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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弟為何如此暴躁 (13-22)作者:徐夢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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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25 19:09: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十三章、出宮
十公主一愣,沒想到自己剛剛起步著手的計劃結果直接猝不及防地拋到了眼前。沉默了一會兒,她才啞然試探道:「陛下怎麼忽然提起這件事?」
皇帝在帳外看不清神色,只又地重複了一遍:「皇姐想出宮嗎?」
小崽子良心發現了?她清了清嗓子,很不信任似的:「陛下真的願意放毓敏出宮?」
他低低地笑了,好似有點無奈:「朕這塊寶地,恐怕暫時還留不住皇姐,皇姐且放心去吧。朕這就安排車架送皇姐,皇姐這些日子勞累了。」
皇帝攥了攥拳頭,終是沒能忍住,再次撩開了簾帳,拉住她的手細細叮囑道:「皇姐身上還有傷,回府後且先不要讓奴才近身伺候了。那兩名啞奴皇姐帶回去,這些日子怕是皇姐也用慣了。」十公主暗暗腹誹,這兩個啞奴雖不會說話不會讀寫,但也是結結實實的兩個大活人在盯著她呢!轉念一想,他連侍衛長的事情都摸得一清二楚,那公主府里的探子也屬實不少了,至少這兩個是明樁。她冷笑道:「毓敏知道了,多謝陛下。」
皇帝見她仍是橫眉冷對,知道她仍是不馴,嘆了口氣道:「方子與藥朕都讓李望備好了,皇姐一起帶出宮吧,還有幾味藥膳,朕也命啞奴記得燉給你服下,對身子大有裨益。」低下頭向她要了幾個香吻,繼而叮囑道:「外面冷,皇姐現下經不起凍,宮外不比宮內,還是善自保養為上。」
十公主的心思早就飛出去了,早就不耐煩聽他絮絮叨叨,擺擺手揮開他啄吻的動作:「知道了,陛下先去忙吧。」
他看她這副情態,像是在向他撒嬌,不由得心下喜滋滋地,又黏了她好一會兒,直到李望在外間連喚了他叄遍,才依依不捨地起身離開。
屋外薄雪初融,還有一點殘餘的北風,離了燒著地龍的屋子,微微有刺骨的涼意穿透皇帝賜下的大氅,鑽進她的身體。但她的心內是歡欣的,自己終於可以回到熟悉的地方了,不再每時每刻憂慮如何應付與皇帝的相處,腳步鬆快了許多,一洗連月來的病態。
李望將她送上了馬車,立在朱紅的宮門前躬身致禮送她。十公主見著後面還有一架馬車,不由得問道:「李望,那一車是作甚麼的?」
李望笑答:「陛下感念公主,想著公主近日在宮裡為寬慰太后太妃們勞心勞力,這些個小玩意雖然不值什麼,卻都是陛下的一片心意。」
十公主右眼突突地跳著,有些不好的預感。但宮門口來來往往的人太多太雜,她也不好公然推拒,只好笑著說:「那有勞公公替我多謝陛下了。」
李望上前一步,在她耳邊悄聲道:「陛下還說,裡面有送給公主的大禮,還望公主看了不要生氣。」
她心下疑惑,什麼大禮還值得李望臨行前提一嘴,嘴上雖然強撐著稱是,心下已經亂如麻了。
回到府里,已是傍晚。十公主心裡惦著李望說的那份大禮,是好是歹她都要先驗明了才安心,也不休息,就這麼一身正裝,坐在廳里看著下人將馬車裡的禮物搬出登記入庫。
突的一聲尖叫,激得昏昏欲睡的她一個激靈。十公主心裡本就煩悶,斥道:「本宮不過進宮一個月,這個府里竟已如此沒有規矩了嗎?管家,是誰在喊叫?」
管家上前查看尖叫的侍女,只見那侍女雙手鮮血淋漓,兩眼無神跌坐在地上。管家往桌上那敞開的烏木盒子看了一眼,沒想到也抑制不住地小聲叫了起來:「公主,公主,您,您可千萬不能看這個啊。」
十公主看連管家都如此反應,知道那盒子裡必是宮裡的那條毒蛇所送的大禮了。但她也是見過場面的人,年年狩獵也獵過野兔野鴨,不是等閒膽小女子。
十公主緩步走上前去,輕聲道:「都讓開。」
管家連忙扶起還跌坐在地上的侍女,顫顫巍巍地退到了一旁。她慢慢走著,越近越能聞到那盒子裡的血腥味,但看到盒子裡裝的東西時,仍大驚失色,目眥欲裂。
只見盒子裡,竟是她的侍衛長的頭顱,一旁還有一個血淋淋的長物。十公主扶住了桌案,定睛一看,那物不是旁的什麼,正是男人的胯下之物。
十公主全身劇烈地顫抖,她的牙齒被她大力地咬著,發出「咯咯」聲,喉嚨里泛起了一股噁心讓她難受得想吐。一旁的管家忽地磕起了頭請罪道:「殿下,殿下恕罪啊!何相活殉了以後,何駙馬就搬到了我們府上養病,殿下進宮後音信全無,府內多了何相府里的人還未能安置,奴就疏忽了,昨日侍衛長就已不見蹤影了,奴也未派人去尋,沒想到……沒想到……」
十公主雙目赤紅,五年養條狗也養出感情了,更何況是她一手調教出的貼心寵兒,她心下大恨,怒極反而笑出了聲:「不怪你,不怪你,想來他是必遭此劫的,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她伸手蓋住了匣子裡大大地睜著眼的侍衛長,喃喃道:「十二,你這份禮,送得真好……送得真好!」
她將桌上其他的珍寶狠狠掃到了地上,卻見那侍衛長髮髻上插著一張書籤,拿起一看,只見上面赫然寫著:二心之人不必留,翻過來還有六個字:稍安勿躁。
十公主冷冷一笑,死死捏著那張書籤想道,我自是會稍安勿躁的,十二,希望你也能做到。
第十四章、駙馬
十公主命人將侍衛長殮了,並沒有作出更多的反應,連失職的管家也沒有處罰,只安靜地養傷。
自何相落敗後,十公主府也鮮少有人來訪,竟連她入宮一個月也無人知曉。京城裡的權貴最會審時度勢,也省得她找藉口掩飾自己遭受的屈辱磋磨了。但苟且偷生,到底是意難平!十公主將筆一丟,小羊毫的紫竹筆就這樣骨碌碌地滾到了地毯上。是了,她現在用的這隻筆還是那畜生賞賜的,下人不知她所受過的折磨,只喜滋滋地認為公主仍是受寵的天潢貴胄,新帝還是如此看重公主,那一車珍寶不就是證明麼?至於死去的侍衛長,紙條上明明白白寫著二心之人,陛下替公主處決了,也是為了公主著想。
於是她房裡的能換的都給她換上了新賜的寶物,以示皇恩浩蕩。而十公主這裡是有苦難言,日日看著仇人的東西在她目之所及處耀武揚威。
叫她如何開口呢?說她和新帝有悖人倫,還是向誰訴說自己心裡的怨憤?她心中苦悶,從未嘗過的怨毒像一團烈火吞噬著她的心臟,無處排遣。
她不是沒有細想過侍衛長的所謂二心,但與剛剛折辱過自己的皇帝相比,她更願意相信侍奉了自己五年,事事得宜的侍衛長,更重要的是,她不願承認自己的御下之術如此不成功,只短短的一個月就讓侍衛長迫不及待地另尋他處。
身上的印子看著慘烈,養了叄五日也淡了,只舌頭的傷好得慢一些,雖是這樣,十公主仍不肯讓侍女貼身伺候。隱隱的自尊讓她風聲鶴唳,連衣物也是自己動手,不假他人。
窗外柳樹抽芽,下個月就會是楊柳依依的景色了。何德的身體仍不見好,病情反而一日一日加重了,整日只咳得厲害,根本下不了榻。想來也不必皇帝斬草除根,不日何相這一脈也就斷了。十公主屆時也會榮升為孀居的寡婦,再嫁或許是她的另一個機會,她暗自思忖著,卻有侍女來傳話,說管家在門外候著,說駙馬想要見她一面。
十公主兩道柳葉眉蹙起,難道是何德這就要去了?她遲疑道:「可是駙馬不好了?」
侍女在屏風外低低回道:「管家說駙馬在那邊鬧著要見公主,藥也不肯喝,飯也不肯吃,只一昧地打砸東西,只求公主去看一眼吧。」
何德養病養了這些日子並未作過妖,事出反常,於是十公主換了衣裳隨管家到了別院,剛踏入院門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熏得她眼皮突地一跳。喧鬧的院子裡雞飛狗跳,小廝們在院子裡收拾著地上被何德胡亂砸碎的花盆杯盞,侍女們捏著帕子侯在門外急聲勸慰著門裡大喊大叫的何德,一片嘈雜。
十公主皺了皺眉,這實在是不成體統,何德好端端地發什麼瘋?管家知她不高興了,大聲呵道:「這都在幹什麼,公主來了一個個都瞎了嗎?」
門裡何德應是聽到了管家的話,叫喊聲也停了下來,小廝和侍女們慌忙跪下,只一個年級稍大的嬤嬤朝十公主一拜,央道:「天可憐見,公主終於來了,駙馬一直嚷著要見公主,見不到公主就要絕食絕藥,奴婢們也實在是沒法子了,才求管家去尋公主……」十公主擺了擺手,一邊往屋子裡走一邊不耐煩道:「知道了,你們都退下,本宮與駙馬好好說會兒話。」
「公主!」屋內何德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門前,扶著門框氣喘吁吁道:「公主,別讓他們下去,讓他們在院子裡候著吧。」
十公主不願與病人爭這點小事,皺著眉頭答應了,還不待她說話,何德就截住她的話頭,艱難地向她一躬身:「公主,請進來吧。」
十公主隨他進了屋,撿了塊乾淨地方坐下,何德慢慢走到了她身邊,突然就跪在了一地的狼藉中。
她被何德嚇了一跳,見他這一下雙膝出了血,連忙伸手想要將他扶起:「駙馬這是做什麼,你我夫妻有何說不得的。」
何德卻只搖搖頭並不肯起來,只向她一拜:「當初何德不聽公主的勸導,只認為依靠父親公主便可渾渾噩噩地過了這麼一生,現如今大禍臨頭,自身也朝不保夕,還望公主原諒。」
十公主聽他這一通表白,嘆息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此禍事也並非你我二人之力可避,你且安心養病,來日方長。」
何德低低一笑,抬起頭來已是淚水漣漣:「公主,我自知已沒多少日子了,只有幾件事想託付給你,還望公主能不計前嫌,看在往日的夫妻情分上幫何德完成最後的心愿吧。」
十公主心下複雜,她不能貿然答應,只將何德扶起,奇道:「駙馬先起來,咱們雖然沒過過多少日子,但也並非到了如此地步,你這麼跪著我也無法安心答應你……更何況,雖說何相已經去了,但我們府里也並非沒有好藥,怎麼就如此心灰意冷?」
何德被她扶著坐到了床上,窗外日照樹影,長長地映在了地上。何德臉上看不清神色,聞言竟是激動起來:「公主,我往日雖不著四六,身子卻並不弱,短短一個月就已經這樣了,公主難道就不好奇?」
十公主從未將他放在心上,她與他聚少離多,成了婚後各過各的,他於她也只是擺設而已。聽他這麼一說反倒勾起了她的愧疚,她心虛之餘腦袋卻飛速轉動,半晌,壓低了聲音不可置信道:「我原本以為他會放過你,你身上可是半分官職也無啊!」
何德卻攥著她的袖子,恨聲道:「公主,我的身子已經這樣了,只求公主能庇護我的弟弟和我的血脈,」他跪在床上,向她磕頭道:「我有一外室,已有了叄個月的身孕,胎已坐穩了。何德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只求公主能庇護一二……」
十公主沒有生氣,他兩的婚姻算是名存實亡,互相虧欠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一紙婚約綁定在了一起並不代表著她願意白白幫這無用的丈夫養孩子,她稍稍正坐,那點愧疚也煙消雲散了。何德見她臉色不虞,知道她與他的夫妻情分還沒能令她答允做出如此大義之舉,便又繼續搬出籌碼:「這事雖然難為公主了,但何德並非空手套白狼,知恩不圖報之人。」說著從懷裡掏出了一張布,上面密密麻麻地不知寫了什麼:「這是父親臨終所託,還望公主笑納。」
十公主接過來快速地掃了一遍,只見何家所隱秘下的財產與人手,盡數被何相用蠅頭小楷,記錄在了這巴掌大的布上,何德見她被吸引了,知道她會應承下他的所託,繼續小聲拋出又一籌碼:「公主若還想更進一步,何德這裡還有一事,能助公主重回往日的榮光。」
十公主感覺自己的心劇烈地跳動著,一下一下撞擊著她的胸口。只粗粗一掃,這布上就約有十數萬兩了,而那些人手,多是平民出身的武將,曾被何相資助過,這些將盡入自己囊中。而何德口中吐出的話語,讓她更加好奇了,小聲催促道:「駙馬請快快道來。」
何德卻不緊不慢地從床上起來,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倚靠著,並不急著交代,反而用眼神催促十公主也一同上榻來。十公主知道他所說的將會是她最想要的,也不與他計較了,將布收了進衣襟,脫了鞋襪也上了榻,與他相對而坐。
何德卻並不滿意似的,用眼神示意十公主挨著他坐,十公主只好換了位置,與何德依偎著。興許何德心中大事已了,氣色也好了不少,也不咳嗽了,將頭挨在了她的肩上,將她的手拿到面前,手指一划一划的,寫下了個「叄」。
十公主被驚得差點一跳,用眼神質疑道:「怎麼會?不是被拿下了嗎?」
何德又寫了兩個字在她掌中,青州,寫完用口型對她道:「陛下被運了出去,現下在此處有大隊人馬,只差有人配合,拿下寶座。」
十公主垂下眼眸,心跳得厲害,聲音低不可聞:「他想怎麼做?」
何德指了指她的胸口,又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十公主卻並不認可,新帝雖然剛上位不久,局勢不穩,但貿然策劃刺殺並不穩妥,真謀逆了她連今日的富貴可都保不住。何德知她心中疑惑,拍了拍手道:「王大人家,也是認同的。這份功勞,還差有人穿針引線。」
王家?母親的娘家竟然也摻和進來了,十公主收緊了攥著裙子的手,想起了皇帝折辱她的樁樁件件,終於狠狠點頭,繼而又問道:「駙馬的身子真的好不了了嗎?」
何德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十公主卻抓住了他的手,看著他:「駙馬知不知道,下藥的人是誰?」
何德從未見過十公主如此認真地看著自己,他也終於第一次審視自己這位金枝玉葉的妻子,柳葉彎眉橫波眼,桃腮櫻口凝春來,若是未逢此劫,她與他從未如此交心,從心底油然生出了一股情誼來。十公主知他交代這麼多已是強弩之末,也不再逼他,心裡已有了主意,溫聲道:「駙馬願不願意與本宮,再盡一盡夫妻情分。」
何德不解,靠在床頭疑惑地看著她。十公主示意他不要出聲,忽的開始寬衣解帶,直脫得自己只剩一條水杏色的肚兜。又將髮髻釵環卸下,一頭青絲潑散開來,直將何德看得兩眼發直。十公主豎起手指「噓」了一聲,坐到了他的身上,將手伸進口中沾濕後探到了褻褲里動作起來。
只聽得榻內水聲潺潺,不多時十公主就將自己玩弄得花露盈盈,臉上也春意盎然,口中嬌喘不止。何德看著她,連月來纏綿病榻他已多日不近女色,那外室被他藏匿起來也不敢探視,見到十公主如此,身下的肉棒竟慢慢抬起了頭。
十公主感受到了他身體的變化卻並不管,只用指頭插弄著自己,自顧自地在何德身上起落,口中的嬌吟也漸漸大聲了起來:「駙馬!啊!插死我了!那裡,那裡,快點!」
何德從未在床上聽到過她如此放蕩之語,雖知她有侍衛長卻從未干涉過。五年來的夫妻情事屈指可數,第一次見高高在上的她如此媚態,不由得挺動起腰身,手也伸進了褲子裡,低低地呻吟起來。
「啊!駙馬!肏得本宮好爽,早知駙馬如此,本宮定與你日夜不離……」她的手越插越快,快到高潮時腦海里卻不自主地浮現出皇帝的臉。皇帝的手也曾這麼玩著她,輕攏慢捻抹復挑,捏著她的花核滑動著,卻不肯一次給她個痛快,總要讓她幾次高潮而不得,哭著求他給她時才換上他的龍根,狠狠操弄。羞恥與快感將她擊潰,十公主忽地仰起頭,高高地呻吟了一聲,身下水流不止,噴涌而出,弄濕了她與何德的下身,她就這麼幻想著那背德的情事,將自己插到了高潮。
然而明明身下躺著的,才是她的正牌丈夫。
為了確保屋外的人能聽得清清楚楚,十公主將頭挨在了何德的耳邊,命令道:「駙馬,叫,大聲點。」
何德不明就裡,身下也正硬得難受,怎麼打也到不了。十公主卻不耐煩了,伸手勉強幫何德打著,繼續假模假式地大聲呻吟道:「駙馬!駙馬好生厲害!啊!肏死本宮,現在就肏死本宮!」何德聽得她更放浪的言語,棍物被她柔嫩的手揉搓,耳邊是她嬌喘呻吟,不由得身心快慰,也大聲喊道:「草死你,草死你,公主!都給你!」
話音剛落,就噴出一股濃稠的白液,灑在了十公主的手上與自己的腿上。十公主將肚兜一脫,將自己的手擦乾淨,披上外袍吩咐仍侯在屋外的僕人們備熱水去了。
第十五章、流放
此後幾日,十公主日日尋了藉口與何德廝混在一起,府中的下人都嘖嘖稱奇,只道公主與駙馬的感情竟從未如此親昵。實際情況則是,十公主停了府內侍奉給何德的藥,在外偷偷找了大夫配藥方,而何德也因心中大事已有了託付,身體竟漸漸有了起色。
她實在摸不准府內到底是何人給駙馬下藥,兩個啞奴已被她關在了府邸隔壁的一個小院落,若是皇帝的暗線,想來定會與這兩個接頭,到時再瓮中捉鱉清理乾淨。只是侍衛長一死,她就斷了一隻臂膀,不免有些掣肘。現在能依仗辦事的唯有從小到大都侍奉她的王家的家生奴才,這些人,父母兄弟的奴契都捏在自己手上,忠心是可以保證的。十公主拿著放大鏡出神地盯著面前的藍地琺琅彩花卉瓷瓶的紋式,蜿蜒的枝蔓與明麗的牡丹的確悅人雙目,卻遲遲沒能讓她動筆描摹下來。一想到沒有抓到叛徒,自己還要與何德做戲到何時,就令她心煩。
身上的傷養得七七八八了,她卻沒能尋得合適的藉口到王家走一趟,她派去探望的人都無功而返,只說王家老太太身子不大好,幾位兒子都心憂不已,閉門不見客,只怕招待不了十公主。
不過這老太太病得還真是時候,十公主心想,何相一倒王家就藉口侍奉老太太避世不出了,十分識時務的樣子。或許可以進宮見一見母親,借著母親的由頭到王家共商大事。
只是進宮的帖子還沒遞上去,新鮮的聖旨就下到了公主府,卻並不是什麼好事。
皇帝將何德流放了,流放到了西南。
那裡瘴氣纏繞,全年陰雨連綿,鮮見日照,且不論男女,皆不受馴,自古便是流放罪大惡極之人的地方。更何況從京城到西南邊陲,要徙叄千里,何德哪裡受得了這一路跋涉,是必死無疑了。
十公主將何德掩在身後,怒斥道:「何相已然伏法,陛下何故苦苦相逼至此?駙馬從未入朝為官,謹守本分,陛下竟連無辜之人也容不下嗎?」
來宣旨的仍是李望,面上笑眯眯地一點也不出錯,聽到十公主話里話外的指責抗旨之意只假做不知,見十公主不接就彎腰將聖旨放到她的懷裡才回道:「公主有所不知,駙馬在花滿樓里提那首反詞時,正是國孝期間。不巧李大人帶著一干新上任的員外郎剛剛辦完案,打馬從橋上路過,駙馬竟從樓上探出身子,笑唱所提的反詞,皆是有目共睹的。兩重重罪,一重國孝期間狎妓,二重謀逆不敬,流放已是陛下仁慈了。」
十公主心內冷笑,新帝自己不也是未過國孝,就逼奸皇姐,在宮內大行淫樂之事,竟還如此冠冕堂皇,真是可笑!她心下不由得生出兔死狐悲之感,見衙役就要上來扣人,騰地一下從地上站起,大怒道:「誰准你們在本宮的公主府內拉拉扯扯的,我看誰敢動!」
公主親衛將她與何德圍住,聞言都亮出了冰刃,逼退了李望和他身後的衙役。雙方對峙著,反倒是何德在一片肅殺中笑出聲來,像是如釋重負,竟然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從她懷裡拿起聖旨,走上前去跪下:「草民領旨謝恩。」
十公主見他背挺得筆直,是她從未見過的在何德身上出現過的從容氣度,不想這位曾權傾朝野的佞幸之子,死到臨頭竟如此有骨氣,也是難得。何德謝完恩後,站起朝李望一揖道:「還望公公容草民與公主話別一二。」說完也不管李望如何反應,拉著十公主進了屋內。
見十公主美目沁淚,何德卻一絲悲意也無,只跪下朝十公主磕了叄個響頭,朗聲笑道:「這一日終是來了,十公主不必為草民傷懷,保重自身。這一世是草民拖累了公主,這五年的夫妻恩情,何德只能來世再報了。」
十公主知他磕的叄個響頭,一是為他外室之子,二是為他的親弟,叄是為了叄皇子之事,只不住地點頭,告訴他自己知道了。她將何德扶起,灑下幾滴淚道:「本宮與你少年夫妻,五年的夫妻情分,毓敏會盡己之所能護駙馬周全。」
何德點點頭,話已至此已無甚可交代了。十公主命人簡單收拾了幾件衣物包裹,拿了金餜子打點了衙役,目送著何德被押送出府。李望卻沒有離去,而是躬身在她一旁,稱皇帝要召見她。
十公主只冷笑道:「陛下剛剛押走了我的夫君,現下就要召我進宮,還有什麼招數不如現下就開發出來,不必如此裝模作樣。你只去說,毓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就不進宮了。」
身旁的侍女嘩啦啦都跪了下來,駙馬剛被押走,公主這抗旨之意就抬到明面上來了,十公主府可再遭不起正頭主子再一層罪了,都瑟瑟發抖地跪著。李望卻像是早知道十公主如此反應,波瀾不驚地笑著道:「公主大概是傷心過度,這些日子與駙馬鶼鰈情深,一下離了駙馬有些口不擇言了。」
十公主嘲諷道:「本宮身子好不好,又與陛下何干?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毓敏都毫無怨言,只求一個痛快。」
李望見她如此強硬,又厲聲道:「公主此話好不講理,陛下心系自己的皇姐,不忍見此等罪大惡極之人與公主相伴左右,來日陛下定會為公主另擇良婿,此番苦心公主竟絲毫不知嗎?」
「你敢與我如此講話?」十公主狠狠給了李望一掌,怒斥道:「狗奴才,就是父皇身邊伺候老了的蘇祿也不配用此等語氣與我講話,你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李望被她這一巴掌扇得頭暈腦脹,俗話說得好,打人不打臉。十公主當著那麼多的人面下他這個總管太監的面,不由得心頭火起,但一想這位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暫且動不得,也冷冷笑道:「公主好大的氣性,既然公主執意如此,那咱家只好將樁樁件件仔仔細細地說與陛下聽了,告辭!」
十公主沒有看他,只旋身回了自己的院裡,晚膳也沒有傳了。
第十六章、玉勢
是夜,十公主昏昏沉沉中感覺喘不過氣來,有什麼軟軟的東西在自己的脖子處啄弄著,她被擾得不勝其煩,伸手去趕反被制住了,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是人。
十公主猛然驚醒,身上的人在她脖頸輕輕用啃咬著,像是只小獸玩弄著奄奄一息的獵物,非要盡心了才肯狠狠咬下第一口。她聞到如同噩夢般熟悉的龍涎香,立刻掙紮起來,用力地踢踹壓在身上的少年。他仿佛早知道她會如此反應,迅速壓下身子將她牢牢籠在了身下。
十公主沒想到皇帝竟如此大膽,深夜隻身闖入她府里,還自得地在她的床榻上玩弄起她來。她也顧不得會不會被人發現了,高聲呵斥道:「十二!放開我!」
卻聽得皇帝低低一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若朕不呢?」
十公主惡狠狠地瞪著他:「這裡是公主府,到時本宮的親衛不信陛下,將您當歹人打了出去,跌份的可不是我。」
皇帝好像很開心似地,從她身上下來反而側躺在榻邊,支著腦袋慢悠悠地道:「皇姐今夜若是能喊來一個親衛,那朕從此便不再與皇姐糾纏,君無戲言。」
十公主冷靜下來了,知他身邊肯定跟著暗衛,心中雖不忿只能壓了下來:「陛下漏夜前來有何事。」
見她冷靜下來了,皇帝往她身旁靠了靠,摟著她的一隻胳膊調笑道:「朕今夜睡不著,想要皇姐哄哄。」
十公主只覺得額上青筋跳了兩跳,她平日最討厭男人撒嬌撒痴,更何況是深恨的人跟她作此痴態。但現下不是與他撕破臉的時候,她咬著牙道:「哦?我竟不知,陛下年方几何?」
皇帝聞言坐起身來,撥開她的青絲往她玉白的頰邊親了一口:「朕比皇姐小,皇姐哄朕關朕幾歲何事?」
她不耐煩地揮開他還要繼續親吻的動作:「陛下的後宮沒有個能為陛下效勞的人嗎?聽聞順妃娘娘已為陛下誕下了兩子,本宮膝下空空,想來順妃娘娘這技能會比本宮嫻熟得多。」
「朕不要她哄,只要皇姐。」他眼睛亮亮地,躺在一旁眼神在她修長脖頸上的痕跡巡視著,興致不降反升:「皇姐從來沒有哄過我,現下我終於有機會被皇姐哄了,皇姐怎麼能這麼狠心不看朕。」
她厭惡地瞟了他一眼,懶得與他廢話,自榻上站起越過他就要下床。見她要走,皇帝急急攔腰一抱,將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終於轉了話題:「皇姐今日生朕的氣,沒有進宮,朕今夜是來給皇姐賠罪的。」說著將她掉了個個兒,「還有就是,朕挂念著皇姐的傷,不親自看看,朕放心不下。」
這個姿勢使得她與他離得極近,十公主垂眸,借著月光看見他根根分明的纖長睫毛與打在他臉上的陰影,正好與他抬眸看她的眼神撞了個正著。他的呼吸清晰無比,連他胸口跳動的頻率也如此分明。她的這位弟弟,有一雙含情的飽滿杏眼,冷漠的灰色抑制了本該顯得違和的女氣,年少就登上至尊之位更顯出他的少年人獨有的意氣風發。
皇帝擺弄著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腰上,自己也環抱著她。兩人肢體糾纏間倒顯出了一份難得的旖旎,他不由得心猿意馬起來,接著話頭輕輕道:「皇姐的傷,好些了嗎?」
十公主有意示弱卻做不來諂媚討好的樣子,仍硬著腰肢只不把手抽出,就著這個親昵的姿勢冷冷道:「陛下既然如此挂念本宮的身子,為何執意流放駙馬?」
聽她提起何德,旖旎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皇帝抿著唇很不高興她煞風景,也硬聲道:「何德為罪臣之子,且證據確鑿,朕如何饒他?」他收緊了摟抱著她的手,盯著她道:「朕竟不知皇姐與何德竟如此恩愛,今日已為他出頭差點抗旨,此時此刻還要為他鳴不平嗎?」
她嫣然一笑,落在他眼中像是支鋒利的冷箭:「本宮與駙馬,五年夫妻,陛下說呢?」
皇帝的呼吸一窒,隨即重重地笑道:「皇姐的男人,還真是不挑。朕告訴你,何德他死定了,就算朕不下手,也會有人替朕動手。」他伸出一隻手狠狠捏住她繃緊的下頜,迫使她低頭看他:「皇姐如今都自身難保,還有閒心管別人如何?」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力道捏痛了,雙手推拒著他:「十二,你弄疼我了!」
皇帝將手撤開了,將她推到了榻上:「皇姐還沒回答朕,身上的傷怎麼樣了呢?」
十公主倒在自己光滑的緞被上,還沒張口回答就被他截斷了:「算了,眼見為實,還是有勞皇姐寬衣給朕瞧上一瞧。」
這調笑的話語令十公主怒火中燒,她顧不得什麼虛與委蛇了,掙扎著要起身,卻不想皇帝用力地桎梏著她。他看著她在身下拚命扭動,不知道自己柔軟的褻衣在動作間已將春光散落,露出了一大片光滑白皙的肩,脖子上點點紅痕是他剛剛弄出來的佳作。欣賞了好一會,他才又恢復了最初的樣子,不緊不慢道:「你的母親,王太嬪……」
聽他提起宮內的母親,十公主身子一僵,忘記了掙扎:「你想怎樣?」
「她最近病了,已經兩日沒有下榻了。侍奉的宮女來來去去召了叄次太醫,都說是思念父皇的緣故,久郁傷心,需要有人開解。」
十公主不掙扎了,聽聞母親病了,心下不由得難受起來,愣愣地躺在床上。皇帝俯身輕輕親她的唇,低聲道:「皇姐自己寬衣,朕便讓你明日入宮探望。」
她聞言美目沁淚,身體顫抖著。想她有多驕傲,現下就有多難堪,曾經的天之驕女如今卻要在仇人身下,用身體換取探望病重母親的機會。十公主閉了閉眼,任由一滴淚迅速滑落,再睜眼,她已面無表情。
皇帝如何不知她這一番風雲變幻,他知道自己這招太無恥,卻不得不用。自她出宮後,眼前心中都是她在他身下情動的模樣,密探一次次送來的消息,說她與何德連日來如何親密無間讓他妒火中燒,好不容易從紛忙的事務中抽身出宮看她,她卻一心只挂念著那個名存實亡的駙馬。
他知道她為了她母親,定會同意他的無理要求,鬆了桎梏從她身上下來,不錯眼地看著她,看她坐起身來,在他面前慢慢解開了褻衣的帶子。
十公主的褻衣,是連宮中都少見的初雪綢,當年老皇帝知道她嫌普通的棉製褻衣硬,睡不好覺,將上貢的十匹初雪綢都賜給了她,讓她製作貼身的睡衣褲。
這綢緞與普通的緞子不同,拿在手上輕飄飄的,滑不留手,延展性卻極好,兩個大漢各執一邊,用力朝兩邊撕扯都扯不斷。這結實的緞子如今被它的主人主動褪下,十公主將蔽體的衣物脫下,一身細膩肌膚盡現無遺。皇帝細細地看著她,見她不再動作,不滿道:「皇姐腿上的傷,朕也要瞧一瞧。」
十公主深吸一口氣,在他面前站起身來,褻褲也隨著動作委頓在腳下,她筆直的一雙腿就這樣完整地展現在了他的面前。他審視了一會才緩緩道:「是好多了,想來皇姐是有好好用藥的。」
她只覺得屈辱,自己就這樣赤條條地被他像挑揀商品一般巡視著,心中痛苦萬分,不由得咬住了下唇。皇帝從她的小腿優美的線條自下而上地細細看著,伸手讓她坐了下來,雙手放在她的腿上,溫聲哄道:「皇姐,張開腿。」
十公主突地抬頭看他,只見他毫無異色,只這樣定定地望著她,知道自己推脫不得,只好分開了雙腿,任由他巡視著。腿上的印子大都都消散了,只有一兩道特別深的還隱隱約約留在瑩白的腿肉上,他伸手去撫,惹得猝不及防的她驚起一串顫抖,撫摸道她大腿內側的那兩個字時,手指停住了,半晌,她忽然感到他柔軟的唇舌竟貼上了它們。十公主驚呼道:「十二,不……」他卻變換了力度,用牙齒輕咬著她敏感的內側。
十公主顫抖著,她無法否認她的身體起了反應,身體深處涌動的暗流正叫囂著,泛濫著,她就這樣輕易地被勾起了情慾,也讓她無比煎熬。她能感受皇帝的舌頭在她腿上的每一次的舔弄。她將雙腿並住,讓他與她的蜜處更加貼近。
皇帝將她的大腿內側舔弄得水淋淋的,抬頭看她已是一副得了趣的樣子,不由得心下一喜,上前擁住了她,頭枕著她綿軟的雙乳,雙手鬆松摟抱著她的腰,享受著此刻虛假的親密。聽著她劇烈的心跳與起伏的頻率,連日的煩悶也隨之消失不見了。
閣內有裊娜的薰香遮掩著二人情事的味道,皇帝打量著她的閨閣,看到擺放的物件都是他賜下的,心下雀躍,起身蹭了蹭她的臉頰,抬頭卻看到了床頭一隻雕刻著精巧雲紋的檀木盒子。他好奇地探身去拿,想要打開,不想十公主看清他手中拿著的物什,突地跳了起來就要去奪。皇帝被她劇烈的反應驚到了,心內更加好奇,抬手「啪」地一聲打開了盒子。
只見盒子裡只有一根白玉的,長長的玉勢。奇特的是那柱上被匠人精心雕了繁複的波浪,層層迭迭,惟妙惟肖。十公主臉上已是羞紅一片,自己平日用來自愉的私密物品竟然被大喇喇地示於人前,也顧不得眼前是誰了,伸手就要去搶,卻被皇帝順勢一壓。
只見他挑眉朝她一笑:「不想皇姐如此厲害啊。」
十公主被他臊得滿臉通紅,也不管自己衣衫不整,往前一撲就要去搶被皇帝把玩著的玉勢。
這個玉勢是當年她剛剛嫁進何家時,何德不中用,她自己畫了樣式秘密令人打的,後面有了侍衛長,就鮮少用了,一直放在床頭的盒子裡,今日竟被她這位弟弟光明正大地拿出來賞玩,頓時也想不起顧不得什麼仇怨憤恨了,只想著拿回這東西才是要緊。
皇帝當然不肯遂了她的願,身體往後一撤便接得滿滿一懷的溫香軟玉,她飽滿的雙乳就這樣貼在了他的下身。皇帝調笑道:「朕會還給皇姐的,皇姐不必這麼著急投懷送抱。」
她受制於人,只能將美目豎起去瞪他:「登徒子,色坯子!」
「美色於前,朕自認不是柳下惠,」皇帝將她扶起,一手搓揉起她被肚兜罩著的一隻乳肉,「這玉勢實在不俗,不愧是皇姐的愛物。」
十公主對他無可奈何,再與他插科打諢下去今夜就不必睡了,更何況她還心繫著病重的母妃,在他的懷裡偏過頭去:「陛下,毓敏已經答應了你的要求,還望陛下信守承諾。」
皇帝卻並不肯罷休,將玉勢往她手裡一塞,無賴道:「朕要是後悔了呢?」說罷湊近她耳邊,熱氣一下下拂過她鬢邊,「皇姐若是拿這個玩給我看,朕就許皇姐待在宮裡為王太嬪侍奉湯藥。」
他無恥的要求令十公主剛剛平復的心情如平地驚雷炸起,她將玉勢往床榻上一丟,一把揪住了皇帝的衣襟,怒道:「十二,你別太過分了!前些日子你在宮裡折辱我折辱得還不夠嗎?你才剛剛上位,這樣做實非明君所為!」
皇帝聞言將杏眼一眯,並不放開她,執拗道:「朕現在乃天下之主,皇姐叄番五次忤逆,抗旨不尊,不處罰皇姐不代表朕不在乎。皇姐可以不在乎,連自己母親的親族也不在乎嗎?」
十公主冷冷一笑道:「陛下總是拿本宮的母親與王氏一族來威脅,不正是因為自己沒有這個軟肋嗎?你母親的凌氏一族一百年前就幾乎被屠得精光,剩下的血脈為奴為婢,自是不會有什麼榮華富貴權勢地位可保全的!」她的目光與話語如同尖刀,狠狠扎進皇帝心裡最痛處,「無論你如何廣赦天下,招攬人才,你也洗不掉你的這雙眼睛代表著的,你與你母親低賤的血脈!你洗不掉的!」
他被她激得雙眼赤紅,皇帝平生最恨別人拿他與他的生母凌太后的出身說事,被心心念念的人如此直白的痛罵更是令他暴怒至極。但他不怒反笑,眼睛裡沒有一絲笑意,反問道:「是了,想來皇姐一直都是這麼看我的,可是你現在不照樣躺在我的身下,朕想讓你如何你又真的能豁出去嗎?」說罷扯下她最後的遮掩的肚兜,卡著她的下頜滿滿當當地塞進了她的嘴裡,看她合不上嘴後滿意一笑:「皇姐的傷還沒好,朕不得不防。」
皇帝騎在她身上,死死壓住了她,抓著她的雙手探身去拿被她丟到一邊的玉勢,並不做任何挑弄就這麼生生插進了她仍乾澀的體內。
十公主上身狠狠一跳,只能發出隱隱約約的痛苦的嗚咽。只聽他在上方殘忍地說道:「朕還沒用過玉勢肏女人,今夜只能委屈皇姐了。」
她眼裡隱隱透出了恐懼,這根玉勢比之普通器物長了不少,上面的花紋更是令人慾生欲死,往日她從不敢完全吃進,皇帝若是真的第一次用這東西,不管不顧地全捅進去了,她明日怕是不能起身進宮去看母妃了。見皇帝就要動作頓時嚇得魂魄欲裂,劇烈地掙紮起來,嗚嗚地叫著,把頭搖得像是頑童手裡的撥浪鼓一般。
皇帝差點制不住她突如其來的力度,見她全身抖得像是篩糠一般,眼中隱隱有水光閃爍,不由得停住了動作。十公主用眼神乞求著他,示意他把口中的肚兜拿掉。
皇帝搖了搖頭,道:「朕可不敢再信皇姐了,拿掉了肚兜皇姐再咬自己,深更半夜的可不好找大夫上門來給皇姐看病啊。」
十公主嗚咽著搖頭,只一個勁地看著他,示意自己不會再干出那種傻事了。皇帝見她如此激動,將她一把拉起,卻並不鬆開扣住的手,也不去拿她口中的衣物:「皇姐要麼做給朕看,要麼朕自己上手。」
她在他的目光中緩緩點頭,搖搖了被他扣住的手,是示弱的樣子。現下最要緊的是制住發瘋的皇帝,明日真的見到母妃後再做打算。十公主從他鬆開的掌中抽出自己的手,拿掉了那團沾濕了的肚兜,才開口道:「今夜毓敏都聽陛下的,只望陛下能憐惜毓敏一二。」
皇帝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不放過她的任何一個細微動作,手也沒有撤走,在她身邊蓄勢待發著隨時隨刻制止她可能有的咬舌動作。
十公主苦笑了一聲,忍著痛將玉勢從自己體內慢慢抽出,那波浪花紋輕輕帶過她的穴肉,引起了一陣戰慄。她閉了閉眼,一狠心將玉勢一下抽出了身體。
她重重地喘息了一會,才囁嚅道:「這玉勢,比之陛下也不差多少了,毓敏的身子還沒有做好準備,還望陛下略等一等。」
皇帝頷首,將兩手抱在胸前,示意她繼續。
十公主心裡堵得發慌,垂眸不看他,好似這樣能少些屈辱之感。她慢慢將手指探進穴里,那穴肉便如潮水一般著急地緊緊包裹著她的指頭,深吸一口氣,她邊動作著邊給看著的皇帝講解著:「穴里沒有水液,毓敏要先用指頭通一通。」
他目光晦澀不明,喉頭一動,張口時卻有了啞意:「皇姐,把腿分開,朕看不清。」
她認命般將雙腿往兩邊大開,拇指和食指揉捻著,但心有旁騖,久久不見濕潤。皇帝見她實在玩不出水,俯下身貼著她插在穴內的手指一舔。
她立時打了個寒顫,穴內竟因他這一舔弄仿佛有了汁水。皇帝從她兩腿之間微微抬起頭,與那天溫泉院落的廂房中給她口交的姿勢如出一轍,只是這次她的雙手是自由的。
他戲謔道:「皇姐好像有點放不開,還是得朕來幫你。」說罷也擠進了一根手指,手口並用地在她體內攪弄風雲。他不僅用舌頭來回地掃動,還用牙齒輕咬著她的花瓣與花核,手指偶爾拱起,偶爾左右擺動,像是一尾逆流而上的小魚,擺動著魚尾直往她深處鑽。
她大大地喘了一口氣,腿也不自主地貼合起來摩挲著雙腿之間的少年。
皇帝給她舔了好一會,直吃得薄唇上水光淋漓,他伸手拿過放在一旁的玉勢,像是很好奇一般朝她發問:「皇姐,你身子已經濕了,然後應該怎麼用?」
她微微喘息著,面上一片潮紅:「給我,舔濕了,才能……」還沒講完,皇帝就朝她撲來,狂亂地吻著她的唇舌,直弄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兩人的舌頭打了一會兒架,皇帝才放過了她,卻並沒有將玉勢放在她口中,而是先自己拿著舔弄那柱物,靈動的紅舌自下而上隨著波浪舔舐。十公主的眼裡頓時只能跟著他淫靡的舌頭移動著,心裡卻不由自主地想著這根舌頭在她身下舔弄的樣子,竟就這樣噴出了一股熱流。
皇帝見她腰肢抽搐著,不由得好奇往她身下一探,竟摸到了一片濕潤,心下稍稍有了滿足的快感,他將玉勢放進了她的口中,催促道:「皇姐看看夠不夠濕。」
入口的玉勢一股子他的口水味,十公主用舌頭推拒著,也不管夠不夠了直接點頭。他看出了她的嫌棄,卻也不與她計較,將玉勢塞進了她手裡,又道:「那皇姐可以玩給朕看了吧。」
十公主無奈接過,讓他從她身上下來,自己胡亂把玉勢往已經足夠柔軟的小穴里一塞,那凹凸起伏的花紋也再次擦過了剛剛高潮的敏感的花心,她不由得高高呻吟了一聲,似滿足、似歡愉又似痛苦似的。
她並不敢將玉勢全塞入體內,一邊呻吟一邊叮囑道:「陛下,毓敏只能吃下這麼多,再吃進怕是要傷身。」說罷便前後抽動起玉勢,閉上眼呻吟起來。
皇帝被她婉轉的叫聲弄得肉棒也硬了起來,看她自己玩著自己汁水四溢的樣子,看她若隱若現的嬌軟舌頭與偶爾被帶出的穴肉,顫動的玉乳與潮紅的身體,心裡叫囂著想要與她一起宣洩,見她越抽越快像是又要到了,連忙一把制住了她的動作:「皇姐,朕難受得厲害。」
十公主睜開眼睛,雙眼迷離地看著他,被強行停止高潮的感覺並不美妙,她不耐煩道:「你又想如何?」
皇帝爬上了她的身子,調轉了個個兒,將硬著的性器對著她的臉,自己接手過玉勢繼續抽插起她來。那棍子一下下觸著她的臉,十公主不是不知道這個姿勢,但從未用過,知道今夜若是不幫他弄出來後面還得再受什麼折辱,不情不願地伸手扶住他的龍根,伸出小舌舔弄起那青筋纏繞的猙獰莖物。剛剛舔了第一下就聽得身上的人深深喘了一下,插在體內的玉勢也迅猛了起來。十公主不由得並緊了雙腿,心下一橫將他的雞巴一下吞了進去。
皇帝硬著的棍物並不好吞,直弄到了她的喉嚨處,泛起了一陣噁心。她喉嚨攢動著,就要將他的雞巴吐出來,不想皇帝將腰一抬,隨即又狠狠往下一插。這下十公主包不住了牙齒,磕在了他敏感的柱物上。
皇帝呻吟了一聲,惱怒地命令道:「皇姐的牙齒再弄到朕一次,今夜這玉勢就不必拿出了。」
聞言十公主連忙用唇包裹著牙齒,舌頭也討好似的左右開弓,偶爾也給他兩個深喉,直伺候得身上的人舒爽地喘息著。不一會皇帝將龍根從她口中拿出,拔掉了玉勢,大力地闖入她的身子抽插了起來。
那貪婪的小穴見換了個物也毫無不適應之處,一下一下地咬著那兇狠的莖物,皇帝只感覺她的小屄比之上面那張口更加銷魂,壓住她狂聳亂頂了起來,直插了數十下才淋漓地射進了她的體內。
第十七章、王太嬪
情事後的兩人都躺在榻上懶懶地不說話,皇帝側身在十公主的身旁用眼神勾勒著她起伏的測顏線條,半晌竟惡向膽邊生咬了一口她秀美的鼻鋒。
十公主正閉目養神,冷不防被他這麼一咬,吃痛地將他一推:「十二你夠了吧。」
他怕她真的惱了,重又躺下,拿起她四散開的青絲與自己的髮絲纏繞著。一掃一掃地轉動著發尾,像是對兩人的頭髮很感興趣似地研究著。十公主任他玩著,等了一會見他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心下煩惱,開口問他:「陛下明日休沐?」
皇帝兀自把玩著手中的髮絲,聞言只搖了搖頭,並沒有要離開的動作。十公主只好拿開他自顧自研究著的手,無奈道:「陛下明日還要早朝,待在毓敏這裡不成體統。」
聞言他轉頭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看她這就要趕他走,忽地伸手把她攬入懷中不滿道:「皇姐好生無情,朕還沒有陪著皇姐躺一會兒呢,」他像是想到什麼似地,突然起身俯看著她:「皇姐明日進宮,不如朕派人來接你,看完王太嬪皇姐與朕共進晚膳如何?」
十公主扯了扯嘴,飽餐後餮足的野獸最是好說話,她平躺著靜靜地回道:「好啊,只是毓敏聽聞,毓敏的外祖母近日身子也不大爽,想來是外祖母與母親互相擔憂著,身體才不大好。還望陛下准允毓敏等母親身體大好後,帶母親出宮省親探望外祖母。」
「那是自然,」皇帝得到了她的承諾,心中大喜,「皇姐至純至孝,朕當然不會阻撓。」他低下身子蜻蜓點水般親了兩下她的面頰,聲音都歡快了不少:「皇姐明日一定要來,朕掃榻以待。」
十公主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心思早就飛去何德給的那張紙和舅舅家了,才不管他胡亂言語什麼。
皇帝見她如此乖順,更捨不得走了,他還想與她再溫存一下,就被十公主柔柔地推拒著:「陛下還是先回宮吧,明日毓敏一定進宮陪陛下。」
他被她這樣溫聲哄著已經暈頭轉向了,興沖沖地扣著她的後腦勺狂烈地吮吻著她,直把她一條小舌吃得嘖嘖作響,翻騰蹈海一番後才下榻整衣衫,一步叄回頭地離開了。
十公主目送著他離開,才緩緩躺下,明日晚上她又要演一整晚的戲,又挂念著生病的母親,身心都睏乏得很,連被褥也沒喚人來打理,就這樣擁被睡去。
倒是一夜好眠。
只是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因為昨夜的折騰讓她眼下烏青尤甚,侍女打點好自己後時辰也到了女眷入宮的時辰,雖然當日遞拜帖就要當日就要進宮有些不太合禮數,但說實話自己這種事情早已做得駕輕就熟了,不差這一時半刻的小禮,更何況此次是皇帝的旨意。十公主讓奴僕先去遞了帖子,自己打點好了行裝並帶著自己慣用的大夫朝內城出發。
路上走著的時候十公主猛然發現,從自己的公主府到皇宮的距離實在不短,皇帝昨夜這一趟奔波下來估計也沒多少時間好眠,今早作為皇帝的他還要上早朝,想到這裡她掩著帕子一笑:活該,就應該讓這個畜生活活累死。
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宮門口,下馬車時,扶住的卻是昨日她剛剛得罪過的老熟人,李望。這年輕的太監面上仍是笑眯眯的,半點不見昨日與她爭吵後離去的怒氣沖沖。
李望手被她搭著,朝她一笑:「公主可還安好?」
十公主不想搭話,微微頷首,問道:「是先去我母親那裡嗎?」
李望邊答話邊指引著她,畢恭畢敬地送她上了轎輦一揖道:「王太嬪聽聞十公主今日來看她,精神頭好了不少,公主且去吧,晚膳時分奴婢會來請您的。」
十公主知他指的是晚膳時候的作陪,心下雖有不快但卻不動聲色,她與以往比起來更能忍了幾分,李望那笑意中與話里話外隱隱的挑釁已不能激怒她了。她只拍了拍轎輦示意抬轎的太監走,一個眼神也不甩給李望。
有兒子的太嬪太妃都被新皇打發到封地去了,無兒無女的人則都攆到了宮外的承恩寺出家了。而王太嬪只生了十公主一個女兒,女兒又嫁在了京中,不似其他人生的女兒和親去了,所以特意撥了個獨立的小宮苑給她。除了偏僻了點沒有什麼,可能還有一點會令自己的母親不高興的就是,與凌太后壽的康宮並不遠。
先帝在時自己的母親就常常與凌太后不和,叄番四次的挑釁鬧得闔宮不寧,有一次甚至杖死了一個眉眼間與凌太后有些許相似的洒掃宮女,因此被先皇責罰叄年不許升位份。所以自己雖然受寵,到老皇帝死時母親卻仍只是個小小的嬪位。
只記得小時候母親總是憋著一口氣,反覆地念叨著自己進宮晚,進宮時先皇已經年近花甲,年輕的妃嬪一茬兒一茬兒地水靈靈似韭菜似地在儲秀宮盼著召見,像久旱的稻田盼著雨露,要不是自己聰明去太后跟前盡孝了叄年,得到了太后的引薦,恐怕還得不來十公主這一個女兒。
但她有時候也會嘆息十公主不是個皇子,不能與其他有皇子的妃嬪們爭一爭尊榮。但這嘆息很快就被對凌太后的恨意給吸引了。她總是念叨著十公主本該有個哥哥的,卻被凌太后動了手腳,流下來時太醫告訴她是個男胎。她拿著證據向先皇哭訴,卻被先皇怒斥不安分,禁足了半年,才重新得到了恩寵。
她唯一的指望隨著那男胎如同流水一般向東而去,先皇對十公主再如何恩寵,卻不能讓她裂土稱王,老皇帝也常常嘆息道十公主若是男子,必封她為太子。
原因無他,十公主與先皇實在太像了,樣貌性情,活脫脫的年輕時的先皇。眉目迤邐,帶著些許英氣,身量頎長豐勻,為此還特特允許如今駐紮在北疆的姜將軍教公主習武。
自己的那一身劍術都是敗父皇與姜將軍所賜,十公主嘆息道,還沒踏入母親的宮苑就聞到了濃濃的藥味。看來皇帝所言不假,她急急下轎,將跟著的人留在了苑外,不待侍女通傳就奔進了苑內,呼喊道:「母親!」
只見侍候母親的大宮女春杏從偏殿內出來微笑著朝她一福:「王太嬪在給公主準備公主喜歡吃的藕匣,現下在小廚房裡呢。」
十公主聽了著急,責備道:「母親病著,春杏姑姑怎麼不攔著她呢?」卻只見春杏微微一笑,卻不答話,連忙上前扶著她去了小廚房。只見小廚房裡王太嬪手裡正包著餡兒,定睛一看,面上紅暈片片,氣色好得很,扁子上放了五六個包好的精巧藕匣,蒸籠上煙霧騰騰,香甜的味道四散開來。
十公主被眼前的景象弄糊塗了,她顧不得去問春杏,小跑到王太嬪身前疑惑道:「母親?」
不料王太嬪抬手給了她一個暴栗:「你個死丫頭,你父皇去了這麼久有什麼要忙的還沒忙完?我要是不裝病你幾時想到要來看我?」說著越想越氣,趁著十公主還沒緩過神來又賞了她幾個腦瓜崩。
十公主被她這通話弄得呆住了,自己擔心了一個早上緊趕慢趕地進宮,卻原來是母親耍的把戲,她回過神來氣憤道:「哪有你這樣的,你不知道我多擔心你!」
「哼,見你一面多難啊,要不是我裝得病得就要死掉了,總要日日去見凌氏那賤人,給她俯首稱臣,你母親我這叫一箭雙鵰。」王太嬪手上不停,抬抬下巴示意道:「你且去更衣,我包好了就讓宮女下鍋,我們兩個自自在在地說會兒話。」
十公主無奈地止住她的手道:「母親,春杏姑姑包也一樣的,不如我兩現在就一起去說說話。」
王太嬪瞪她一眼,很不滿似的:「你母親我被困住了,要不是你接不得我出去,我也不必費這個心思給你包這個了。」
見母親身體確實大好,十公主也不在違拗,換了身衣服像小時候在宮裡一般,坐在寢殿里品茶端詳著母親的新住處。越看她心裡越滿意,除了宮殿小了點,與她所熟悉的布置並不缺什麼,除了用品換成了太妃太嬪專屬的花紋與色調,看著老氣沉沉的,也沒什麼可挑剔的。
就連茶也不是什麼陳茶,雖說不是雨前龍井這樣的御茶,嘗著像是新出的碧螺春。十公主看王太嬪走進來,朝母親滿意一嘆:「母親榮升為太嬪的日子,想來也不需要做女兒的擔憂什麼了,單看這茶,與女兒在外頭弄到的最好的也差不離了。」
王太嬪白了她一眼:「沒出息。」走過來坐在了她一旁的烏木太師椅上,哼聲道:「你就沒有什麼要與為娘的說嗎?」
十公主被她一點,倒是想起來何德託付給她的那張布條,不過為了穩妥期間她已經燒掉了,也拿不出什麼。一想到何德,就想起了昨日自己的駙馬就要流放了,心下的些許寬慰也煙消雲散了,將一張臉放了下來,卻不好將自己連日來所受的屈辱與自己的母親一五一十地和盤托出,只怕除了暴跳如雷,母親也做不出其他事情。
她躊躇半晌,也只憋出了一句:「何相一脈,算是完了。但是女兒一切還好,母親也不必過分擔憂。」
「我倒不是擔心這個,本來你嫁給何德我就是不同意的,倒了就倒了,」王太嬪漫不經心地哼聲道:「我是說,你舅舅那邊就沒有什麼話要帶給我?」
十公主奇道:「舅舅與母親什麼時候需要我來傳話了,不過說起來,舅舅家確實有一件事需要跟母親說,外祖母好像身子不大好,舅舅家閉門謝客好長一段時間了。」
王太嬪閉了閉眼道:「這個我知道,不過你外祖母的癔症犯了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你舅舅只不過拿她來擋一擋風頭。王氏一族叄代不能毀在與凌氏那個賤種的手裡,激流勇退才是上策。只不過半個月前你舅舅放在宮裡的那個宮女據說被放出宮嫁人去了,我這些日子找不到新的人,只能讓你來給我傳傳些許消息。」
「這樣不是長遠之計,」十公主搖搖頭,「我進宮一趟多有不便,能給出的消息也很滯後。想要新的人倒是不難辦,只是需要母親修書一封好讓我拿著去拜見舅舅。」
她頓了頓:「還是寫兩封,一封我今日就帶出去,另一封母親還需要給新皇過過目。」
王太嬪聞言就要暴起,她這一生順風順水,得寵後被先皇寵仍像在家裡做姑娘那樣得喜怒形於色,卻幾次叄番栽在凌氏母子身上,聽到還要向這兩個低頭心裡大大的不痛快:「那母子兩蛇鼠一窩,我倒要隨了他們意?」
十公主安撫道:「母親不必著急,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隨即又低聲勸道:「想來他們新坐上的龍椅也是坐不太穩的,舅舅也在想辦法。」
王太嬪被她勸哄了好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地去寫信,寫著寫著又嘟囔起了陳年往事,弄得十公主哭笑不得,又耐心地開導了許久。
第十八章、晚膳
見王太嬪安然無恙,十公主心下暢快不少,又和王太嬪撒痴撒嬌了好一會兒。品嘗了王太嬪親手包的藕匣後又巡了一遍宮苑消食,直至夕陽西沉,她才依依不捨地向王太嬪辭行。隨行的大夫被她派人去太醫院登記後留在了宮裡,照應著自己母親的身體。
皇帝沒有派李望過來,而是派了李望帶著的小太監來接她。小太監和李望有著一脈相承的笑臉,笑盈盈地站在王太嬪的宮苑外候著,卻不見步輦。
十公主掃了一眼小太監,小太監知她心裡疑惑,小聲道:「陛下怕傳步輦太過惹眼,特命奴才守在門口等著引公主過去。」
十公主也不願讓自己的母親知道自己與她死對頭的兒子攪在一起,只點了點頭,跟著小太監走就是了。
卻不想這一走,就走了半個時辰。
十公主心裡惱怒,想著自己還帶著侍女,侍女手上還提著母親要自己一定帶上的點心珍寶,小太監七拐八拐的引路她也看出門道來了,是在故意磋磨她。只是不知是李望還是皇帝的授意?她站定了,額上微有薄汗:「好一個忠心的奴才,這是要帶著我到哪個去處?」
一旁的侍女聞弦歌而知雅意,上前呵道:「你帶著公主是要上哪裡?你果真是陛下帶來的人?我看你鬼鬼祟祟,倒像歹人。我可記住了你的面孔,若是存心戲耍,鬧到陛下那邊可沒你好果子吃!」
那小太監沒經過事,本來心下就有些提心弔膽,聽得十公主的貼身大宮女一通排頭,立時跪下磕頭求饒道:「公主饒命啊,實在是,實在是,實在是陛下擔心……」
十公主冷笑一聲,並不搭話,剛剛開口的侍女給十公主邊打著扇子,邊譏諷道:「但願如此,但走了這許久,公主千金貴體,受不得這樣的勞累,待會還要與陛下共用晚膳,無論誤了時辰抑或是傷了公主,你可都擔待不起。不如這樣,公公腳程快些,為公主喚來步輦,咱們就在這兒等著公公可好?」
「是,是,小的疏漏了,讓公主受罪了。」小太監又磕了兩個頭,連滾帶爬地去喚人與轎輦。
十公主眯著眼望著小太監的背影,並不說話。侍女拿出帕子想要幫她抹去臉上的汗,卻被十公主一攔:「不必,這裡與養心殿相隔不遠,他新進宮以為我們好糊弄,並不熟悉路。你往他去的方向看看,若是來了朝我揮揮手,我自有他好看。」
侍女福了一福,走至前方的垂花門處守著。不多時望見遠處有十數人往這邊來,連忙回頭朝站在牆邊陰影處的十公主揮了揮手。十公主看到她這個動作,反倒拎起襦裙朝侍女的方向猛然跑起,直衝到她跟前,把侍女嚇了一跳。侍女連忙扶住她,啞然道:「公主您這是……」
十公主沖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多話。侍女給她拍了拍背順了順氣的功夫,小太監就領著人到了眼前,十公主朝他一笑:「公公這樣的效率才是御前辦事的人。」
小太監誠惶誠恐道:「勞公主久等,還望公主饒恕則個。」
十公主嫣然一笑,眼睛卻沒有丁點笑意,像一尊冰冷的神像:「公公說的哪裡話。」說罷也不管小太監還想說什麼,徑直上了轎,「起吧。」
等著的地方確實離養心殿不遠,小太監已不敢再耍滑頭,心裡身上大汗淋漓,想說些什麼卻不敢說,感覺自己被吊在了十公主手心裡,若是她剛剛沖他大發雷霆事情反而好辦,十公主心裡憋著氣事情反而不美,心裡不由得生出了一絲懊惱和怨懟。
十公主穩穩噹噹地坐在了轎輦上,額頭上留著的汗與步搖在夕陽下相互閃閃發亮著。晨妝時描摹得精妙的妝容有些花了,她卻完全不在意,閉目養神了一會,思忖著一會兒如何應付皇帝的痴纏試探。
轎輦停在了養心殿後的一個偏門,小太監小跑著扶著她下了轎輦,伺候著她就要進殿,卻見皇帝背著手站在偏殿門口台階上遙遙看過來。十公主看不清他的面容,把手從小太監手裡拿出,讓小太監和侍女都下去,自己一個人拾階而上。
走近了才看到皇帝臉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嘴角彎彎,杏眼也笑得彎彎。十公主看他高興,心裡就不高興了,哼聲道:「陛下好興致,養心殿觀夕陽確實一絕。」
皇帝笑著來牽她的手,十公主卻側身一躲,把手往身後一放,不給他牽:「陛下,毓敏身上髒,還是不要碰了。」
皇帝聽她這麼一說,目光轉到了她臉上:「皇姐怎麼汗涔涔的,是不是身體不適?是王太嬪身子不好嗎?」
十公主搖搖頭:「母親見到我,心情舒暢,身子也有了些許起色。」話鋒一轉,半嗔起皇帝來:「毓敏從榆陽宮一直走到了養心殿附近,不是陛下的意思嗎?怎麼反倒問起毓敏來。」
皇帝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引著她往殿內走去:「朕知道了,這可不是朕的意思。」
「想來也是底下人揣摩著陛下的意思罷。」她沒有再躲開,乖順地由著他牽著,「毓敏倒是不知道怎麼得罪了陛下,要這麼磋磨毓敏。」
皇帝無奈道:「底下的人耍小心思,委屈了皇姐。」進了殿內,將她拉近自己,「皇姐放心,朕一定給皇姐一個交代。」
殿內一個侍從都無,只留了幾盞宮燈,不大不小的桌上只有幾碟小菜實在不成體統。十公主被他領著坐在了主位上,沒有繼續推拒。皇帝蹲下身,拿出自己的帕子給十公主擦汗:「皇姐受累了,天還冷著就出了大汗,著了風受了涼可怎麼好。」
十公主不接他的話,只繼續剛剛的話題:「若是有人蓄意挑撥,陛下查出是誰能不能交由毓敏來處置。」
「這是自然。」皇帝溫柔一笑,俊美的臉在燈光的映襯下美貌楚楚動人,「這點小事,皇姐說什麼,朕無有不從的。」
十公主滿意了,不動聲色地想要接過他的帕子,皇帝卻不讓她接手,輕聲道:「皇姐還是讓我來吧,也算賠罪,嗯?」
她不習慣與他這麼溫情脈脈,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垂眸靜靜地讓他給自己仔仔細細地擦汗。他的帕子從她飽滿的額頭,慢慢移到了她的側頰,卻不動了,手就停在了那裡。十公主疑惑地側了側頭,用眼神詢問著他。皇帝被她的動作帶回了現實,手上又動了起來,輕聲道:「我是覺著,皇姐這樣反倒比全妝時更好看了。」
十公主差點被他這話氣了個仰倒,她怎麼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樣一副狼狽樣子,就這樣他也能用來調笑她。
她只覺得這畜生果然時時刻刻都在用下半身看事情。
十公主打開他的手,不讓他繼續擦了:「陛下能不能放尊重些。」
皇帝見她臉上的汗已經擦得差不多了,將帕子一丟,跪著摟抱著她的腰,埋首在她胸口蹭了蹭:「朕沒見過皇姐這樣子嘛,皇姐與朕多多相處,朕也不會這樣少見多怪了。」又抬首看著她道:「皇姐美貌,誰人不知?」
他這一番恭維讓十公主心下生出了些許高興,哪個人不喜歡聽好話呢,更何況是夸女子好看,百試百靈的甜言蜜語奏效了,她也不那麼硬著聲了:「陛下別跪著了,我也餓了,不如先用膳罷。」
皇帝點點頭,鬆開了抱著她腰肢的手,站起身朗聲喚道:「李望。」
只見李望撥開帘子,從側間走到了皇帝跟前,躬身回道:「陛下,膳食都準備好了,現在就上嗎?」
皇帝沒讓李望起身,也沒馬上傳膳,而是坐在了十公主的左側的位置,拿起包銀象牙箸給她夾了一夾烹掐雪菜,溫聲問十公主:「朕今日讓御膳房做了皇姐喜歡吃的山藥鴨羹,鍋子一直在熱著等皇姐,不如先用這道?」
十公主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用筷子撥弄著盤子裡的雪菜,抬眼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李望慢慢道:「走了這幾步路,毓敏也餓了,不拘什麼,全聽陛下安排就是了。」
他眉眼彎彎,撫掌道:「是了,是朕疏忽了。李望,還不讓人把菜上上來?」
李望躬身低頭聽十公主話里的那句「幾步路」,心下知道自己的把戲已經被人識破了,不由得滴下了一滴冷汗,暗悔自己操之過急,以十公主的性格,手下的小太監估計活不過今夜,保不齊自己也要挨一頓板子。皇帝的話也沒仔細聽,退下了只讓自己另外一個徒弟去傳膳,自己守在殿外吹冷風。
十公主看著桌上的熱氣騰騰的各色飯食,手中的筷子卻不大動彈。皇帝殷殷給她夾菜,盤子裡的菜肴積做一堆,十公主放下了筷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陛下,毓敏飽了。」
皇帝皺起眉頭,她沒有動過幾筷,連湯也只是意思意思喝了兩口,況且自己都沒停筷,她就要離席,行為不可謂不放肆。但轉念一想,估計是她下午受了委屈心裡難受所以沒胃口,也就忍下了,見她起身就要離開,連忙拉住她:「皇姐對是誰敢耍這種小把戲,心裡應該是有數了。為了讓皇姐好好吃這頓飯,朕這就給皇姐出氣。」
十公主聽他這麼一說,定住了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陛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皇帝站起來將她拉向自己,讓她坐在了自己膝上,懷抱著她坐在了主位上,夾起酸甜脆爽的空心琉璃珠喂她,輕聲道:「李望也太放肆了,朕叫他派人去接你,他倒好,竟敢磋磨皇姐。」
十公主低頭咬了一口那中空的炸面丸子,因為中午剛吃過王太嬪宮裡的藕匣,只覺得膩得很,只一口就不肯再吃了,下巴朝那碗湯抬了抬,邊示意皇帝給她拿湯,邊嘲諷道:「李公公是陛下身邊用慣了的人,毓敏可不敢動他。」別過頭不肯讓他喂,接過碗邊拿瓷勺挖了一塊燉得綿軟的白玉山藥,含笑道:「陛下身邊也還需要他伺候著,不如陛下替毓敏做了這個惡人,狠狠打一頓那個領路的小太監。」
皇帝自是無有不允的,連忙點頭,見她開始進得香了,頭湊了過去「啊」了一聲。十公主白了他一眼,但還是把自己吃剩的半塊山藥送到了他嘴邊。皇帝咽下皇姐喂的山藥,心裡舒爽不少,想著反正不是生朕的氣,皇姐怎麼處置都行,又攬住她的腰,輕輕晃了晃:「皇姐氣消了就好,怎麼打都行。」
十公主側過頭看著他:「只是最近毓敏念佛,說有好生之德,倒也不必打死了,只是得讓下面的人知道,不可借著陛下的勢狐假虎威,陽奉陰違,這才是最為要緊。」
皇帝又點點頭,又哄道:「皇姐要不要嘗嘗御膳房新得的巧宗兒,說是新到的春筍做成的紙衣,浸在雞汁里小火熬煮,薄而韌,很是新奇的。」
這筍紙用嘴輕輕一抿,雞肉的香氣就在口中瀰漫開來,被捶打得結實的春筍又被人重新做成了紙一樣的薄片,果真新奇。十公主嘗著覺得味道還是其次,這形做得如此精巧實在不易。她莞爾道:「果真不錯,御膳房有心了。」
皇帝見她高興了,也暢快了,問道:「皇姐可要進些酒?」
十公主搖了搖頭:「用完晚膳,毓敏也要回去了,飲酒多有不便。」
話音剛落,攬在腰上的手忽的一緊,皇帝連菜也不給她布了,把她轉過來正對著自己,這個年輕的皇帝還是沒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十公主知他想要說什麼,柔柔地止住了他啟唇的動作,喃喃道:「毓敏已經出嫁,陛下強留毓敏在宮中,實在於禮不合。前些日子毓敏身體不適,滯留宮中已是陛下仁慈,怎麼好再勞陛下破例。」
他被她的溫聲軟語哄得心下已經軟了半分,想到自己剛剛流放了她名義上的夫婿,有些心虛,但又不想在她面前落了面子,梗著脖子道:「天色已晚,皇姐回去不安全,朕就是再破一次例也沒有人敢說什麼。我已叫了李望收拾了離養心殿不遠的玉粹宮,皇姐今夜還是歇在宮裡吧。」
見她面上不為所動,又低聲撒嬌道:「就當是皇姐心疼我,朕也有些事想與皇姐說。」
十公主見腰上的手越收越緊,知道今夜若不答應他只怕也要被強留下來,拗不過他,只好點點頭,掙開了他的束縛,坐到了右側的繼續用起菜肴,只是食不知味。
第十九章、背叛
十公主的侍女被引到了偏殿的側間,只因皇帝不讓人在正殿伺候,數十號人都在屋裡候著,等李望的傳喚。那個引路的小太監本想著溜走,卻被李望攔住了,說是他留在這裡等著伺候。但攔下了他,李望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他就這樣被晾在了一邊兒,也沒活干,搭手他人也被躲開了。此刻正惴惴不安著立在角落,不住地冒冷汗,裹挾著微微寒意的夜風讓他偶爾打戰,牙齒也在抖擻。
侍女冷眼旁觀著,也不出聲,也沒人與她這個失了勢的公主的婢女搭話。她只靜靜坐在下人用的馬紮上,打量著屋裡來來去去的奴僕們忙碌著。
屋裡就他們兩個閒人,一個心中有事,一個無聊沒事,竟也搭不上話。
酉時末,外頭傳話說讓人去收拾正殿,小太監忙趁著這個由頭就要往外趕要去找自己的師傅,不想衝進來兩個大力太監,不由分說一把將他架住了就往外走,小太監懵了一下馬上猛力掙紮起來,呼喊道:「放開我!放開我!你們要把我帶到哪裡去!我可是御前的人!」
兩個大力太監朝他一笑:「公公這話什麼意思,見著我們您難道還不知往哪去呢?」
小太監目眥欲裂,他當然知道這兩個太監是哪處的,他們可是慎刑司,責罰有罪宮人的司刑太監!那地方進去一趟不死也要去了半條命,想到自己就要這麼交代了,不由得上下俱泄,哭嚷著要饒命。
侍女見他年紀尚小,今天那一出怕不是被人當了槍使,怎地就要了命去,連忙跟著走到門前替他說話求情:「兩位公公且站一站,這是要去哪裡一處?李公公剛才叫人來傳話,要這位小公公候著伺候陛下呢。」
兩個大力太監打量了她一番,見她穿著打扮並不似宮裡人,心下知道這是十公主身邊的人,便放了幾分尊重:「姑姑好,原就是李公公叫我們兩個來拿了他去,說他犯了陛下的忌諱,做錯了事,可不是應罰的嗎?」
侍女知道是皇帝的意思,不敢再置喙了,又聽其中一個大力太監道:「陛下與十公主剛用完了膳,小人領完陛下的命時,十公主正用茶,插嘴說要喚姑姑過去交代些事。」
侍女聞言點了點頭,不在理會小太監的事情,叫住了個宮女帶路,往正殿里去。撥開珠簾卻只見屋內僕從雖多,手上都有著事,在宮門處有一面之緣的李望拿著拂塵,正站在暖閣門前,見侍女進來連忙迎了上去:「姑姑可來了,等您半天了。」
「不敢當,還請公公通報一聲。」侍女福了半身算還了禮,垂手立在門口等著李望出來傳她。不多時李望引了她進去,侍女低著頭不敢亂看,這位新皇雷霆手段連著處置了自己主子的丈夫與公公,威名赫赫,所以戰戰兢兢,只盯著自己的腳指頭。見李望回完了話出去了,連忙跪下磕頭行禮:「奴婢給陛下請安。」
「起來吧。」說話的卻是十公主,侍女抬起了頭卻只見暖閣里只有十公主坐在紅桃雕花的搖椅上,姿態十分放鬆,「這裡沒別人,怎麼行這麼大的禮?」
侍女見只有自己主子,那根繃著的筋也放鬆了下來,小步走到了十公主身側給她揉肩:「嚇死奴婢了,奴婢以為還有陛下在,可不敢失了禮數,丟了咱們公主府的臉面。」
十公主搖了搖頭,讓她不用再揉了,讓她到自己面前,盯著她的眼睛:「今天領路的小太監被拿去了?」
侍女點點頭,十公主又道:「今夜陛下賜恩,讓我在宮裡住一夜,你先帶著母親給的東西和人回府去。但是出宮前,我有件事讓你去辦。」
見十公主勾勾手,侍女彎腰湊上前去聽,主僕兩嘀咕了半晌,侍女領命去了,留十公主一個人緩緩躺在搖椅上兀自出神想事。
皇帝更完了衣進門就看到一幅美人和衣春睡的景色,心下稍悅,放輕了腳步挪到了搖椅旁,突然起了頑心,蹲下身子伸手慢慢抽出她頭上的朱釵。那朱釵本就綰著十公主的髮髻,一天奔波下來已是鬆動了,待皇帝完整抽出時青絲就跟著散落下來。皇帝將她的朱釵收入囊中,見她睡得如此之沉,竟這樣還未醒,便湊上前去吹動她的髮絲。
十公主半夢半醒中只覺得面上痒痒的,拿手擺了擺反倒被人一把抓住了,緊接著就是熟悉的濕軟物舔弄著她的手背。她知道來著何人,嘆息了一聲該來的還是得來,睜開了眼睛側頭看他:「陛下就這麼喜歡舔啊。」
他輕笑一聲,拉著她的手摩挲著,卻不接她的話:「皇姐累了,洗漱了就與朕歇息吧。」
十公主剛剛醒過來,腦袋有點迷糊,起身就要去時才想起他說的最後一句,轉過身來擰著兩條秀眉道:「陛下這話何意?毓敏只答應了留宿宮中,並未答應與陛下你同眠。」
皇帝愜意地躺在她剛剛坐著的搖椅上,眉眼含笑著看她:「皇姐這話可差,現如今這闔宮上下朕哪裡去不得,更何況朕只是想著與皇姐親近親近,又有何不妥呢。」
十公主輕輕啐了他一口這些無賴話,扭頭去洗漱了。回來時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袍,內里是貼身的褻衣褻褲,腳上也換了睡鞋,釵環都卸下了,清素一張臉,頰邊飛上被熱氣烘出來的紅霞,比之白日裡多了些裊娜的柔軟光彩,直叫人想親近。
皇帝正坐在暖閣的茶案前看奏章,聽到響動抬起頭來看得有些呆了,與之前溫泉歡好時不同,此時的十公主像是一隻拔了刺的刺蝟,神態間柔和了不少,她年紀不算大,嫁做人婦已經五年多,與待字閨中的小姐們更多了一分成熟女人的風韻。浴後宛如一隻夏日剝了殼的新荔,從衣物里露出的些許白生生水靈靈的皮肉像是等待著誰來咬一口似的。
十公主才不管他怎麼打量自己,徑直走到暖閣里熟悉的床榻邊,將外袍褪下,就要躺下。皇帝見狀連忙放下奏摺,快步走到她身邊接她的外袍:「朕來吧。」
她掃了他一眼,沒有答話,理所應當地躺下了。皇帝將她的外袍掛在了床邊的龍頭雙面黃花梨衣架上,轉身見她已經合上了眼,心裡有一點點不舒服,將鞋脫了也上了榻去推她:「皇姐不好奇朕晚膳時提到的事嗎?」
十公主不耐煩地睜眼,見他一副快問自己的樣子,覺得好笑,撐起了身子靠在了床柜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陛下能與毓敏談的,不外乎叄件事,一是侍衛長,二是駙馬,叄是與我的床笫之事,不知陛下要說哪件呢?」
皇帝摸了摸鼻子咳嗽了一聲:「皇姐還真是玲瓏心思,朕想說的就是關於皇姐的侍衛長的事。」
「陛下都將人替毓敏處置了,現在才告知緣由?」她挑眉諷刺道,「陛下做什麼毓敏哪裡有機會置喙呢?」
皇帝知道這件事自己操之過急了,她有些惱了,連忙跳下床到外間的書架暗格里拿出一封信和一塊印章,疾步走回床榻前,將手裡的東西遞給她:「皇姐看後再怪朕吧,朕那時氣急了才忍不住將人砍了,早知皇姐會生氣,朕就應該留他一條狗命。」
十公主抽出信,展開一看,是侍衛長的筆跡,仔細一看侍衛長竟然細細寫了早年何德與何相的幾樁舊案,附帶上了說她與何家一體同心,對皇帝有不臣之心,何德在府里豢養了眾多逾制的奇珍鳥雀,公主見之不報,而隨信附上的物證則是當年何相私刻的仿傳國玉璽印章,都是大不敬之罪,信尾更是借了曹操的名句「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叄匝,何枝可依」來表達自己對新帝的投誠之意。十公主越看越氣,沒想到自己五年來看重的、寵愛的竟是如此狼心狗肺的貨色,自己只被扣在宮裡幾天就這麼迫不及待地另尋新主,氣得雙手微微顫抖,最後一把將信撕碎,連聲冷笑道了幾句好:「好,好得很,毓敏竟不知道侍衛長竟有如此大志向,想來陛下應該好好賞他,這可是有功之臣,為何又將他殺了呢?」
「皇姐怎麼能這麼揣度朕,」他憤憤道,爬上了床榻靠近了直視著她的雙眼,「一個不忠心的玩物,朕只是不高興他竟敢如此對皇姐,朕替皇姐不平。」
十公主氣紅了眼睛推他:「陛下好一張利嘴,叄言兩語就成了替毓敏料理不忠心的奴才,可有問過毓敏到底怎麼處置嗎?還是說陛下想要借著侍衛長敲打毓敏什麼?」說著與他扭打著就要下床穿鞋。
皇帝見她要走,慌裡慌張地去撈她,摟住了她的腰肢就不放手:「皇姐別動怒,此事是朕做錯了,朕不該饒過皇姐直接插手你府里的事,皇姐原諒朕吧。」
十公主恨恨錘了他手臂兩下,心裡暗道:我管侍衛長這白眼狼怎麼死的,但是不借著他好好泄口惡氣,我這公主倒也白當了。
她仍用力想要掰扯開他摟著自己的手,嘴裡氣憤道:「陛下真的做錯了,在我府里布下的探子難道還少嗎?」
皇帝將她拉近自己,低頭去吻她氣紅的面頰,討饒道:「朕放探子在皇姐身邊,絕不是想要害皇姐,只是保護皇姐而已。」見她不雅地翻了個白眼,手上的動作卻停了,心裡覺得自己的皇姐真是好哄,真是可憐可愛,又得寸進尺地去咬她的耳垂,直咬得人吃痛掙紮起來才罷休,「誰知皇姐與駙馬可真是恩愛,出了宮轉身就將弟弟忘了,與駙馬柔情蜜意,分都分不開。」
十公主轉身雙手抵著他不給他親,偶有抵抗不得被他啄吻到敏感的頸間,忍著癢意道:「陛下說得輕巧,毓敏自有侍衛隊護著,就不勞陛下費心了,陛下還是撤走他們吧。」
皇帝嘴上連聲敷衍著,轉過了話題,吃醋道:「皇姐對何德那樣的廢物還日日事必躬親,侍奉湯藥十分殷勤,聽聞何德一日大鬧不肯吃藥,還是皇姐親自去哄去勸才好的呢。」
十公主聞言哼聲道:「人現在已經被你流放了,西南那地方去了凶多吉少的,我身邊就只你一人了,你還到處亂找由頭撒氣。」
聽得十公主像是氣頭稍降,他又得起意來,心猿意馬間手也攀上了她的蜜處和雙峰,胡亂揉弄著,她被他這一通揉搓身體也起了熱潮,閉上眼勸慰自己只當身後是一根活著的取悅自己的玉勢罷了,不值得生氣。皇帝的下身也漸漸抬了頭,硬硬地抵著她的肉臀,她低低地呻吟出聲,下身湧出了些許熱流,皇帝卻倏然停手,摟著她躺倒在床上,眼睛亮晶晶的,紅潤的薄唇春光無限:「皇姐,睡吧。」
十公主被他這樣不上不下地吊著,心下不快,身體也難受著,尚存的神志與廉恥卻不允許她主動向自己的親弟弟求歡,只好憤憤躺下,調轉身體用背對著皇帝,就這樣睡去。
第二十章、夜話
侍女從養心殿出來,見到李望守在殿外,笑著搭了一句:「李公公辛苦,公主吩咐說前些日子多有得罪,給公公備了一份金餜子,還望公公能夠體諒公主那天的心情。」
李望哪裡敢收,連忙推拒,侍女從懷裡掏出了一小袋沉甸甸的繡囊,兩人拉扯間那繡囊就被侍女硬塞進了李望懷裡。李望剛想掏出,侍女一個閃身像一朵縹緲的雲飛輕盈地飛下了階梯,夜色茫茫只聞得她遠遠的一聲:「公公不用送了,陛下另派了人來引奴婢出宮。」不一會就看不清身影了。
侍女並沒有直接出宮,而是與另外領路的宮人客套了幾句,卻說自己被公主派去尋王太嬪講兩句話,讓人在王太嬪宮苑外的長街等她。就要落鎖了,來開門的是春杏,披著一件外衣像是就要睡下了,侍女連忙拉著她走到一邊交代起十公主要她做的事。
原來十公主雖保那小太監一命,卻擔心幾十板子打下來人就要去了,所以特讓侍女傳話給春杏,讓她拿了金創藥明日趕去慎刑司看看人到底如何了。若是僥倖逃了命,便悄悄找靠得住的人好生照顧,最好耳提面命李望對他使的招數,務必將人收攏了。
至於小太監的親人,自是十公主出宮去查去拿捏比較方便,宮裡的一切還要靠王太嬪運作,至於其他的線人,得等十公主帶著王太嬪的信,上了王府才能再做打算。
春杏記下了小太監的名字,送了侍女出來,關上了宮門卻沒有往王太嬪的屋子去,只徑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這邊且先按下不表,十公主在皇帝的身邊輾轉反側,身旁那人不知道睡著沒有,身下的棍子倒是一直醒著,硬硬地抵著自己。
畜生突變柳下惠,反倒自己成了欲求不滿的那一個,她越想越生氣,拿開了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不想那手又立刻重新回到了原位,十公主這下知道他還沒睡著,轉過身來斥他:「你好重,壓得我睡不著。」
皇帝閉著眼睛聽她抱怨,手沒有收回來,反倒將她摟得更緊,兩人間一呼一吸清晰可聞,他嘴角泛起一絲悠揚的笑意:「皇姐心中有事睡不著,反倒賴我?」
十公主撇過頭,悶聲道:「我能有什麼事,哪裡比得陛下,九轉玲瓏心腸。」
皇帝聞言睜開了眼睛,灰色的眼眸霧蒙蒙的,是困極了的樣子,比平日正經樣子有一股說不出的可愛風情,畢竟比自己小,一整日忙下來哪有精神再折騰。難得她安安穩穩地誰在他身邊,與前些日子折騰來去的夜晚大有不同,精神一松困意就像潮水一般湧上來。剛要睡著,就被拿下了搭在她腰間的手,強撐著精神與她說話。
見她還要嗆嘴,連忙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哄小孩似的,又被自己的動作惹笑了,道:「我之前要皇姐哄我,皇姐不肯,現如今反倒是我哄著皇姐了。」
十公主坐起身來惱道:「陛下這樣說折煞毓敏了,毓敏原不是做這個的,何德何能能伺候陛下枕席,若有不周到的,陛下也該饒恕則個。」
皇帝支著腦袋望她生氣的臉龐,好笑道:「天底下怎麼有這樣的道理,自己不能,反倒主動要人寬恕,皇姐也太強詞奪理了些。」
「我就是這麼個人,陛下若是不喜歡,丟開手去毓敏可沒有一絲一毫怨言。」她白了他一眼,拍了一下他伸過來摸她身子的手。他撐起身子猝不及防在她臉頰吻了一口,看著她無奈道:「朕何時嫌過皇姐,只不過是順著說說罷了。」說罷拿了幾個個靠枕墊在兩人身下,「左右也睡不著,不如咱們說說話?」
十公主往後靠了靠,也不看他,閉目養神道:「陛下想聊什麼?」
他也罕見地沒有看她,而是直視前方:「皇姐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她愣住了,沒想到他就這樣直白地問出來了,愣了一會兒反倒升起一股無名怒火,十公主惱羞成怒反問道:「陛下有悖人倫,逼奸親姐姐,本宮有什麼理由不討厭一個沒有倫理綱常的畜生?」
「可是很久以前,你就很討厭我了。」皇帝喃喃道,像回憶著什麼,「五哥還沒封王出宮時,你只與五哥說話,見到我則避之不及,多有嫌惡。」
她搶白道:「父皇不喜歡你,喜歡五哥,我為什麼要與你親近?」
「可是一開始,皇姐不是這樣的,皇姐也曾帶過點心給我,給我講解詩書,帶我練字,」他言語中帶著些許困惑,「明明我們兩個年紀最相仿,皇姐一開始也很照顧我,為什麼生了一場病後就冷落我,甚至和五哥一起戲弄我呢?」
十公主對他所說的變化契機毫無記憶,冷冷道:「你母親只是個女奴出身,我什麼時候與你親近過了?」
話音剛落,他急慌慌抓住了她的手,手心汗涔涔的:「我今天與皇姐表白了心意,我待皇姐之心,匪石不轉,朕只是不願看到皇姐離朕越來越遠,著急抓緊皇姐,」他眼中竟急出淚花來,「皇姐明明之前也很會哄我的,為什麼就變了個人似的……對我冷若冰霜……」
十公主呆住了,直勾勾地看著他泛著水光的淚眼,低聲道:「我確實,不記得了,以前與你並無過多的交集。至於交惡,那也只是你母親與我母親的不對付,你殺了我的公公,流放了我的夫君,將我扣在你的床榻上百般凌辱,就算之前我對你不住,也該算清了。陛下為什麼就不肯放過毓敏呢?」
細數著自己這些日子受到的凌辱,她也忍不住聲淚俱下,指責他奪了自己的身體,奪了自己的依仗,讓他人恥笑輕賤,連個太監也能拿她戲弄,她平日在公主府里惴惴不安,甚至連外祖母病了也不敢上門探望,只怕他拿了由頭說她勾結重臣,因此折辱她。
他攥著她的手越來越緊,聽著她的職責心中懊悔不已,心底確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勸他道若不如此何時才能抓她在手心,另一個聲音又道自己一片真心,只能以後多加彌補,才是真心愛她。皇帝低聲勸哄她,探身去拿床櫃里的帕子輕柔地給她拭淚,悄聲道:「是朕糊塗了,是弟弟的不是,皇姐不要再哭了,明日腫了眼睛,人人都能見到,朕又該如何替皇姐描補呢?」
她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帕子,自己抹著淚恨聲道:「我只當陛下從不在乎虛名,也不在乎毓敏,是好是歹陛下也不會在意罷。」
「這話頑笑,」他正聲道,「傷了皇姐,朕第一個心疼。」又上前將她攬入懷中,哄道:「皇姐別哭了,是朕的錯,皇姐的外祖母皇姐也別擔憂了,王老太太朕派人去看過,病得並不厲害,只是王大人似皇姐般至孝之極,不親身伺候怕王老太太有些什麼不爽快,才鬧得大了些,皇姐要去便去,朕給皇姐備幾副好藥與補品,皇姐一同帶了去。」
見他這麼講,十公主便不再提王太嬪早上寫的那紙用來走場面的思母信,又抽噎了好一會,才歇住了。皇帝怕又勾起她的傷心事,只靜靜地輕拍她,也不做任何唐突之舉,又想到自己與皇姐之事,忍不住輕輕嘆息,只安慰自己從長計議,不可操之過急,將人越逼越遠。兩人慢慢躺下了,相對而眠,眼神卻沒有交匯,終是十公主先撐不住,合上眼沉沉睡去了。
皇帝則出神地看著懷中沉酣的皇姐,半宿無眠。
第二十一章、晨妝
第二日十公主醒來時,身邊已經沒有了餘溫,她稍微動了動指頭,只覺得有些腰酸,但是昨晚難得的睡得很好。剛剛坐起身,還沒喚人,李望便隔著帘子恭謹地問她:「公主醒了,陛下問您是否要在宮裡用了早膳再回府。」
「你們陛下呢?」十公主理了理身上的寢衣,「我就不留了,替我謝過陛下,本宮母親還挂念著生病中的王老太太,還是儘早去看看讓王太嬪安下心比較好。」
李望稱「是」,又道:「陛下也給王老太太備下了幾份上好的補品,望王老太太早日康復,王大人也能早日歸朝幫陛下呢,公主也一併帶走罷。」
十公主撥開帘子起身下床:「謝陛下體恤,公公伺候我穿衣吧,一會再派個妥帖的人送我出宮便好。」
殿里只有李望一人,皇帝知她不願讓他人知道兩人的亂倫之事,所以囑咐了李望一切親力親為。穿衣時倒還妥帖順利,十公主雖不習慣閹人近身伺候,也沒說什麼,皺著眉頭讓李望服侍著穿了皇帝備下的衣裙。洗漱時見他遞來的是薄荷牙粉,愣了一下,沒想到皇帝與她慣用的竟是同一種牙粉,一般用的都是槐、桑枝與薑汁調和成的,獨她不喜姜的味道,所以公主府里一般用的都是帶薄荷汁的牙粉。
但是她也沒有開口問,左右自己府在皇帝眼裡已經漏得像篩子似的了,也不差這一兩件了。
只梳頭這一事讓李望無從下手,拿著梳子站在她身後手足無措。他伺候人穿衣洗漱還行,束髮這些年只給皇帝束過,真要他給女子梳發還是頭一遭。李望看著齊人全身銅鏡里十公主一副理所當然等待著的樣子,囁嚅道:「公主,奴才手拙,不如奴才喚個靠得住的、心靈手巧的來給公主梳妝。」
十公主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無妨,就束男子的髮髻也可,想來你陛下養心殿里也沒有可供本宮梳妝的器物。」
博古架後走來一個明黃色的身影,皇帝下朝回來了,見李望手裡拿著的東西就知道什麼情況了,笑著走過來,李望連忙幫他解開那身上朝的龍袍,連常服都沒換上他就快步走到還坐在鏡前的十公主身旁,手裡捏著李望剛剛拿著的梳子:「李望不會,朕會,不如朕來幫皇姐梳吧。」
十公主無可無不可,左右還有昨日帶著的釵環首飾,也還齊全,於是慢悠悠地打開放在李望搬來的小几上的朱漆紋奩,撿起裡面的牡丹金鎏玳瑁手鐲給自己帶上,從鏡子裡打量躍躍欲試的皇帝:「陛下自告奮勇當然好,只怕毓敏在宮裡呆得久了,陛下不好交代。」
皇帝邊用玉梳給她輕輕理順髮絲邊答道:「朕定讓皇姐滿意。」
她扯了扯嘴角,隨他去了,無謂在這點小事上與他吵。皇帝使了個眼色給李望,李望行禮後轉身出去了,是要去拿什麼東西。見十公主要繼續往另一隻手上套金釧,皇帝連忙空出一隻手制止了她:「皇姐今日和昨日的樣子不換一換?可巧朕這裡有些空出來的首飾,不如給了皇姐試試,若有喜歡的皇姐一併帶走。」
十公主剛要點頭,卻想起皇帝身邊能有什麼空出來的首飾,怕不是留著給他的妃子們的,給她算怎麼回事?於是陰陽怪氣道:「毓敏怎配享用後宮之物?陛下不如還是拿回去吧。」
他矮下身與鏡子中的她平視,忽地笑道:「皇姐怎麼不配?皇姐若是不配,這天下也沒人能配得上了。」
她憤憤然瞪了他一眼,想他真當自己是他後宮裡那些個盼著君恩雨露的女人了。皇帝接了她這一個白眼,竟然美滋滋起來,注意力復又轉移到她那一頭烏髮上了。
不多時李望回來了,手裡捧著個雕著琉璃螭龍盒小心翼翼地進來了,那琉璃被燒得宛若天邊燦爛晚霞,十分奪目,僅看盒子就知道裡面放著的東西有多寶貴了。十公主隱隱有些期待,卻不願丟了體面,露出渴望的神情,只稍稍轉了轉眼神,身體還是慵懶地巋然不動,任由身後的人打理著髮絲。
李望將盒子放在了小几上,輕輕地打開了搭扣,只見盒中東西不多,一根桃花蝴蝶琉璃簪,蝴蝶的翅膀顏色繁複精巧比之盒子過之不及,瑩瑩的藍色泛著一絲輕盈的綠色,連蝴蝶黑色的斑紋也燒出來了,桃花的粉色則淡淡的,只花心中間最深,花瓣外延極淡,裡面用了碎的鵝黃寶石仿那花蕊,擬態已登峰造極,連她都忍不住小小地讚嘆了一聲。
皇帝見她神情歡喜,給她梳著高椎髻也不作聲,等她欣賞完才開口道:「此簪子美則美矣,卻不適合朕今天給皇姐梳的這個髮髻。」
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自己的頭髮上,心下歡喜那簪子也不計較口氣的強硬了,見他梳成了這個讓她脖子勞累的髮髻,嗔道:「陛下也不體諒毓敏,怎麼梳這個頭。」
他拿起盒子裡的另一根簪子問她:「皇姐今日用這根簪子好不好?」
十公主仔細端詳著他手裡的簪子,也美也精巧,只是做工不如那琉璃簪子美輪美奐,而且是金飾,她打不起興趣,懶懶地憋出了個「嗯」回他。
皇帝知道她想用那支琉璃簪,但今日不能遂了她的願,只假作不知將金簪插在了固定好的髮髻上,又拿起其他飾品繼續裝點起她的發間。待一切完成,十公主定睛一看果真不錯,只是這高高的髮髻令她不習慣,在府中她從未頂過這樣正式這樣高聳的髮型,且皇帝花花綠綠的給她戴了一頭的首飾,顯得整個人有些俗氣。
她伸手欲取下一兩件飾物,卻被皇帝攔下了,想是他故意捉弄,她也沒心情繼續裝點自己了,胡亂往自己臉上擦了些胭脂就要離開,被皇帝一路送到了養心殿外。
她只覺得自己頂著這一腦袋的首飾慘不忍睹,十分丟臉,還好沒用那支簪子,否則就是暴殄天物了。一路只催著抬轎輦的宮人快點,該死的皇帝還給她準備的是轎輦而不是轎子,讓她這樣招搖過市。
出了宮也沒多逗留,低著頭進了公主府的馬車就讓等候在旁的侍女進馬車裡給她摘下這些耀武揚威的皇恩,最後摘無可摘只留了一頂固定用的黃金碧玉蓮花冠,她恨恨道:「皇帝純心戲弄我,這樣難看的髮飾故意賜給我帶著出宮。」
侍女見怪不怪了,知道公主格外在意自己的臉面,此時搭話說不定還會當出氣筒,自顧自地將摘下來的首飾收拾妥當,抬眼見十公主粗魯地去擼手臂上的嵌紅寶石金釧,怕她傷了自己連忙上前接手。
十公主剛剛心中有氣,用的力度有點大,回過勁來有點吃痛,見那手上有了紅印,懊惱自己還是沒沉住氣,想起自己昨天囑咐的事,便問侍女:「昨日交代你的事辦好了嗎?」
侍女點頭稱「是」,並說自己今早已經派人將王太嬪寫的信與補品一同送去了王府了,一切都很妥當。十公主滿意地點點頭,還要問道王府人接了東西是什麼反應時,馬車忽地一震。
她剛剛沒順下的氣一下就上來了,使了個眼色給侍女,侍女出了帘子連罵帶問地呵斥車夫,回來告訴十公主一個好消息:姜將軍班師回朝了,剛剛馬車被趕出來迎接將軍的百姓給驚到了。
十公主聞言大喜,那股惡氣仿佛隨著姜將軍的回來都消散了。
此人是老皇帝指給她的武師父,當初他只是個七品的校尉,因為武功格外出眾被父皇提拔成了自己的師父,她的好一段少女時期,都與這位姜將軍息息相關。
因著這一層關係,她出嫁後特意跟何相提到過此人,平復西北卡茲國叛亂時何相便力薦了他,誰知此人入了軍隊仿若神兵天降,原本節節敗退的軍隊在他的指揮下先是奇襲了卡茲國大王子的陣營,以五千騎兵直接拿下近一萬的大王子營帳,並活捉了大王子做俘虜,之後更是屢立奇功不提。
之後他步步高升,一個小小的七品五年間就成了個赫赫有名的二品大員,新皇上任將他封了鎮國大將軍,如今北疆局勢稍平,將其召回京中受封。
十公主撩開帘子對車夫道:「不回公主府了,將我帶到城門附近常去的碧園,叫個會騎馬的先去店裡叫他們準備著。」
車夫「誒」了一聲,又回道:「公主此時往那邊趕,可要費些功夫,百姓們都夾道歡迎著姜將軍,怕是走不動。」
「不妨事,你盡力往那裡趕,」十公主目光奕奕,臉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本宮走也要走去迎接師父!」
第二十二章、姜將軍
越近城門越是人口攢動,馬車在離城門前十里地時就走不動了。百姓們或挎或提著裝滿蔬果鮮花的籃子,年幼的孩子被大人頂在背上肩上,人潮喧涌,碧園裡掌柜的得了消息,帶了五六個小二與奴僕來接十公主,遠遠地看到公主府的轎子就迎了上去:「公主安好。」
十公主掀開車簾,露出一張急色匆匆的臉:「姜將軍的隊伍到了嗎?」
「喲,這可早著呢,這些人都是早早來占著位置看姜大將軍的。」掌柜伸手虛扶她下車,邊護著她往碧園走邊道,「小的昨兒個也才得了信,想著將軍曾教習過公主,公主必來相接將軍,今日特特把二樓清了,給您留了個雅座,卻遲遲沒得到您的信,遣了人去公主府卻說您進宮看望王太嬪娘娘了,還以為您不來咱們店了呢。」
十公主步子雖急,臉上的笑意卻洋溢了十分出來,心情大好地接話:「掌柜的說笑了,你這茶園景致茶色,京城裡誰能越過你去。」
不多時便到了碧園,店門口台階下烏泱泱的都是人,進了店大堂里都是公主府的侍衛奴僕,連她府里的茶葉也帶來了,十公主徑直上了二樓,挑了個視野好的靠街茶間,俯視著街上的人們,心中自傲道:自己的師父榮耀歸朝,自己也算有了底氣臂膀,不再孤立無援了。
侍女給她打著扇子道:「公主今日可太危險了,竟然與那些賤民擠弄了好一會,身邊也沒有個帶刀的侍衛保護著,萬一出了什麼事怎麼是好。」
十公主聽她這話心裡不痛快:「本宮的師父受封回朝,你們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還不是你們的過錯,再者什麼賤民不賤民的,師父保護的不正是他們,在我身邊久了忘了放尊重自身了?」
侍女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應了聲「是」不敢再繼續念叨,知道十公主一心念著姜將軍,便將話頭轉到了姜將軍身上:「公主與將軍多年未見,不知將軍這些年在北疆過得怎麼樣,改日咱們該下個帖子設個宴犒勞犒勞姜大將軍,好好讓公主與他敘一敘師徒之情。」
十公主知道侍女在調笑自己,伸手輕輕掐了侍女一把:「小妮子,越發渾說了,他不過教了本宮叄、四年,這五年不見說不定已經記不得我了。」說著心中惆悵,在她被賜婚給何德的前,她也曾幻想過自己長大會嫁給怎樣一個威武的男子做夫婿,身邊可供參考的男性不多,早逝的五哥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但是少了點魄力,做夫婿標準稍嫌軟弱;其他出挑的皇子與她年歲差距過大,只有年節下才見幾次面,說不上兩句話;太監不算男人,做不得數;像父皇那樣的,後宮叄千嘰嘰喳喳卻樂在其中的男人,她也不喜歡。
八姐被送去和親了,九姐母女兩都不得寵,母族也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卻被指給了個大士族的族長的嫡子,人品不是很好,聽說整日不著調,心裡沒有功名利祿與家族興衰,成日一味的吃酒,京城裡的閨秀沒有一個願意嫁給他的,於是他的老父親在老皇帝面前聲淚俱下,直言自己只有這麼一個嫡子,只求讓他尚位公主好保全榮華臉面。
老皇帝的嫡子也都早夭,很能體會面對相同情況的老臣的近況,大筆一揮就將唯一尚待字閨中的九公主嫁給了這位嫡子。
九公主的公公沒有能幹的嫡子,偏偏有個極出息能幹的庶長子,年紀輕輕就已在父親的指引下入朝為官。在這個慘烈的對比下,九姐的夫婿性格越來越差,對九公主也不是很好,常常酒醉後怒罵九公主擋了自己的仕途。
可是他考了五六年,至今連鄉試都沒有考過。
有一日竟闖進了九公主的閨閣中打砸喊罵,甚至狠狠摑了九公主兩個巴掌,直扇得九公主口齒搖動,鮮血滿口。
那日她正在父皇的養心殿里習字,臨著字正臨到杜甫的那一句「天地一沙鷗」時,一向膽小懦弱的九公主竟頂著被打得高高腫起的面頰,嘴角掛著殷紅的乾涸血絲朝父皇重重磕頭,訴說自己婚後的痛苦與無奈,求父皇讓自己與駙馬和離。
父皇鬆開了她的手,停了筆,皺眉怒斥她不安分,竟然想要與她的夫婿和離,失了皇室女子的風範與體面,又溫聲勸導,又言她的夫婿家在朝中是何等重要,要她體諒父皇的難處,不可和離,否則是為不孝。
十公主想起那時九姐的眼神,其實她那時也看不真切,九公主遙遙看她與父皇的眼神十分冷淡,身板卻筆直得像一棵翠竹。
九公主也沒有再求什麼,只慢慢地起身,帶著一臉的傷痕轉身要走,卻忽地朝殿里擺著的青銅雙耳立瓶撞去,宛若飛鳥投林。
十公主被驚得呆住了,筆從手中墜下,砸在了那一個「鷗」字上。
這個從小到大被皇帝忽視的女兒,就在這一日大膽地在生身父親面前了結了自己,以一種無可挽回的姿態。
像是真的變成了遼闊江面間,展翅遨遊在霧靄沉沉的天與地之間那一隻白色鷗鳥。
她不記得自己怎麼被拉回的王太嬪的殿里,她只記得九姐紅腫得看不出清秀面容的嘴角,卻真正有一絲清晰的笑意。
或許被自己不幸的決絕的女兒給驚到了,老皇帝雖沒有重責九公主的駙馬與其父親,但直到死也沒有將其家族的任何一人升到叄品以上的官職。當時正因女兒而受寵的王嬪得知此事,也擔憂起自己的女兒的前程,借著九公主的死給十公主鬧了幾日,求著老皇帝給十公主找個會武的師父。
公主習武,聞所未聞,但是老皇帝在老年喪女和寵妃的痴纏下還是答應了這件事。
姜將軍就這樣出現在了十二歲的十公主面前,那時十公主還不知這個年輕的校尉是她的武師傅,還沉浸在九公主不幸的婚姻與自盡的決裂姿態里不可自拔,深深思考著。
他們的第一句話是姜將軍起的頭,姜將軍看著呆坐在小馬紮上的十公主,笑道:「公主陛下,在想什麼?」
十公主看著眼前高壯周正的年輕男人,他背對著太陽,身影將她牢牢籠罩,臉上的笑意與身邊或諂媚討好、或放縱寵溺的笑容都不同,那是一種溫和的、禮貌得體的笑容。
她問:「男人為什麼要打女人?」
姜將軍愣了一下,竟認真地思考起眼前幼童的問話,半晌才答道:「因為男人們只把女人當做自己的所屬物,而不是尊重女人。」
十公主又問:「就連貴為公主也會被這樣對待嗎?」
姜將軍蹲下身子,平視著十公主的雙眼:「因為女人大多被束縛了手腳,日漸孱弱,無力保護自己,好與不好皆寄託於他人身上。其實不僅是女人,男人若沒有力量,只將自身榮辱繫於他人的給予,也會朝夕難測。」
十公主嫣然一笑道:「我見你帶著劍,你應該是我的武師傅了。我要你教我劍法,我也要有力量。」
被樓下忽然爆發的歡呼聲給打斷了回憶,十公主連忙起身往樓下望去,只見兩排步兵扛著長槍目不斜視地前進著,後頭跟著的是十數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年輕將領與士兵,年輕的媳婦們看到他們,紛紛掏出了袖子裡的香帕朝他們用力擲拋去,並高聲呼喊著,一派熱烈的景象。
十公主一眼就看到了騎著馬被簇擁在中間,披著鋥亮鎧甲,頭戴紅纓高冠頂的姜將軍。北疆作戰的這些年賦予了他與宮中完全不同的歷練風霜,臉上曬黑了不少,目光卻如一把利劍直直地射向前方,周正的五官仿佛也不再那麼死板了,反而帶著一股肅殺與銳利。
十公主的眼睛跟著他行進,她張口欲呼卻呼喊不出口,胸口那顆心臟卻砰砰直跳,劇烈得仿若冰川崩塌,傾瀉而下。姜將軍也沒有注意到站在茶樓上的她,騎著馬頭也不回地在百姓的簇擁下朝皇宮的方向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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