聲,又不免撤回了推拒的手,反被人進一步攻城略地。
十二鬆開她的唇,低低地喘息著:「皇姐,這個傷是你給我的。」
十公主感受到他微燙的體溫,撇開頭將話題轉開:「陛下的傷還沒好麼,怎麼還不退熱?」
「心中有所念,不敢退去。」
她避開他炙熱的目光,雙手抵在他與自己中間,是抗拒的姿態:「陛下應該好好保養自身,不要落下了病根才好。」
聞言他冷笑一聲:「皇姐,已經不喚朕十二了嗎?」
「戴罪之身,毓敏不敢。」
十二箍住她的雙手,將她牢牢桎梏住:「那在洞中時,皇姐為什麼喚我十二?」
十公主不知如何作答,只倔強地咬住下唇。
她心中不知為何有愧疚,但她卻不願意、也不知如何將這樣奇怪的心情與他剖白。所以她選擇了逃避,無論身心。
十二被她良久的沉默給激怒了,突然不管不顧地撕扯著十公主的衣裳:「皇姐想走可以!就這樣光著給朕走出去!讓大家都看看朝秦暮楚、暗度陳倉的女人有怎麼樣的身體!」
「十二!你敢!」十公主哭叫著去阻攔他的動作,卻被十二反手一扭,壓在了身下:「皇姐也不必擔憂以後如何了,就躺在床上,給朕侍寢。」
「我要皇姐,完完全全做一個,朕的女人。」十二伸出手指塞進了她的口中,低頭在她狎昵地道,「朕早該如此做了,就不會有這麼多事情了,說到底,還是朕不甘心……」
他伸出舌頭舔弄她的耳廓,像一條嘶嘶作響的毒蛇吐著信子:「皇姐只需要躺在朕身下,像這樣……」他將腰一挺,狠狠闖進了她的身體,沒有前戲濕潤的陰道緊澀得要命,兩人同時發出了一聲呻吟。
十公主只覺得有一根燒紅的鐵棍將自己強硬地撬開,她的哭聲中不由得帶著一絲痛苦,哭喘著喊他:「十二!我好痛!」
十二聽她求自己,忍了忍將自己的硬物抽出,將手指探進她的身體胡亂攪弄了一會,覺得稍稍濕潤了又再次換上自己的龍根,在她的身體里肆意馳騁著,發泄著這些日子的憤懣與欲求不滿。
「十二,嗯……」十公主漸漸得了趣,扭頭向背後的他討吻,卻被十二躲開了。他摁住了她的腰,將她的寢衣剝下,在她光滑的背上留下一串滾燙的吻。
十公主眼角有淚珠滑落,不知是歡愉還是悲傷,她將腰肢輕擺,誘得十二將她的腰提起,讓她兩腿跪屈,作出一副趴跪的姿勢,並將她的雪臀用力地撞向自己的,直撞臀肉上留下了一道道紅痕。
她將手往後伸,想要夠到十二掐著自己腰兩邊的手,卻反被十二一把抓住了,像是騎著她一般,十二將她的雙手往後拉,挺動著腰一下下往她深處頂,直頂得她張嘴嬌吟,香露微吐。
床榻被兩人做得吱呀作響,兩人越喘越急,像是要死在彼此身上似的,十二撥開她的髮絲,去親她敏感的脖頸,下身猛抽一氣,小半個時辰後,只聽得室內十公主高高地呻吟了一聲,十二將因身體發熱而微燙的濃精盡數射進她的小穴里,而後抱著她一同失力似地躺倒在凌亂的榻上。
十公主忍不住悶聲哭了出來,她也不知道她是在哭什麼。
但只有哭,才能將她心中混亂的噴薄欲出的罪惡感宣洩出來,像是能稍微贖些糾纏不清的沉重罪孽。
第四十八章、爭執
「啊!十二,那裡……嗯……」
偏殿里十公主坐在十二的大腿上,一件薄紗堪堪蓋住了她肉白的大腿,只有淫靡的水聲透過飄揚的紗帳傳出,泄露點滴不可為外人道也的情事。
十二下了朝聽說十公主又沒有用早膳,不由分說地徑直衝進了偏殿里,將懨懨倚在軟枕上的十公主丟進了床幃深處,而後壓住了她。
他死死盯著她勉力閃躲的目光:「皇姐既然想尋死,不如朕幫你呢……」
「十二!放過我吧,我難道還有哪裡對不住你嗎?」十公主美目溢出兩滴滾圓的淚珠,連日的折騰讓她沒有力氣將身上的人推開,她哭喊著道:「就算是為了小時候我打你的那一頓鞭子,這些也夠了吧!我不想,我不想再與你做這樣的事了!」
十二掐住了她的下頜,呢喃著:「皇姐可不止打過我一頓,難道你忘了?開府前,我想去見皇姐最後一面,皇姐竟讓人誆我,把我狠狠打了一頓,並且警告我,再接近皇姐一次就打朕一次……難道皇姐都忘了嗎?」
「你胡說!我不就打了你長街那一次嗎?」她於事無補地掙扎著,擰起秀眉,「後面你什麼時候找過我?我……」十公主忽然抱起了腦袋尖叫起來:「我沒有!我沒有!」
十二將她緊緊摟住,不住地親吻她:「好了,好了,皇姐不要想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忘了與他之間發生的那麼多事,一夕之間像是變了個人一般,對他漠視甚至仇視至此。
他親了親她流著淚的雙眼,至少她已經想起了一些了,不是嗎?
忽然,十公主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身子緊緊地貼住了他,像是要藏在他懷裡永遠不被人瞧見一般:「十二,為什麼我們要這樣……」
「……」十二無言地看著懷裡的她,雙手捧起她的因為激動而泛紅的臉頰,「……皇姐,因為我想永遠當一條被你豢養蛇。我會緊緊地纏繞在你身上,不想讓你離開分毫。」
「而你永遠可以用我,做任何事,但是我請求你,」他抬眼無比認真地看著她,「能不能不要再丟下我,就算你偶爾給我一些甜頭,也好。」
十公主睜大眼睛看著他,心想他為什麼又在胡言亂語,她何時丟下過他?但她沒有問,因為她會刺激到他。
於是她抱著十二,在他的懷裡扭動磨蹭著,用飽滿的胸乳在他身上滑動,口中吐出的是極淫蕩的話語:「十二,你想不想抱我?」
十二被她蹭得有些心猿意馬,心上人在自己懷裡扭動誰還能不為所動?他的手摩挲著她的腰側,眼神晦暗不明,口中喟嘆:「皇姐……」
她慢慢剝開他的朝衣,將手探入他光裸的胸膛上游移著,十二隻聽到十公主低聲在他胸前乞求著:「十二,我想抱你……」
他倏地繃緊了身體,只有箍在她腰上的手的力度將他的心思展露無疑。
她的手捏住了他胸口的紅豆,柔柔攢動著,不時按一按,然後吐出小舌,沿著他暴起的青筋舔弄著,留下濕噠噠的水漬。
十二將她的衣物撤了下來,只留下一件薄薄的披紗,將一身的春光欲掩未掩。十公主卻突然離了他的懷抱,將雙手後撐在床頭,胸前半圓欲露未露,只用腿輕輕踩在他的胯間,圓潤飽滿的腳趾若有似無地夾住他早已硬挺的陽物,慢悠悠地打轉著。
十二伸手想要抓住她作亂的腳,不想十公主往上探去,鉤住了他的腰帶,又踩了踩他的腿根。
十二被她踩得差一點就要射了出來。
他將褲子胡亂扯下,欺身吻住她的紅潤的唇。
十公主捏住了他腫脹的肉棒,快速地上下揉動著。十二將她抱在自己腿上,不讓她繼續逗弄著自己的硬物。他的手罩住了她的左乳,大力地搓揉著,像是要將她揉碎在自己懷裡,再重新將她粘合起來。
她跨坐在他身上,任他動作著,心裡空落落的,像是被十二捕獲在他為自己織好的密密麻麻的網中,於是連雙眼也放空了。
十二知道她心不在焉,卻也沒有戳破。至少皇姐在自己懷裡已沒有一開始的掙扎了,他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放慢了速度、放輕了力度,緩緩開口問她:「皇姐,你那時刺我一劍時,到底在想什麼。」
十公主身體一僵,低頭不語。
「你是不是,真的想殺死我?」
十公主苦笑了一聲:「這很重要嗎?」
十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好半晌才慢條斯理地將自己的外袍除下:「確實不重要了。」
他只需要感受,現下她的的確確為自己一人所有,就夠了。
殿外李望聽著殿里的動靜,將還端著早膳的啞奴揮退,左右時日還早,大臣們不會這麼快到殿議事,也能趁此機會歇一歇,好歹一會兒還有半日的習小會要打點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伺候。
畢竟事關叄皇子一黨。
不知朝中又有哪一位要被牽連出來了呢。
半個時辰後,皇帝披著袍子走了出來,李望不敢往裡頭看,只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大步往外走,突然皇帝一個轉身,把李望嚇得一個踉蹌,仔細端詳皇帝的神情,全無情事後的餮足與放鬆,反帶上了一絲陰鬱之色。
「待會要來見朕的都是誰?」皇帝沒有責怪李望的冒失,他一心牽掛著偏殿里的人,剛剛她把自己當角先生騎了一會後,自己先到了,就不管不顧地就要合衣睡去。他摸著她雪白的臂膀正心猿意馬呢,十公主就閒閒地說要自己忙去了。
最後只能自己讓她看著自己打了出來,雖說也發泄了一通,但是總覺得哪裡不對。
皇帝定神一看,自己竟然走神了,對著請安的摺子寫了個「煩」字,而殿里一群老臣正在喋喋不休著如何處置叄皇子的問題。
他對他這個叄哥實在沒什麼感情,畢竟人比自己的母后還要大幾十歲,叫他「哥」不如叫他「叔」更合適。但是無論什麼議題,都是朝里這些大臣的兵家必爭之地,贏下這一城就能為自己所在的團體贏得多一分的政治籌碼。但其實殺與不殺,叄皇兄的生死最後都要他來拍板。
但還是殺了比較好,之前已經殺了二皇兄了,他不介意再多手刃一個親兄弟。皇帝不耐煩地將面前御用的開化紙團成一團,往桌上一扔,抱胸坐在龍椅上看大臣們爭得面紅耳赤的樣子,只覺得好笑。
以右相為首的主張以「仁」為上,之前二皇子死在叛亂之中是他罪有應得,但如今陛下既已大張旗鼓地活捉了叄皇子並俘獲其黨羽,何不作出一副寬容的姿態,只將叄皇子囚禁了而不取其性命,更重要的是,叄皇子的母族已經認罪伏法,再趕盡殺絕恐怕其他大族會膽寒。
而以姜將軍為首的武將及除內閣外的官員,都一力主張將叄皇子梟首示眾,親近者絞殺,不為別的,這刺殺皇帝的名頭已經夠凌遲了,梟首已是仁慈至極。
皇帝兩指彎成一扣在桌上漫不經心地敲著:「若是梟首,按照律法得等到秋後了,只怕是,餘黨死灰復燃。」
右相向皇帝瞪著一雙眼,將袖子一甩:「陛下難道絲毫不顧念手足之情、不愛惜自身的舉世之名?」
「非朕之過,為何世人要怪罪於朕。」皇帝冷冷地笑道,「叄皇兄可是在避暑山莊,差一點點就要了朕的命。」
「若不是十公主救朕於危難之際,現下右相商討的,就是該如何為朕擬諡號了罷?」
右相「撲通」一聲跪下:「老臣不敢。」
還不忘說「老臣」,可見心底並不服他。皇帝也不做理論,也不叫起,而是慢條斯理地提筆批覆些不用腦子的奏摺,只是筆鋒凌厲異常,金鉤鐵劃殺氣騰騰。
內閣中有一副相,被右相壓制了許久,見此情形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上前一步不陰不陽地稟道:「陛下,不怪右相極力主張寬待逆賊,據臣所知,右相夫人小妹的內侄女可是叄皇子么子的正妻。」
「一派胡言!」右相沒想到會被人以這樣可笑的理由攻訐,氣得長長的眉毛都在抖,又聽這位能幹的副相道:「右相家裡有一副,珍藏多年的張小水的字畫,就是叄皇子為表親昵所贈,焉知阻攔陛下殲滅叄皇子一黨沒有右相的私心所在?」
姜將軍皺了皺眉頭,不是很認可這位副相言語所指,而他身後的武將們紛紛發出附和聲,將他張了口的「啟稟陛下」給淹沒了。
皇帝饒有興趣地支著下巴打量憤怒的右相與眼角眉梢難掩得意的副相,目光流轉到姜將軍欲言又止的面孔上時又飛快地移開了:「右相可有什麼辯駁?」
右相跪在地上將頭低下,副相所說雖都為十幾年前的舊事,但皆為事實,他辯無可辯。
皇帝垂下眼眸,淡淡地道:「右相留下,其餘人都出去,叄皇兄的事朕自有定奪。」
一干大臣遵旨退下,只姜將軍將要踏出正殿門時回首朝高位上的皇帝看去,但下一刻就被李望恭敬地請離了。
右相跪在地上,心中滿是憤懣與不滿,他為新皇殫精竭力,若是因為這樣莫須有的罪名而告老還鄉,那可真是不如一頭撞死在這裡了。
皇帝拿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將右相晾了一會才開口打破殿里的沉默:「右相起來吧。」
右相扶著自己的膝蓋慢慢起身,卻執拗地不抬頭看他。皇帝見他如此反倒笑了一下:「我知右相是為朕好,但叄皇兄,朕非殺不可。」
「右相若是在此事上非要與朕分庭抗禮,只怕將來朕的朝堂上,都將會是右副相這樣的人了。」
聞言右相抬頭驚訝地看著無喜無悲的皇帝,又聽他緩緩道:「叄皇兄,不止一次策劃了刺殺朕的活動,只是這一次朕大意了,險些讓他得手。」
右相嘆了口氣,皇家兄弟相殘,這也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皇帝走下高台,與右相平視著:「此外,叄皇兄還擄走了朕的劉良娣,朕的叄皇子與四皇子從朕登基開始,他們就沒有了娘。」
右相早年喪母,是其長嫂一手拉扯大的,自是知道小小的孩子失去了母親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聽到此不免有些動容。
皇帝嘆了口氣,語氣里滿是悲痛:「所以朕,非殺此人不可。」
「是,就由老臣來擬逆賊的罪狀罷。」
「右相年事已高,底下門生眾多,何不與朕舉薦一二,好好培養?朕看您門下的那個敢在先皇的葬禮上與何相嗆聲的張意生就很好。」皇帝將話題轉到了右相感興趣的話題上,「難道右相忍心,讓朕以後的左右皆是右副相這樣,探聽他人家事細小之徒?」
右相大為撼動,跪下朝皇帝叩頭謝恩。
等右相抹著淚從殿內出來,見姜將軍守在殿外,還揖了一揖,不復之前劍拔弩張的模樣,把姜將軍弄得丈二摸不著頭腦,皇帝卻瞥見了殿外的姜將軍,抬手示意李望將人放進來。
姜將軍待殿門關上,開門見山地向皇帝發難:「十公主在何處?」
皇帝坐回了龍椅,並不接話:「這不是姜將軍該關心的事。」
「陛下說十公主對陛下有恩,為何將人扣在宮中遲遲不放歸,也不下任何旨意,」姜將軍想起前些日子十公主的貼身侍女拿著拜帖找上府來,直言十公主已經半月未見任何消息,「陛下就算讓十公主久居宮中,也該下一道旨意……」
「姜將軍,你僭越了。」皇帝目光沉沉,「朕的皇姐如何,不是你一外臣可以置喙的。」
「你既如此挂念十公主,為何當初不向父皇表明心意,將皇姐娶來?而是白白糟蹋了她這七年的好時光?」
姜將軍被他堵得話語一塞:「臣並無此心,臣與十公主從未有過逾越師徒之情的私情。」
皇帝恨聲道:「難道你敢說,你從不知道朕的皇姐,待你之心?」
「臣……確實不知!」姜將軍眉頭緊皺,內心慌亂不已,他從不知道十公主對他有這樣的心意,那時的他一門心思只煩惱著如何從這京城跳出去,到前線建功立業,驅逐韃子,穩定邊疆。
皇帝恨鐵不成鋼,又想起皇姐挂念這個呆子挂念了這麼多年,心裡又醋意滔天又為十公主不值,一時氣結,竟也哽住了。
一君一臣就這樣臉紅脖子粗地相對著,倒也罕見。
半晌,皇帝將眼一閉,勉強道:「她一切安好,將軍退下吧。」
第四十九章、偶遇
皇帝被姜將軍的不識好歹給氣了個仰倒,明明剛剛可以心平氣和地循循善誘右相,被姜將軍這一通排揎倒給自己賭得喘不過氣來,手裡的奏章怎麼看也看不下去,於是招招手讓在一旁侍候的李望過來:「去看看皇姐在幹什麼。」
李望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回來向皇帝稟告:「十公主醒著,正讓啞奴替她更衣。」
「她要出去?皇帝將奏章一收,「她養好精神了?」
李望擦了擦額邊的冷汗:「十公主說陛下沒有拘著她,這個宮裡若是有什麼地方陛下有忌諱的,還讓陛下趁早與她說明。」
皇帝聞言眯起眼睛一笑,心下輕鬆起來,能用這種語氣讓李望給自己傳話,她應該是想開了,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隨她罷,只是別讓她碰見王太嬪……派人跟著,若是真不小心撞上了,還有人能替她圓一下謊。」
十公主這邊聽著李望的轉述,平靜地謝過了李望,帶著人去了御花園溜達。她又困在了這裡,今早與十二做著的時候她就知道了,這次十二不會這麼容易放過自己,現下她的思緒亂得很,像是沒有精氣神掙扎了。她不想真的做一個日日在後宮掃榻以待皇恩的后妃,更何況……更何況……
更何況,那人是自己的親弟弟。
今早十二說的那番話並非沒有觸動到自己,可十公主仍無法做到心無芥蒂地去接受這樣扭曲的關係,與十二的恩怨糾葛讓她剪不斷,理還亂。
可若是真的依了十二所言,豈非這輩子都要向他低頭討好?她做不來。
啞奴看著十公主面上一會陰一會晴,都不禁與她拉開了些許距離。對這個將他們關在小院幾個月的公主,再次侍奉也是心有戚戚然。穿過千百彎折迴廊的諧趣園,一行人不妨遇上了不速之客,坐在萬春亭里的竟是現下十二後宮裡唯一的一位高位妃嬪,順妃。亭下有叄個孩童正在練劍,但是其中一個尤其扎眼,十公主定睛一看,原來是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叄皇子。
扎眼的原因是因為,其他兩位皇子都舞得有模有樣的,只有他是一氣亂舞。十公主環顧一圈,卻不見大皇子。而順妃這邊的大宮女也注意到了十公主這邊,示意正在閉目養神的順妃有人來了。
順妃站起身來朝十公主福了一福,邀她過來同坐。這邊幾位皇子也注意到了十公主,停下了劍朝她行禮,十公主見此情況只好卻之不恭,叄皇子認出了她,眼睛亮亮地朝她喊道:「美人姑姑!」
十公主朝他伸手:「來這裡,姑姑抱!」
於是叄皇子收穫了香香的懷抱。
順妃斜斜地看了一眼自己那個呆立在一旁只顧著給自己擦汗的二兒子,向正給叄皇子喂點心的十公主好奇地搭話:「公主竟不嫌棄叄皇子呆傻?」
十公主點了點叄皇子的小鼻子:「本宮覺得叄皇子玉雪可愛,很合本宮的眼緣。」
順妃這些日子沒少聽說十公主在莊子上的救駕之功,且皇帝特留她在宮中休養,又出自王氏這樣的名門望族,自認為應與十公主有許多共同話題,喊了自己的二兒子過來給十公主掌掌眼,又問道:「公主剛剛在廊邊觀著這幾個孩子練武,覺得哪個孩子舞得最好?」
十公主沉吟片刻,並不答話,想要糊弄過去。不想站在一旁的二皇子抱著劍自作聰明地道:「皇姑母久居深閨,怕是不懂得這些,母親為難皇姑母了。」
這下可觸了十公主的霉頭,可她也不是與小孩子計較的人,只好笑了笑沒有說話,反倒是一直低著頭的四皇子抬頭接話:「二哥這可就錯了,皇姑母未出閣時得皇爺爺恩典,得姜將軍的教導數年,指點我們一二可是綽綽有餘。」
十公主朝四皇子嫣然一笑:「四皇子過譽了,本宮也不過閒暇時舞刀弄劍一番,哪裡敢指點諸位皇子殿下。」
「美人姑姑應該是覺得我最好!」叄皇子在她懷裡鬧將起來,搖著她的胳膊,「姑姑說是不是啊!是不是青兒舞得最好!」
十公主摸了摸他的腦袋,被他逗笑了:「是啦,別人是照著師父舞劍,叄皇子殿下可是可以開宗立派的人。」
順妃見自己的兒子並沒有得到十公主的青眼,反而是痴傻的叄皇子和不起眼的四皇子露了頭,面上就隱隱有些不快,岔開話題道:「公主剛剛從哪來?」
十公主頓了一下,不自然地撒謊:「剛剛去見了王太嬪,從那邊一路逛過來的。」
說話間順妃的大宮女給十公主上茶,彎腰的那一瞬間,她似乎聞到了十公主身上的薰香十分熟悉,電光火石間面色大變,捏著要撤下去的茶盞的手抖個不停。
十公主毫無察覺,與順妃隨意說了兩句話就被鬧著要去捉蝴蝶的叄皇子給拉走了。四皇子放心不下這個心智不全的哥哥,也一道與順妃請辭了。
本就是二皇子與順妃今日突如其來地跑到慈寧宮與太后賣乖,不然他也不欲在這個對自己和哥哥略帶敵意的母子多做逗留的。
二皇子知道自己剛剛說錯了話,也不願留下來受失望的母親的訓,藉口出汗了要更衣也溜走了,但這正好合了順妃大宮女的下懷。她的猜測讓自己兩排牙齒不住地打戰,身體也搖搖欲墜,這個讓她全身上下都冒冷汗的猜測,不知該如何和順妃開口。
順妃見大宮女臉色奇怪,不由得詢問道:「你怎麼了,剛剛十公主走的時候竟然也失了禮數,她現在正得陛下愛重,怎麼今天一個二個的都不讓本宮省心。」
大宮女躊躇著,開口卻是啞然,只能先將圍著的小丫頭揮退,等人都遠遠離了亭子,「撲通」一聲就跪在了順妃跟前:「奴婢……奴婢死罪!」
順妃心下覺得不好,但也沒有扶起她,死死攥著帕子:「怎麼了?是不是旭兒有什麼不好?」
「不!不是大殿下!娘娘!」大宮女的汗如雨下,一下下滴在地上濕了一大片,「是……是娘娘,可否記得,姜將軍的接風宴後,奴婢在御花園的假山後,撿到的那根珍珠短釵……」
「奴婢……奴婢想起來了,那日宮宴,十公主就帶了這麼一套珍珠釵子!且……奴婢剛剛給十公主上茶時,聞到了十公主身上,好似帶著陛下宮裡特有的,龍涎香……奴婢死罪!」
順妃全身如墮冰窟,死死地扣住了石桌的邊緣,十指用力得發青。
且不論這邊主僕兩知道了這樣驚愕的秘密作何反應,這邊十公主放了叄皇子在附近玩耍,覷了跟在身後的四皇子一眼,溫柔地笑問:「你怎麼知道的?」
四皇子沒有看十公主,好像並不意外十公主這樣問,早早就準備好了答案不假思索地回道:「藍兒仰慕姜將軍已久,而上次宮中得見皇姑姑一面,便覺氣度不凡,皇祖母便與藍兒講了皇姑姑的事。」
十公主沒有想到是凌太后告訴的他自己的事,頗有些意外,鬆懈下來摸了摸四皇子的頭:「現下你和你哥哥還是跟著太后一起住嗎?」
「是,皇祖母憐惜藍兒與哥哥年幼,與父皇說了要撫養兒臣至出宮開府。」
十公主拾了張石凳坐下,上下打量了四皇子一番:「你剛剛說,你十分仰慕姜將軍?」
四皇子點點頭,不錯眼地看著十公主,又聽她道:「你可知,宮中教習皇子的劍術,多為強身自保所用,而非殺敵。」
見四皇子面露疑色,十公主知道與他干說無用,拿起了叄皇子練習所用的劍卻並不拔出,站起身來與四皇子相對而立:「來試試。」
「我不用死力,只用一手,也不擊你弱處,你拔出劍來,用剛剛所舞的劍術來攻我。」
四皇子猶豫了片刻,便聽得她喝道:「既是仰慕姜將軍,須過我這一關,為何這樣的遲疑?」
於是四皇子只好抽出了劍,朝她行了一禮:「得罪了。」起勢便向她襲來,十公主只單手虛虛格擋,並不反擊。
四皇子只覺得自己每一次刺出的劍芒都像是泥牛入海,猶是這樣十公主還遊刃有餘,時不時地用劍把敲打他的破綻:「手太直,側身從上方一砍就不用要了。」
「腿站穩,面對敵人不要自己先摔了一跤。」
「劍花太累贅了,等你舞完這一圈人頭已經落地了。」
她腳下左右錯落著走著步,避開直面而來的劍光,側身將劍一攔,就將劍抵在了四皇子的脖子前:「半刻也不到。」
四皇子將手垂下,知道自己已經輸了,也不見氣惱,反而頂著一頭大汗就給十公主跪下了:「還請皇姑姑教藍兒。」
十公主將劍撤回:「我從沒教過人,且你不是一心仰慕姜將軍,跟著我做什麼?」
四皇子抬起眼睛目光奕奕地盯著十公主:「我聽皇祖母說,皇姑姑近日要小留在宮中,就是這些日子,也足夠藍兒學了的。」
十公主看著應答如流的四皇子心中已是極認可他的,但面上還是要故意詐一詐他:「你父皇會同意這件事?凌太后會同意這件事?跟著我萬一吃了苦回去和你哥哥到他們面前訴苦,本宮可開罪不起。」
四皇子鄭重地向她行了拜師禮:「藍兒絕不會幹出這樣的事。」
「最後一件事,我要問你。」十公主不緊不慢地說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袖子裡自己的拳頭已然捏緊,「你學武所為何?」
四皇子被她這句話問住了,心中好似有千言萬語就要噴薄而出,話到嘴邊卻滾了幾滾,才咬著牙道:「……為我……下落不明的母親,為了保護好我的哥哥……為了,在這個宮裡能夠不被欺負,為了……為了我自己!」
恍惚間十公主好像又看到了九公主那張冷淡又決絕的臉,漸漸與眼前的四皇子重迭在一起。她慢慢伸出手,將四皇子攬入懷中。
「好孩子……姑姑教你,」她含著淚道,「無論遇到什麼事,無論是什麼過不去的,來找我……來找我……」
好像是多年前,她也對誰說過這樣的話。
第五十章、桌下
肅清叄皇子一脈進行得轟轟烈烈又雷厲風行,前後不過一個月就牽出朝中數十人,前朝勢力也因這次清洗而重新洗牌。
因為抓捕叄皇子歸案時是秘密進行的,對外宣稱陛下病危昏迷,只有右相與姜將軍等不超十位大臣知道內情。有些官員正在家中開著慶功宴抑或摟著自己新買的妖童美姬尋歡作樂,就被御林軍闖入拿個正著。
人數實在眾多,天牢關都關不下,等不及秋後問斬,幾個要緊的大臣被判了棄市,饒是這樣劊子手的刀都砍鈍了還沒能盡數處理掉。但最頭疼的還是處置作為賊首的叄皇子,算起來這位人物已經造反兩次了,一次是老皇帝殯天當晚與二皇子殺進了京城,一次是避暑山莊裡派人暗殺新帝,論理判凌遲也不為過,可本朝也有默認的律法,縱使皇子有罪大惡極之處,圈禁終身已至頂格,從未有過手刃手足之例。
右相左思右想,將罪狀擬了又擬,只最末尾的刑罰幾經刪改,內閣中也得不出一個統一的結果,不得已只好再次進宮向還在養傷的皇帝請旨。
十二提著筆頭也不抬:「右相說的朕都懂,但叄皇兄這麼多樁罪過竟然也不能讓朕治死他麼?」
夏日炎炎,宮裡擺了兩個大大的冰鑒,但右相額上的汗還是如瀑而下,當初在陛下一口應下的是他,現下又來與這位喜怒無常的陛下討價還價,實在是羞愧。
十二見右相不說話,抬頭觀摩了一下右相的神色,見他面色如豬肝,手中消暑的荷葉飲也未動一口,知道是這幫文臣內部又邁不出那道子曰某某的坎了,只好將筆放下:「右相知道,為何父皇在時,總讓何相那樣的無用之人壓您一頭嗎?」
他將黑漆描金黃玉管的狼毫投入青釉圓洗中攪弄,墨立刻將那一汪清水暈染開:「這麼多年了,您還是沒能參透所謂為官之道。所謂大忠似奸,大奸似忠是相共的,朕知您一片心思如清風朗月,雖有濟世之才,可還是沒能從經史子集中跳出來。」
右相心念一動,嘴上仍是沒有接話。
十二看他面上已是鬆動,鬆開了筆將手放在桌下,身體往後一仰靠在了那張大椅上:「右相不必操心這件事,朕已有了決策。後面還有姜將軍有要事向朕稟……嗯……」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把右相一驚:「陛下可是傷口又疼了?是否要傳御醫來看一看?」
「不妨事,」十二咬著牙道,「右相下去罷。明日將旨意交與朕,不可再拖。」
右相還沒來得繼續說話,就被李望畢恭畢敬地請了出去。
右相前腳剛出御書房,十二就將桌下的十公主拉了出來:「皇姐剛剛何故咬朕?叫右相差點發現。」
原來是十公主剛剛一直藏在桌下,十二早早就將她請來,起初只是抱著她偶爾親親摸摸,動動手腳,十公主也隨他去了。見他絲毫不避諱自己,大喇喇地批著處置賊黨的奏章,忍不住問他:「陛下還真放心毓敏。」
「朕沒什麼好瞞皇姐的,畢竟皇姐當年在父皇跟前也沒少來這處地方,想來是比朕要熟悉得多。」十二不客氣地回嗆她,見她面色沾染了些許羞惱,又假意捂住胸口,「好痛……」
十公主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這些日子還玩不夠這把戲?裝也裝得像一些。」
「朕痛得看不下去啦,皇姐幫朕念念吧。」他無賴地將奏摺往她懷裡一放,就閉目養神去了。
十公主緩緩將懷裡的奏摺拿起,打開一看不是什麼正經內容,竟是四皇子和叄皇子幼稚的習作。她匆匆掃了一遍,兩個人加起來不到叄百個字,應該說叄皇子加起來不到十個字,寫得歪歪斜斜的,四皇子的字在映襯下竟顯得有些一本正經。
她不禁掩唇一笑,又立刻拉下臉來將本子往桌上一甩:「陛下又要敲打毓敏什麼?」
「皇姐冤枉呀!」十二低頭鑽進她的頸窩,「我聽說皇姐成日與他們混在一起,熟稔非常,所以特地讓皇姐看看他們平日跟著少傅學些什麼,嗯?」他側過臉看她故意繃著的臉,飛快地偷了兩個香,「可惜了,我本將心向明月。」
十公主將雙眼一眯:「你說誰是溝渠?」
十二打了個哈哈,見她不依不饒掙扎著就要往下跳,連忙摟緊了哄她:「朕是溝渠,朕是溝渠,皇姐是高高掛在天上的明月。皇姐,可憐則個,向向我吧。」
十公主終於忍不住笑了一笑,隨手拿起桌上另一本奏章,滿篇的「殺」與硃紅色的「准」,十分扎眼。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也原該是其中的一員。
十二抱著她覺得她突然打了個寒戰,好奇地探了探薄袖下的臂膀:「大夏天的皇姐怎麼了,冷了?我讓他們把冰鑒撤下去一個。」
她回過神來緊緊抓住了十二的手,心想現下他愛我正濃,自是不會動我的,但若色衰而愛弛,我又是什麼下場?
只是這樣想著,也覺得膽寒。失了父皇的倚仗自己就會被自己奪得大寶的弟弟肆意妄為,失卻了這個弟弟的寵愛,自己又該何去何從?他會怎麼處置自己?曾經與他母子兩個打擂台的王太嬪,又會如何?
十公主整個身子都軟了,任由皇帝將她調轉身來也沒有反應。
十二隻以為她在想事情,一時間想痴了,讓她將頭靠在自己肩上,撿起她剛剛看的那本奏章掃了一眼:「這人據說給叄皇兄的人手私放了一千利銀,只是讓他斬首示眾,妻女流徙叄千里已經算是便宜他了。」
那我呢?十公主靠在他懷裡默默地想,我誘你入套,還刺了你那麼深的一劍,將來你如何待我?
十二見她沒有反應,捏起她的下巴長長地給了她一個吻:「皇姐看這樣的處置妥當不妥當?」
十公主將臉埋進了他的胸口不說話,十二以為她倦了,撫了撫她的髮絲沒有繼續說話。不久,李望在殿外通傳道:「陛下,右相求見。」
這聲傳召將還在思緒中的十公主唬了一跳,她剛剛被十二揉得衣衫不整,只著了一件小衫披了件短紗,素凈著一張臉,只用了一根簡單的玉簪將頭髮鬆鬆綰起。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就要跳下十二的懷抱,十二卻在電光火石間起了壞心思,將她推放在了御書房的桌下,讓她蜷著腿依在自己的胯間。
他朝她惡劣一笑:「皇姐現下出去,肯定要撞上右相的,不如忍耐片刻。」
不待她反應,立馬高聲朝殿外的李望道:「李望,讓右相進來罷。」
於是十公主就這樣跌坐在地上聽著右相引經據典地闡述那些大道理,鼻間是皇帝特用的龍涎香。
十二卻只聽了右相第一句來意就沒有往下聽了,反而趁右相不注意,低頭看著十公主濕漉漉的雙眼與起伏飽滿的胸乳擠出來的溝壑,突然覺得唇角舌燥,小小地舔了舔下唇,面上不動聲色手上卻在桌下飛速解起了褲子。
十公主瞪大了雙眼,她已不是少不更事的未出閣少女了,說不知道他想幹什麼簡直就是說笑。她伸手想要推開他攔住自己的腿,卻被皇帝一把抓住了手。
皇帝摩挲著她的手腕,朝自己兩胯間的十公主做著口型:「用嘴幫我。」
十公主氣惱,就要爬出桌下,被皇帝一下摁住了:「皇姐也不想讓右相發現吧?」
「陛下?」說曹操曹操到,右相見皇帝眼神遊移在案下,好似在走神,出言提醒道。
「右相說得不錯,」皇帝朝桌前不遠處坐著的右相點了點頭,「繼續說。」
十公主被他的無賴氣得發抖,但好面如她還真如皇帝所說,沒有勇氣在此時從他的案下冒出,只好用另一隻手扶住了他的肉棒,只用一雙美目狠狠瞪著這個沒臉沒皮的弟弟。
十二鬆開她,腰往前挺了挺,那硬物就擦在她飽滿的唇邊。
十公主只當自己此時此刻死了,不情不願地伸出小舌舔了舔側邊,就聽得頭上皇帝小小地喘了一口氣。
她突然覺出這樣的妙處來,需要噤聲忍耐的何止她一個?於是十公主將十二的棍物往上抬了抬,用小舌輕輕從他的根部往冠部滑動,留下一道細細的水漬。
十二額上青筋暴跳,沒想到自己的一時興起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咬緊牙關,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棍物拿住,而後用它拍了拍十公主臉頰,示意她好好弄。
十公主才不如他的意,將他的手拍掉,然後左舔舔冠頭,右舔舔上面的青筋,見他不時低頭瞪自己,還無辜地朝他眨了眨眼,用口型回擊道:不是你讓我做的嗎?
桌前是右相滔滔不絕的子曰與陳情,桌後是十公主用一條香軟的小舌將自己伺候得將要噴薄而出,這樣禁忌的情事仿佛將平日裡的尋常床事快感放大了十倍。他克制著自己小聲地抽氣,在右相問自己時還要勉力將自己的棍物拿開不讓桌下的妖精捉弄,額上的汗也不比躊躇羞愧的右相少。
十公主換了個姿勢,小心翼翼地跪著膝行了一步,趁著他說話的空隙從他手裡奪了那已經流出些許清液的龍根,張開小口猝不及防地將那物的頭部給含住了,小舌與手也沒有停下,一個在棍物下卷弄這,一個則往前探去把玩他沉甸甸的卵蛋。
十二隻覺得自己立時要死去了,恨不得馬上將她抱在桌上痛痛快快地狠干一番。
十公主含了一會,為了避免發出聲音,動作放得很慢,涎水卻已經兜不住往下淌,只好往後稍撤,先擦去唇邊的水液,再次深深將他的陽物吞入。
十二掩飾般地提筆卻不知道寫什麼,腦袋一片空白,為了說那一長串話勸服右相,只能先扶著她的頭,不讓她繼續動作。
他真的害怕自己在這位老臣面前呻吟出聲。
十公主用手點點他的小腿,不滿地捏了捏。
只聽頭上皇帝說「後面還有姜將軍有要事向朕稟」時,十公主呆了一呆,一時不妨沒收住牙齒在他的硬物上磕了一下,十二吃痛地出聲,隨後拒絕了右相的關照,匆忙打發了他下去。
然後將作怪的人從底下拉出,抓著她的腰將她放在了桌案上,讓她墊著那一沓沓奏章就要去剝她的衣服。
十公主還惦記著他剛剛那句「姜將軍要來」,在老臣面前給他口交已經是極限了,若是讓自己的師父撞見自己與十二亂倫,只怕自己也要一頭撞死了。
她哭求著身上紅了眼尾的十二:「十二!待會姜將軍要來!」
「他來怎麼了?朕要讓他看看朕與皇姐如何恩愛!」十二上次本就被姜將軍慪了一頓酸氣,聽她在自己身下還提到了這人,心中那把妒火就如野火燎原,將他的理智燒盡了。
他狠狠挺進了她的身體,扶著她的腰大力肏幹起來。
十公主扶著他的手臂,淚眼模糊中死死咬住下唇,害怕自己溢出的那一兩聲呻吟會被不知何時進來的姜將軍聽到。
見她如此,十二伸手撥弄她的唇齒,無奈地嘆息道:「皇姐怎麼這也當真。」將手指插進了她的口中不讓她真傷了自己,摟抱著她讓她坐在自己的硬挺上,一下一下挺動著腰干她:「讓朕心疼。」
十公主狠狠錘了他兩下,卻避開了他胸口的那處傷:「混蛋!混蛋!」
他捉住她的拳頭輕輕吻在她手背:「是,朕是混蛋。」
第五十一章、鴆殺
第二日皇帝拿到了右相所撰的檄文,在朝上大讚其辭藻之激昂慷慨,大義凜然,讀至中段還潸然淚下,直道叄皇兄絲毫不念兄弟之情,不顧先皇之名,幾次對自己痛下殺手,真乃無人倫禮義之徒。
滿朝文武跪求皇帝將其殺之,以正朝綱,皇帝啜泣良久,話鋒一轉,只道叄皇兄雖不仁不義,朕卻萬萬不能做那殘害手足之人。一番話說得是情真意切,字字滴血,只有右相沒有拭淚,而是跪下朗聲對皇帝道:「逆賊黨首不殺不足以平民憤,望陛下叄思啊!」
皇帝擺手拒絕,最後在眾位大臣的聲淚涕下的懇求下被李望扶了下去。
十公主又被他召到了御書房,只是這次十二沒有像往日那樣讓她坐到自己腿上,而是側靠在案邊,嘴角掛著一抹陌生的笑意。
她好奇地走過去,見他手裡捏著一個青瓷小瓶,上面還繪著龍鳳呈祥的描金紋樣。十二聽到她的腳步聲了,抬起頭朝十公主一笑:「皇姐來了,朕有事要交給皇姐。」
十公主沒見過這樣的瓶子,從他手裡拿起舉到目前仔細端詳著,只見那龍和鳳的眼睛勾勒得邪氣異常,帶著幽幽的死氣,她只覺有點不舒服,但還是沒能猜出什麼用途。
見她要打開瓶口的紅封,十二連忙攔住了她:「皇姐且慢,這瓶子可不興隨意打開。」
十公主不解,朝他晃了晃:「裡面難道是什麼瓊漿玉液,值得陛下這麼珍惜。」
皇帝伸手包住了她的素手:「晌午的時候,皇姐帶著這瓶鴆毒,親自交給叄皇兄吧。」
她睜大了眼睛,皇帝竟要她親手送叄皇兄上路?察覺到她的手微微顫抖,他收了指頭攥緊了她:「叄皇兄可是差點要了朕與皇姐的命啊,皇姐肯定有話要問他的吧?」
「畢竟,皇姐之前那麼相信他,不是麼?」
十公主木木地捏著這瓶劇毒,只聽皇帝在她耳邊低低道:「這鴆毒一瓶抵千金,也不辱沒了皇姐的身份,嗯?」
她張了張口,好半晌才聽到自己回答的聲音:「是,陛下。」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像是很欣慰似的:「現下也快到時候了,就讓李望送皇姐過去吧。」
乘著一頂樸素的小轎,十公主就這樣被抬到了關押有罪皇室成員的宗人府,出發前皇帝還遞給她一件用以掩面的絹紗,只聽轎外的李望對守門的吩咐道:「陛下讓人來看望人,爾等速速放行。」
而後帘子被李望掀開,只見這位大太監笑眯眯地對她低聲囑咐道:「裡面有人領著您,您只管辦事,不會有人打擾的。」
「有勞了,」十公主微微頷首,語氣波瀾不驚,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緊緊捏著腰間的瓷瓶,捏得手都疼了也不想放開。
她對這位叄皇兄心中不是沒有怨恨,也不是故作婦人之仁,但短短的時間內,她先是重傷了十二,現下又要親手送走叄皇兄,難免有些惴惴,畢竟他們半身留著相同的血脈,地下父皇若有知,看著骨肉相殘,是不是會魂魄不安。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奇異地發現自己並沒有之前在莊子上動手刺傷十二前那樣濃重的負罪感。雖說是關押有罪之人的地方,但牢房裡放眼望去都乾淨齊整,並不像傳說中那般潮濕陰暗,反而間間向陽,亮堂堂的。
小太監畢恭畢敬地將她引到了最裡面的一間屋子,裡面蒼老的叄皇子席地而坐,閉目養神,聽到腳步聲來也不睜眼,而是震聲道:「那賤奴之子又處置了何人,今日你們來得倒快?」
小太監趕忙怒斥他不規矩,沒想到叄皇子一言不發,只偶爾冷笑一聲。見他油鹽不進,十公主擺擺手讓小太監退出牢房,自己慢慢地踱步至叄皇兄的面前,站定後才開口:「叄皇兄,好久不見。」
叄皇子神情一動,睜眼看她,隨後冷冷一笑:「毓敏,誰送你來的?」
「叄皇兄現下還有心關心毓敏,難道不該關心自個嗎?」
「我還有什麼好關心的?」叄皇子惡狠狠質問著十公主,整個人卻突然像是承受不住如此激烈的情緒而瞬間大力地咳嗽起來,像是要從胸腔嘔出怨憤一般,「……毓敏,你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嗎?」
十公主皺緊眉頭,她的這位叄皇兄已到了風燭殘年的年紀了,若不是被十二逼著一時沖昏了頭,她不會費心思參與到這樣這樣的爭鬥中。而更讓她無法理解的是,為何叄皇兄放著身體不保養,一定要參與到這樣駭人的爭鬥之中。
於是她問了出來。
叄皇子像是先是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像是她在問了什麼十分不可理喻的問題,隨後又釋然一笑:「你是個女人,怎麼會懂?至高無上的權力,你們從不需要爭,也不必爭。」
「你依附著父皇的寵愛,現下依附著十二的,只需要隨波逐流就可以過好這一生。我為什麼要爭?我的母妃是貴妃,生下了老二與我不久後就撒手人寰。父皇在她的床前許了老二太子之位,卻又遲遲不肯兌現!」
「」後面有了老五,他又覺得老五比其他兄弟都強,別打量著我不知道,他早就把立太子的詔書寫好了!就是老五,但是他把老五給熬走了,哈哈哈哈哈哈!」
說到此處,恨意仿佛將叄皇子重新點亮,他大喘著氣嘶吼著:「父皇這個老不死的,熬走了一個又一個,圈禁了一個又一個,有多少個兒子能給他這樣折磨!」
十公主被他嚇了一跳,有些惱羞成怒:「我何時依附十二了?我來此是想問個明白,叄皇兄為什麼要我的命?」
「你堂堂一個受封嫡公主的人,為什麼要和那個賤種攪和在一起?」叄皇子冷冷一笑,「和老二事敗後,我不是沒想過放棄……我只是沒想到,十二把我的妻兒關起來,把我母家的人全部扣下,兒子孫子,好一點都流放,他把我的妻子……我的女兒……」
十公主捏緊了腰間的瓶子:「什麼?」
「我的妻子,結髮夫妻,從十四歲就嫁給了我,他讓她們……做軍撫!」
「我的妻子……只在軍營里活了不到一個月!我怎能不去爭!我的女兒們現在解脫了,她們已經統統被殺掉了。」叄皇子陰狠地抬起頭,「十二特意派人告訴我的,每天都要告訴我,又有誰死掉了,所以你今天要告訴我什麼,毓敏?」
十公主只覺得腳底冰涼涼的,烈日打在頭頂卻驅不散那股寒意。她沒有回答這個垂垂老矣的皇兄,而是冷靜地問道:「所以叄皇兄為何要殺我?」
叄皇子站起身來:「我本來也以為你是真心想要幫我的,雖然你之前和老五聯手起來整我,但你那時候年紀小,也就算了。但是這次!你府里有人看到十二深夜從你的府上的花園離去。」
「毓敏,你告訴我,如何不防你?」
叄皇子走近她,盯著她的眼睛:「不如你告訴我,一個皇帝深夜出現在你府上,是有什麼別的商量?」
十公主萬萬沒想到是因為這個,未待找出合適的藉口,叄皇子又急急截住了她的話頭:「你以為只要討好十二,接下來就一生無憂了嗎?君心難測,也許你就是下一個我呢?」
十公主喊道:「住口!住口!」
「你以為你們兩個做戲做得天衣無縫,多狠啊,這苦肉計,可惜就算我下了無論如何都要將你二人殺掉以除後患的命令……咳咳……還是讓你們逃過一劫?」叄皇子像是力竭般搖搖欲墜,不得不往牆邊走去,但他仍不甘心地桀桀笑著,像是只被留在了人間的惡鬼詛咒著世間,「毓敏……高興了嗎?你們成功騙到了我,把我和我的家族從這個京城中鏟掉了。」
十公主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了,她從腰間把瓷瓶拿出放在地上:「叄皇兄,你可以解脫了。」
叄皇子轉頭看著地上的瓷瓶,目光凝住了,隨後又立刻撫掌大笑:「好極了!好極了!我等著這個多久了!」
「毓敏!」
十公主頭也不回地離開,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叄皇子的聲音卻像陰魂一般緊緊跟隨這她:「毓敏!叄皇兄和你二皇兄在下面等著你!我可記得之前的你和你母親,可沒少欺辱這位狠心的聖上呢!何相、我,接著可不就是你了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等著那一天!」
第五十二章、質問
十二從御書房回到偏殿已是戌時末,卻發現早早回到殿中的十公主並沒有點燈,也沒有聲響。
他心下隱隱覺得不好,這些日子雖然十公主也怪他把她關在宮裡,可是只有起初鬧過一段時間,但自從收了四皇子這個徒弟後,她慢慢地也接受了這樣的宮中生活。
往日這個時間她已經沐浴更衣完畢,在榻上看他搜羅來的時興話本了。
十二蹙緊眉頭,回想著李望今日從宗人府回來復命時所說的,並無異常,難不成皇姐被叄皇兄的死嚇到了?不應該啊,她也不是沒見過……
「十二。」十公主突然出現在屏風後,手裡拿著一盞小燭,幽幽地看著他。
十二被嚇了一跳,尋著聲音望向她:「皇姐怎麼不點燈,今夜睡得可早。」
十公主默不作聲地盯著他,許久,她被燭光映照得殊艷的臉上緩緩升起了一絲微末的笑意:「不想點燈,今天想就這麼看看你。」
十二突然鬆了肩膀,邊向她走去邊抱怨道:「皇姐可把我嚇了一跳,我還以為皇姐生我的氣呢。」
「我能生什麼氣?」
十二打了個哈哈,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十公主也笑了一下,好像並不在意似地替他錯開話題,將小燭放下,解開披著的外裳:「我今天興致不錯。」
他聽出了她話里的暗示,眼睛不自主地盯著她的每一個動作,心內卻總有一點不妥。現下皇姐的反應太反常了,太平靜了。
感覺到他的目光,十公主轉頭回應著他的目光,手一松,外裳便委頓在地,露出了她剛剛沐浴完尚帶著水汽的、瑩潤的肌膚。
十二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在她的秀麗的鎖骨與挺起的飽滿間游移著。但他沒有動作,就這麼站著欣賞著眼前的美景,只有微微頂起的胯間將他的內心出賣無遺。
十公主沒有再脫,她身上只著一條褻褲和一件水碧色的天蠶絲肚兜,俏生生地立在十二眼前,昏黃的燭光將她身上每一處曲線勾勒出迷濛的曖昧。
十二的舌頭頂了頂上顎,只覺得口乾舌燥。
只聽十公主很輕很輕地問他,輕飄得像是在自己喃喃:「十二,你真的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什麼?」十二沒有聽清,向她走近一步,十公主卻往後退了一步:「十二,你幾次半夜潛入我府上,真的沒有人看到嗎?」
倏忽皇帝眉頭一皺,那摺痕又飛快地消失在立刻舒展開的眉間:「我當是什麼……皇姐怎麼會擔心這個呢?」
「你是不是,故意作出的與我親近的模樣,人前大張旗鼓地賞賜,人後故意讓探子知道你在我府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和叄皇兄勾結,所以作出這一場場戲?」
十二隻覺得額上青筋直跳:「皇姐聽了叄皇兄一番爛槽子的話,就來質問我這些?」
十公主拔下頭上用來綰髮的簪子,再一次對住了他:「我且問你是不是?」
他垂下眼眸,答非所問:「所以皇姐寧願相信一個,曾經想要你的命,又被你親手送走的亡命之徒的言語,而不信朕?」
她扭過頭不去看他,舉著簪子的手卻微不可查地顫抖著,十二又向她前進了一步:「而朕,被你刺了一劍,又為了救皇姐險些喪命,皇姐今日竟來問我,這一切是不是都是我精心設計過的?」
「皇姐……」偏殿里只聞十二深深的一聲嘆息,「我如今才知道,原來皇姐是如此揣度朕的。」
十公主卻沒有將簪子放下:「那你如何在山上保下命來?若非你早有準備,那兩處重傷足以讓你失血而亡。」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覺得自己可笑非常,原來他活下來就已足以是她眼中有意設計的證據,原來千鈞一髮之際為她擋下的那一箭在她眼中就是如此分量。
十二隻覺得右胸腔里的痛意一路蔓延至了小腹,他痛得直不起腰來,雙手捂住了那冰涼涼的腰腹,像是要將這一身冰涼用雙手重新焐熱。良久良久,他才哼笑出聲:「是的,朕早就知道了,皇姐和叄皇兄想要置我於死地。」
他緩緩直起身來,將手往兩邊大大地張開,將胸膛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她面前,一步步向她逼近:「所以,皇姐想要再殺朕一次嗎?」
十公主見他如此反應,心內不知何滋味,腳下卻一步也沒有往後退。
她只覺得舉著的那根簪子突然重逾千斤,讓她不得不用兩隻手緊緊握住,好似這樣就握住了一支利箭,能夠阻攔十二朝她走來的那一步步。
可是她和他都知道,這只是徒勞。
於是十二終於握住了她顫抖的手。
「皇姐,不如再試一遍吧。」他輕聲的嘆息仿若是正與她床笫歡好中的戲語,那雙灰色的杏眼裡已滿滿地綴滿了十公主想要逃避的沉重情緒。
十二又一遍催促道:「皇姐,動手吧。」
她終於忍不住崩潰大哭,想要掙開他牢牢的束縛卻不可得:「十二!你一直在逼我!逼我與你亂倫!逼我疏遠姜將軍!逼我送走叄皇兄!現在你又逼我殺了你!」
他輕笑道:「難道皇姐不想要嗎?」拉著她的手往自己的胸膛逼近,他忍下痛意,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啊,我忘了。」
用力將她的手拉到了自己的右胸膛:「皇姐與我歡好這麼多次,一次都沒有聽過朕的心吧。」
「它在這裡……皇姐那一劍沒有找准位置,」他握緊了十公主的手,像是要將她的手握碎,「這次朕告訴皇姐,皇姐千萬要記牢了……」
那簪子已經抵上了他的胸膛,刺破了那用錦繡血肉織成的龍袍,十二低頭看著她通紅的雙眼,心中微妙地升起了些許平衡感,仿佛連那翻湧著的怨憤都被撫平稍許。
他將簪子狠狠往胸口一拉。
「十二!」十公主驚叫出聲,慌亂中的第一反應是將簪子鬆開。十二卻笑得痛快淋漓:「皇姐……還是狠不下心……」
十公主的淚滴暴雨疾風般落下,她連忙垂首去扯他的衣襟,十二卻不緊不慢地再次握住她的手,毫不在意地與她調笑:「皇姐,朕教過你的,怎麼解龍袍。」
十公主反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將他打得頭都偏了過去。
「混帳!」十公主罵完大力地一把將他的衣襟拉開,還好鬆開得及時,那簪子沒有扎得太深,但還是洇出了血。
十二偏著頭許久,才慢慢地回過頭來,手撫上了高高腫起的右臉,竟咧開一個慘不忍睹的笑:「皇姐,知道朕為何沒有死了吧……」
十公主揪著他的衣襟,恨聲道:「你用你的性命逼我,來日厭了我,我還不知受何折磨!」
十二痴痴地笑了:「我怎麼可能厭倦皇姐呢……皇姐,我們註定是要糾纏在一起的,我永遠不會放手……」
「先鬆開手的,從來只有皇姐罷了。」
十公主默默淌著淚:「我不願意,十二,可是你從來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
「你沒有問過我想不想,這一切都只取決於你要不要。」
他用沾了血的手捧起她的盈盈淚眼:「這不一樣嗎?皇姐最終都是我的。」
她流著淚搖著頭,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卻又被十二俯身吻開,唇舌交纏間他們好似回到了一種最純粹的關係,拋卻了皇帝公主的身份,拋卻了相同的半身血液,拋卻了怎麼算也算不清楚的愛恨前塵。
她只是被他這樣吻著,好似只要閉上眼,就能和他逃離一切。
十二摟著她倒在了榻上,卻沒有將手伸進她的雙乳間,也沒有探向她早已濕淋淋的蜜處,他的手克制又用力地在她的頸邊滑過,食指沿著她繃緊的頸線慢慢摸索,十公主恍惚間覺得那隻手幾次要狠狠將她掐住,就這樣讓她再也喘不過氣來,讓她像溺水之人般溺亡在這窒息的情慾之中。
她伸出舌頭,抵抗他鋪天蓋地而來的進攻,然後潰不成軍。
十二稍稍鬆開她的唇,不錯眼地看著她,像是要把她此刻的樣子分毫不差地刻進心中。她知道他在看她,但她卻沒有膽子睜開眼睛,看一看她的弟弟是如何看她的。
十公主在心裡悄悄罵道:膽小鬼。
她想,如果在林間,他真的被她殺死在那一劍下,現下的她又會是怎樣的心情呢?是向她新招來男寵張開雙腿,讓男寵看著自己雙腿間這一對昭然若揭的烙印好奇地問出「十二」是何人,然後她會狠狠將這個男寵壓住,在人身上起落間想起他用那雙奇異的灰色眸子看自己的最後一眼時達到高潮,待情事完畢後將這個男寵乾乾淨淨地處理掉。
不過她更可能是和他一同死在叄皇兄的刺客的箭下。
十公主摟緊了身上動作著的十二,將臉貼在他鮮血未乾的右胸上,將自己半裸著的身體緊緊貼住在她身上游移著的十二,卻將眼睛緊閉。
就讓我做此刻的膽小鬼。
我只做這一刻的膽小鬼,在他再次吻住我之前。
第五十三章、暗涌
十公主靠在十二的胸前默默數著他的心跳,十二低頭深深嗅著她發間的馨香,慢慢將唇移到了她光潔的額頭。
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說話,只讓沉默靜靜流淌著。
還是十二沒能耐住性子,抬起她的下巴輕輕貼了貼,而後摩挲著她剛剛被自己親得微微有些發腫的唇:「皇姐還想問什麼?」
十公主捉住他挑弄自己的手,搖了搖頭,從他懷裡側身滾出,仰躺在榻上看著偏殿頂里雕龍繡鳳的樑柱,十二又貼上來拉著她的手。
「十二,你有沒有想過,你就這樣把我拘在宮裡,我和你算什麼呢?」
「皇姐依舊是十公主,是朕的皇姐啊。」他毫不在意地蹭了蹭她的頸窩,輕吻著她敏感的鎖骨,微微仰頭看她隱隱有些興奮:「皇姐若是想做朕的妻子,朕也能辦到,這樣皇姐就能名正言順地留在朕的後宮裡了!」
十公主沒有說話,面上無悲無喜,像是一尊玉做的神女像。十二卻以為她默認了,支起身子興致勃勃地講與她聽:「朕都想好了,給皇姐換個身份並不難。左右皇姐人現在已在宮裡,朕知會一聲讓他們假做皇姐得了一場急病去了,再讓母后收皇姐為義女,身份也有了,就可以長長久久地與朕在一起了!唔……」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至於皇姐的母親王太嬪,朕可以藉口將皇姐的府邸送給她,讓她在十公主府安度晚年。」
十二像是很滿意似的,恨不得現下就將這件事辦了:「皇姐你再替朕想想,還有哪裡不妥。」
十公主越聽越心驚,心亂如麻。是了,她現在全然被他把控著,要她假死就假死,從此十公主這個身份就不復存在了,往昔二十幾年的身份與驕傲也都煙消雲散。
此後她就像從石頭裡蹦出來一般,生殺榮辱皆繫於他一身喜怒,自己毫無還手之力了。這樣的她,還算是她嗎?
夜晚的涼意悄悄爬上脊背,白日裡叄皇兄的怨言在十公主的耳邊又響起:「毓敏,君心難測,你就是下一個我……」
十公主打了個寒戰,十二見此連忙一把將她抱起:「晚上了,還是去床上罷。」
她攥緊了十二的衣襟,想放聲尖叫張口時卻化作一句低低的順從的「嗯」。她心下一驚:我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
十二輕輕地將她放在那張拔步床上,欺身上前就叼住了她的櫻唇用舌頭肆意碾壓著,十公主微微張開雙唇放他入侵,心思卻全然不在這上面:我曾欺他辱他,甚至想要殺他,他為何仍對我如此?
她困惑著,雙手推開他讓他放開自己,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十二,我有話要問你。」
十二「嗯嗯」了兩聲,手卻沒閒著去繞到她的後頸去解肚兜繩,不多時那一對玉乳就跳脫於眼前,他捧起她飽滿的乳肉貼了上去,在她胸前悶悶地出聲:「皇姐問罷。」
「之前在山洞裡,我曾聽見你的囈語,我只記得在長街上抽你的那一頓鞭子時,你並沒有叫喊……」她雙手捧住他在胸前作亂的腦袋想讓他看著自己回答,糾纏半天拗不過他,只能無奈地任由他又親又揉,「但是你在洞裡卻喊讓我不要打你,我後面還打過你嗎?」
十二身體一僵,伸手撥弄她挺立起的紅櫻掐了掐,惹得她嬌嗔了一聲,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皇姐把事情都忘了啊……」
她抓住了這個話頭必不可能輕易鬆口,連忙追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每次想起一些小時候的事我的腦袋就痛得不行,像是在阻止我想起似的。」
十二皺眉,去摸她的後腦勺:「皇姐想起以前的事會頭疼?」
「是,而且在我們滾落山間後,我才能勉強想起些許事情。只隱隱約約記得一些,再往後卻不能了。」十公主拿起床上的薄被披在自己身上,「所以應該不是我撞到腦袋的問題,那一撞反而讓我記起了東西。但是十二,你應當記得的……」
十二面上神色飛快地變化著,忽地抓住了她的手:「也就是說,皇姐只有關於朕的事情想不起來?」
「是。」
十二恍然大悟,腦海中飛快地閃過幾個畫面,隨即又問:「皇姐現下能想起到哪裡?」
十公主於是細細地與他說了,並奇怪道:「自從我母親流產後,我們好像就因與你們交惡而再無往來了。」
他擰著眉頭問了她一個奇怪的問題:「你之前有見過我母親身邊的連姑姑嗎?」
「沒有,我只在宮宴第二天見過她一面。」十公主不解為何十二在此時說起這個人,畢竟這位「連姑姑」留給她的印象並不算好。
十二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將人摟過來跨坐在自己腿上:「這事我有眉目了,不過皇姐剛剛在我進來的時候說的』有興致』才是現下最要緊的事。」
十公主不滿,雙手橫亘在二人之間:「我現下沒興致了,放開我。」
十二挺了挺腰,讓身上的十公主感受他已經硬挺的炙熱,也不滿道:「皇姐放的火,竟然就想這麼跑了嗎?」
她不語,抵著他的肩膀不讓他繼續動作。十二把她放倒握住她的腳踝,拉開她一隻修長的腿,隔著褻褲撥弄著她的陰唇:「我明白了,只要讓皇姐興致回來就行了。」
其實十公主並不是不想要,這些天她早就習慣了與十二每晚的耳鬢廝磨,婉轉交歡,剛剛那一通折騰下來她也花露盈盈,被他的指尖搔弄一下便春水潺潺。她的身子忍不住抖了一抖,呵道:「十二!我現下不願!」
十二剝下她的褻褲,從她的雙腿間抬眼看她:「皇姐,我想要。」
十公主想要將腿從他手裡抽出,卻被十二牢牢緊握,不由分說地將手分開那兩片花瓣,柔柔地捻動著小豆與她調笑:「皇姐與我矜持什麼?剛剛明明還自脫了衣服。」
她氣得仰倒,就要用另一隻沒被他制住的腿踹他,不想這正是羊入虎口,合了十二的意。他眼疾手快地往前一挺身,不讓她把腿合上:「皇姐還是吃到教訓,用了這招多少回了。」
十公主被他牢牢地握住了腰起不來身,恨恨地將臉轉向一邊,十二卻只借著微弱的燭光看到了她臉上團團紅暈。
他鬆開制住她的腰的手,一邊慢條斯理地解開腰帶一邊用手撫弄著她腰,惹得她喘息不止,十二卻朝她一笑:「皇姐可要記住了,朕的腰帶是如何解的……」
十公主「哼」了一聲,挑起眉毛看他:「我憑什麼要記住?」
十二將自己陽物放出來,脫口道:「後宮的妃嬪,都是要為朕寬衣解帶的。」
「……」十公主被他這麼一提醒,突然想起了之前十二提到的假死一事,一時間冷汗如雨。十二沒注意到她的反應,挺身插進了她柔媚翕動的肉穴,便聽得二人同時深深的一聲悶哼。
她將他碩大的肉冠吃進屄里,任由他俯身嘬弄著她那兩團軟肉,心卻不快活。她說不出什麼感覺,雖然十二讓自己的身體痛快,她的內心卻不痛快。
十公主已經見識過了宮外的自在生活,宮外她可以去茶樓聽戲,可以帶著僕人逛朝市,可以去莊子上看陳一陳二練兵、可以去武館看看武師傅們如何教導孩子們,順便收收帳,晚間再在自己的府上小酌一二,沉酣睡去。
出嫁後她也曾捫心自問,宮裡金玉堆成的錦繡堆宮外固然比不上,但步步都是規矩,處處都是小心,父皇雖然千寵萬寵,可有時候她也會擔心自己會不會說錯了話,做錯了事,惹得父皇不快,引得母親失寵。所以撒嬌賣乖是父皇在時她安身立命的本領,卻不是今時今日她再願意去做的事。
十公主抬眼望去已經情動了的十二,心想,他連我拒絕求歡都不肯答應,自顧自地就要了我,若是真的應了他所說,成了後宮翹首以盼他的女人,一身一心皆看他想不想,要不要,自己連個自在去處都沒有,光是這樣想著,都覺得不寒而慄。
但十公主沒有立時說出,因為十二的手正摸著她腿內烙上去的那兩個字,提醒著她這個人曾經多麼殘忍,愛時願意以命相抵,恨起來卻能叫人慾死不得。
十公主實在害怕,但她卻將雙腿抬起夾緊了他的腰,口中吟哦著:「十二……快點……皇姐要你的雞巴,狠狠肏我……嗯……」
十二愈加情動,將她摟抱起要去含她的耳垂,卻被十公主捧住臉不由分說地吻住,那小舌在他口中擺動,幾次逗引得他去叼卻不得,只聞得「嘖嘖」聲不斷。
他大力地揉弄著她飽滿的臀肉,下身九淺一深地插著。十公主將腰肢擺動,一下一下坐著他的陽具又用眼尾斜斜覷著他。口中淫聲艷詞不斷,「好弟弟用點力氣」、「肏死你的皇姐」都刺激得年輕的帝皇雙眼通紅,仰頭去親她繃緊的脖子身下激烈地在她屄內搗弄,像是要將那兩個撞得她的臀「啪啪」作響的卵蛋都塞進那已經泥濘的肉穴里。
十公主低頭回應著他細碎的親吻,狀似無意地提到:「陛下……嗯……今日肏得我如此厲害,明日我起不來身,怕是要與四皇子爽約了……啊!」
十二吃醋道:「在床上不許提其他人!」
「啊!」十公主被他一記深頂弄得吐不出完整的字句,雙手繞到他腦後摩挲著,坐在他懷裡輕笑道:「是……陛下肏得我……好爽利!啊!」
原來十二把陰莖從她小穴里拔出,讓她側躺著抬起一隻腿搭在自己肩上被他入。十公主看不見他的臉,邊被人狠狠肏著又邊人玩著敏感的花蒂,只好哭叫著催促道:「十二!快些!快些!」
十二肏得額上已有汗粒,聞言加快了在她體內衝刺的速度,饒是如此也過了近半個時辰才結束這場心思各異的情事。他發泄了兩回仍覺不足,將還在不應期的肉棒埋在她的穴里,享受著她高潮後自發的吮吸與柔軟的包裹。
十二捉起她酸軟無力的柔荑,將她修長的手指吞進口中吮吸,弄得她指間水淋淋,濕漉漉的。十公主與他溫存了一會兒才喘息著道:「我見順妃並不很喜歡叄皇子和四皇子,但我卻很喜歡這兩個孩子。」
十二沿著她手掌心的生命線一路舔弄至她的手腕,並不得空回應她。十公主卻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這幾日在宮裡也鮮少見你提到他們,不如明日我替你問問他們的書,也算是為你盡一盡做父親的心意。」
十二不服氣,鬆開她的手嘟囔道:「我哪裡不盡心……」
她點了點他的額頭:「那我問你,叄皇子和四皇子最喜歡什麼?」
十二語塞,低下頭依偎在她胸前小聲地道:「這四個孩子來得太快,我並沒有做父親的感覺。」
他撫摸著她的小腹:「我只關心與皇姐將來的孩子。」
她沒有接話,沉默了一會才又道:「所以明日我讓這兩個孩子來此處,替你好好地問一問,可好?」
十二悶悶道:「皇姐也從沒問過我喜歡什麼,就只知道關心別人。」
「那你喜歡什麼?」
他撐起身子仰頭親在她的下頜:「我喜歡和皇姐這樣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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