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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柳待陽春 (上)作者:雲帆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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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25 17:32: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梅柳待陽春】(上)
作者:雲帆為水
2025-2-22發布於第一會所
字數:37439
哈哈嗨,老鴿子我回來了,這一本小短篇正好實現了當初在群里畫出的大餅,一本我構思許久,可以說是嘔心瀝血的李文,當初說了要寫結果拖拖拖群都沒了都還沒寫完,現在終於能一睹廬山真面目了。
不了解的也沒有關係,直接看就完事了。但想看的各位老爺們我在前排提個醒——本文純屬虛構,有一些真實歷史,但更多的都是加工改編,和歷史對不上的就當是胡言亂語,如有雷同純屬巧合!肉戲不算太多,主要以劇情為主,如果是當手槍文或者母豬文就不用報太大期待了。背景設定在明朝初年,低武無魔武俠小說。
本來是想直接寫完然後全文放送的,但後來發現精力實在不足,過年事又比較多,所以才拖到現在,下半部分就看我心情什麼時候更新吧,這個上半發完了我就要繼續更新紅塵了。嘿嘿!
————分割線————
上半部
洪武十年,奸臣胡惟庸任左丞相,位居百官之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日益驕縱跋扈,結黨營私,禍亂朝綱。
洪武十三年,明太祖朱元璋以「謀不軌」罪誅宰相胡惟庸九族,同時殺御史大夫陳寧、中丞塗節等數人。
洪武二十三年,朱元璋頒布《昭示奸黨錄》,以夥同胡惟庸謀不軌罪,處死韓國公李善長、列侯陸仲亨、已故的滕國公顧時的子孫等開國功臣。後又以胡惟庸通倭、通元,究其黨羽,前後共誅殺3萬餘人,時稱「胡獄」。
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病逝,享年七十一歲,傳位太孫朱允炆。
同年,朱允炆大肆削藩,任黃子澄,齊泰。判周王朱橚,齊王朱榑、代王朱桂,岷王朱楩有罪,廢為庶人,湘王朱柏自焚而死。
建文元年,燕王朱棣以「清君側」起師,史稱「靖難之役」。
建文二年,冬
雪,毫不講理地落在堅實樸素的土地上,農田開的皸裂,河川凍得鐵硬,這是京師十年來最大的一場雪。
刺骨剔牙般鋒利的寒風颳得少年冷顫直抖,身上毛絨狐裘裹得再緊也無法抵擋猛烈的風霜雨雪,顧長生只能加快腳步,又怕一個不穩腳滑摔個狗吃屎,這才感到原來自己的臥房離娘親的臥房之間隔了這麼遠。
在京師城外十五里地有一座平山丘陵,罕有人煙,不過光禿禿的山頂卻炊煙裊裊,一座江南園林式宅邸突兀坐落山巔,十畝有餘的青瓦磚牆將院內雕樑畫棟,古色古香,典雅精緻的裝橫團團圍起,宛若深居簡出的富家千金,陡峭峻拔的假山,聞名遐邇的太湖石,清幽素雅的樓榭亭台,奇峰疊嶂,應有盡有。不知道還以為這是哪位富甲一方的商賈巨擘的私人宅邸呢。
穿過檀香四溢,曲折蜿蜒似羊腸小道般的邊廊,幾座水池,空間開闊,曲折而富變化,北瀕石磯,西連石壁,南接草坪。西側有一泓清溪溝通了南北兩大水池,水池之上還有南北兩座堆造至精,巧奪天工的假山,南假山的假山上伸下縮,形成蟹爪形的大山岫,鉗住水面,假山內窪懸墜幾塊鐘乳石,造成實中有虛,虛中有實,層次豐富,主次分明的山水景觀。山上的植物讓這座假山透出了勃勃生機,水池東北各有古樹兩株,紫藤盤根錯節,女貞翠綠豐滿。另有牡丹、櫻花、紅楓等點綴其間,襯託了南石山秀麗多姿的特色。北假山為石山。兩面環山,東抱曲廊,夾水池于山前。山中還有清泉湍流,水面清澈澄靜,宛若明鏡。在水池的北部,有一座緊貼水面的石平橋,溝通了東西。石山體積雖大而中空,山中還藏有數道洞壑。
曲廊盡頭拐過觀魚亭便是主臥,也是他此次的目的地,娘親正在裡面歇息。 咚咚咚!
「娘,是我。」顧長生簡單地打了招呼,將肩上頭上的積雪抖了下來,推門而入——
淡淡檀香與火爐炭燒的暖風撲面而來,沁人心脾,瞬間帶走這一路的寒冷交加,兩盞燒的正旺的火爐上一片紅艷艷似小太陽般的木炭奮力地散發著自己的熱量,泥陶狻猊香爐正吞吐著芬芳馥郁的檀木薰香,極盡奢華的房間內就連腳下踩踏的木板都是上好的梨花木,一位氣質出塵,清冷淡雅的美婦人正傾躺蠶絲質大床,神情恍惚地盯著手裡的冊子發獃。
成熟婦人身姿豐腴修長,一身素白縞衣清白如雪,絲滑如瀑三千青絲以一根青色玉簪盤起簡約後盤發,幾縷零散碎發毫不凌亂地散落瑤耳前鬢,將那冰山雪霜的冷麵艷容勾勒出一抹柔和賢淑,增添三分嫵媚多姿,丹鳳長眼妖而不媚,冷而多艷,吹彈可破的玉容冰肌根本看不出是徐老半娘的年紀。冷艷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態儀容仿佛秋冬臘月的孤傲寒梅,但眉宇之間幾分憂愁善感又似三月春風下的山寺桃花,凜凜寒威難靠近,徐徐哀愁惹人憐。
上身雪白長裙柔滑絲順,光彩奪目的極品面料仿佛一撫滑出手心,廣袖衣襟皆繡上一圈金絲鑲邊,更顯美人雍容華貴,內斂衣襟十分保守,僅能隱約看出兩道精緻絕倫的明艷鎖骨,雪白天鵝頸修長柔美,一顆極其吸睛的美人黑痣釘在婦人脖頸左側,又為風韻十足的美嬌娘增添一抹獨特風采,月白裙袍之上繡紋竹梅二君子,淡淡銀色細膩文案栩栩如生,仿佛風兒一吹便會有竹葉翻響,梅花飄散。
即使身處房間,婦人依舊穿戴十分整齊,一絲不苟,一盤淺藍腰封與乳白綢帶將盈盈一握纖柳腰身緊緊束起,將本就柔軟纖細的蠻腰勾勒得更加柔韌,兩串白玉串珠在腰間裝飾點綴,美婦只需微晃嬌軀,白玉珠兒便響起鈴兒般悅耳脆響,一條淡色綢帶自兩臂穿過,好似那飛天壁畫中雲中起舞的飄飄仙子,素白無任何花紋樣式的長裙拖曳置地,一雙雲紋繡鞋暴露出女人小巧玲瓏的三寸金蓮,未被裹腳的委婉秀足沒有絲毫病態,可惜被蠶絲白襪緊裹鞋中,難見分曉。 這便是自己的娘親——南宮玉蓉。
這位看似清冷如天上謫仙一般的冷美人,據她自己,以及江湖上流傳的故事所說,曾經的她可不是這般模樣。要說起盛名江湖的玉蓉郡主和自己父親的傳說,那可真是一段膾炙人口的佳話——
南宮玉蓉年輕時乃是江南靖王府王爺的獨生千金,人稱玉蓉郡主。南宮家尚武,玉蓉郡主自小受家族薰陶也是性格潑辣刁蠻,無數次比武招親的江湖好漢皆被她斬於馬下,這位不僅以美貌著稱天下的千金郡主年紀輕輕更是武藝非凡,在闖蕩江湖之前便是赫赫有名的奇女子。可就在一次選親大會之上,南宮玉蓉首次被人駁了面子,被一位江湖俠客當眾毫不留情地打落擂台,可這位俠客卻對入贅南宮家毫不領情,上台比武只為將自己的名號打出。俠客自稱「游雲快刀」顧天明,師承「天下第一快刀」葉不開。
南宮玉蓉被當眾羞辱很是氣憤,誓要割掉他的舌頭喂狗,帶著一隊下人追逐顧天明至黟山山腰,與顧天明糾纏之際不慎墜入山崖,幸得顧天明捨身相救,方才挽留性命。天逢暴雨,二人又在山下石窟逗留一夜,南宮玉蓉不慎被毒蛇咬傷,又是顧天明捨命吸出蛇毒,南宮玉蓉終是不計前嫌,與顧天明結為好友。回到京師卻又遭變故,朝廷權臣胡惟庸,偽造證據陷害南宮家意圖謀反!南宮家無一倖免皆被滿門抄斬。
南宮玉蓉悲憤萬分欲殺進相府與奸賊同歸於盡,幸得顧天明一路相隨將她強行帶走才未被官兵發現,南宮玉蓉絕望欲死,被顧天明阻止,勸她要好好活下去為家人報仇,二人遂攜手闖蕩江湖多年,劫富濟貧,結交各路江湖名士,成就一對雌雄俠侶。
最後夫妻二人為揭穿朝廷逆賊謀反陰謀,與自己結識多年的各路俠友一同攜手,冒死潛入相府,二人殺遍相府無敵手,欲斬逆賊,卻不曾想那雜種竟暗藏江湖失傳已久的殺人機關——「八環奪命鳶」,顧天明為保護南宮玉蓉不幸命喪當場。南宮玉蓉強遏悲痛將奸臣捉拿,與貪贓枉法,意圖謀反等罪行一併交予皇帝,皇帝赦免南宮玉蓉等人罪行,誅殺奸臣並為南宮家平反,賞賜南宮玉蓉一行人黃金萬兩,最後南宮玉蓉攜腹中孩兒歸隱山林,直至今日。
據大伯叔叔們說,自父親死後,娘親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曾經兇惡潑辣的玉蓉郡主蕩然無存,而生下自己後,娘親更是變得溫良賢淑,多愁善感,冷艷動人,或許這就是做了母親後女人的變化?
事實也的確如此,顧長生根本無法想像自己娘親刁蠻潑辣的模樣,自他有記憶開始,娘親待他永遠是那般溫溫柔柔,和和氣氣,甚至他都懷疑娘到底是不是真的會武功?這樣一個柔美纖弱,清艷嫵媚的人兒,怎麼會是他人口中殺人不眨眼的蠻橫郡主?
娘親在他眼中就好似那冰凈聖潔的柔弱雪花,捧在手心裡都怕著她化了,雖然多年以來不苟言笑,總是板著一張冷艷冰凍般的模樣,可娘親卻從未冷待過他。熱了要提醒他防著中暑,枕在他身邊扇著扇兒,冷了提醒他增添衣裳,留在他房裡烤爐看火,兒寒乎?欲食乎?這些都是天天掛在嘴邊的口頭禪,若娘親是兇巴巴的,那這天底下就沒有和和氣氣的人了。
娘待他好,他也願意一輩子待她好,畢竟孤兒寡母一起生活,娘要是沒了他,誰又來照顧她呢?
「……啊,長生,你來了。」愣了半晌,美婦人才從發獃愣神中抽出意識,理了理額前散落的碎發,明艷動人的眸子幾乎能攝出白霜般的冷光,破碎迷離之意在這柔情萬種的亡夫之婦身上迸射出別樣的吸引力,絲毫看不見歲月留下的痕跡,使得她看上去更加貌美如花,沉魚落雁。
「娘,大伯來信了。」顧長生簡單地向娘親請安,便從袖中掏出一紙書信,上面寫著「南宮玉蓉親啟」,所以他不敢碰。
「哦?我看看。」美婦人正了正色,將坐姿調好,從少年手中接過信封。 「南宮玉蓉親啟。快雪時晴,佳想安善。弟媳向來可好?天寒地凍,臘月寒霜,請自重自愛,莫染冷病。自京師一別,二十年載,長生許也長大成人,念如過往,不甚感慨。巾短意長,不便多言,朝廷近日御令,意於京師籌辦武林大會,推選武林盟主,定天下江湖之恩怨。如今新帝登基,又正值北燕王叛亂之際,朝廷意在統籌武林,在燕京二主站位,朝廷此次頗為隆重,汝母子二人隱居已久,恐也難逃牽連,切記獨善其身。兄顧柳岺親筆。」
「娘,大伯所謂何事?」
「唉……」南宮玉蓉美眸微蹙,只是抬手將信箋遞給了他。顧長生接過迅速瀏覽一番,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襄陽來信,如一葉落船,輕輕點破了南宮家的寧靜。
「母親,朝廷意欲分裂武林,此番武林大會,分明是離間江湖豪傑的陰謀。」顧長生封好信箋,目光如冰,他的聲音低沉,如山間細流,蘊藏著深深的憂慮。
南宮玉蓉起身,那曼妙無比的身姿宛如鮮活蓬勃的細柳,婀娜多姿,前凸後翹的葫蘆形身材令人難以移開視線。細細看來,南宮玉蓉年歲已過徐老半娘,卻還是那般美韻動人,那白皙素手負手立於窗前,遠眺庭院中那株蒼老的銀杏樹。樹影婆娑,如她內心紛繁的思緒。她轉身,目光如潭水般平靜,卻蘊含無限柔情。
「長生,世事如棋,有時不得不入局。」
「可若入局,便如蝴蝶撲火,」 顧長生冷靜思考一番,「不如南下,如今燕王叛亂,北地戰火紛紜,且燕王亦有不敗之勢,戰火會不會蔓延到京城,也是變數……現如今也只有前往南洋,避過這場紛爭。」
南宮玉蓉輕輕搖頭,目光落在院中天明的墳墓:「此地,有你父親的魂魄,有你的血脈,我豈能棄之不顧?」
顧長生啞然,的確,父親之墓就在此處,他又豈能如此輕率呢……
「長生,這幾日,你又為何常躲於屋中不見人影?」南宮玉蓉忽然回眸,那清冷如皎月般的丹鳳長眼似一抹長劍,扎的他心頭一涼。
「我……我,我這不是在,在準備明年的會試嘛……」顧長生緊張地眨著眼,他實在不想再聽見母親的嘮叨了。
「你覺得我會不知道嗎,你定是又在搗鼓那些機關陣法之術,」南宮玉蓉厲聲呵道,輕盈轉身,白月似流光般的綢緞在他身邊划過,留下一抹淡淡的桂花清香,「你二十歲便中舉人,雖然朝廷尚未為你封官,但你已經比多少天下讀書人都要幸運了?你自幼聰慧,鄉中先生也誇你為天人,你卻不思進取,整日沉溺奇淫巧技,你本就身弱,學不得武,那除了讀書,還有什麼路可走?」
「我當然知道……娘,我會記住的。」
天下父母皆是如此,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過得更好,他並沒有對母親的嘮叨有多麼排斥,但他自己真的對仕途沒有什麼志向罷了。
「既然無事,孩兒先行告退。」顧長生退步出門,合上門扉之時,隱隱能聽見母親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
回到自己的臥房,這時他才能有一絲清閒之感,書架上放著各類雜書,都是與四書五經無關之列,若是在其他讀書人家,沉溺於這等閒書,恐怕早就被父母唾罵吊打一頓了。這樣想來,母親不過是偶爾警示與他,想來已經比那些追名逐利,趨炎附勢之人要好太多了。
或許這也有曾經的俠氣所祟,母親既希望他能讀書進學,又不樂意見他被官場之上那些烏煙瘴氣所染,每次看他與那些世家公子接觸,母親那好看的秀眉都會皺的厲害。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他現在已經考中舉人,但京城官滿為患,還沒到他能接職上任的時候,倒是有差遣去其他地方的職位,但他以孝順孤家寡母為由一直推脫,所以也就擱置了下來,母親對此也並未有所不滿。
在自己的房中,還藏著許許多多他自己的「愛好」。
房間宛如一座精心編織的機關迷宮,每一寸空間都蘊藏著令人嘆為觀止的匠心。牆壁上鑲嵌著精緻的木匠機關,各種千奇百怪的木器在幽暗的光線中若隱若現,散發出幽邃而神秘的木澤,令人難以看透其中任何一件物品的奧秘。 牆面呈現出深邃的暗紅色,如同凝固的墨痕,鑲嵌著無數精巧的嵌板和轉軸,在整座牆壁上畫出一張由機關列成的陣法,仿佛千年前墨子與公輸班以木牌對弈拒大楚之師一般。
窗欞邊緣的風鈴機關更是精妙絕倫。風吹過時,精緻的銅質風鈴不僅會發出悅耳的聲響,還會牽動牆上的機關,引發一連串如詩如畫的聯動。每一次輕風拂過,都是一場精密編排的機械舞蹈。
顧長生別無他好,平日便愛這些母親口中的「奇淫巧技」,在他看來,舞槍弄棍不如格物致知,滿腹經綸不如身體力行,謀權好利不如實業興邦。
然而,在這個士與大夫為上人的時代,他這種人終究是格格不入的,為了讓自己不被時代所棄,他也只好被迫捲入洪流。
江湖多變,世事難料,燕王叛亂正值多事之秋,恐怕這次武林大會,又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
時間一晃半月有餘,果不如大伯所料,這一天,一位朝廷信使敲響了南宮家的大門。
「你是?」顧長生見來者打扮正式,身著官印,看樣子是真的來人了。 「這位便是顧公子了吧,我等奉御使欽差徐衡徐大人之命,前來請南宮夫人參加武林大會!」
「長生,何人來訪?」多年未曾有過生人敲門,南宮玉蓉也驚奇是誰來訪,但看見來人她便瞭然於心了。
「久仰南宮夫人大名,夫人在江湖中的名號至今依舊不減當年,」玉蓉郡主「之名仍舊威風八面,望而生畏!」信使先是客套了一番,但朝廷既然已經打聽到了她們的住處,肯定不是來閒聊的。
「大人過譽了,有什麼話不如敞開說,朝廷有何吩咐,還需我等一婦人之見?」
「月前尚書齊大人於御前獻策,請陛下整合民間好漢,召集俠義之士,共討逆賊,守衛皇都,陛下特此下詔,派御前欽差徐大人召集天下豪傑,公辦武林大會,舉武林盟主!特前來宴請玉蓉郡主前往天字號一絕酒樓,參辦武林大會。」 「參會有多少俠士?」南宮玉蓉先問道。
「當今天下八大門派,皆已響應號召,共討逆賊!南尊武當,北崇少林,西陲崆峒,巴蜀青城,五嶽嵩山,五嶽衡山,西南峨眉,臨清崑崙,皆派出門下高手參與大會,就連丈兄」七星絕命槍「顧柳岺也會趕往赴會!」
聽到最後這句話,母子二人都心領神會地互相對視一眼,顧長生的眼神中明確展現出為難與拒絕,但南宮玉蓉始終一如既往般的從容與冷淡。
「吾輩不過孤兒寡母,早已隱退多年,在江湖之虛名早已雲淡,召我等一介女流又能做何事?」
「郡主此言差矣,徐大人曾言,玉蓉郡主武藝高強,江湖盛名,就算隱居不諳世事,也請作為食客,坐鎮武林大會,以示朝廷舉辦之正名,亦能威正宵小狂徒初出茅廬之輩。」
使臣其言,辭如利刃,既是邀請,亦是命令。南宮玉蓉心知肚明,朝廷此番又豈是單純的宴請?她凝視使臣,淡然一笑:「既蒙恩召,婦人不敢推辭。」 娘這是為何?顧長生心中一緊,明知這是陷阱,又為何要去?
使臣告退後,顧長生再三懇求:「母親,此行必有陰謀!大伯必不可能參與此事,定是朝廷為逼您出山的計謀!」
「我自知如此,」南宮玉蓉嚴肅道,「可事到如今又能如何,錦衣衛已經查到了家門口來了,此番武林大會還是陛下親詔,使臣已經上門而來,還有拒絕之理嗎?」
顧長生說不出話來,沒錯,他們母子倆還就在天子腳下,說不定現在就正在被那詭秘莫測的錦衣衛監視著,若是不參與那可是抗旨之罪,就在他們見到使臣的那一刻,他們的命運就已經不屬於自己了。
「那,該怎麼辦?」
「……既來之,則安之,就算是被迫參與,宴會之中還有那麼多江湖義士,正值動亂之際,朝廷不可能還調兵遣將對付我們,此為詔安之策,且去看看也無妨。」
詔安。母親這般厭惡官場之人,又怎會安心被朝廷詔安呢?
……
隔月
「沐兄近日可好?我可曾聽聞最近不算太平啊。」
「誒!朝堂之事莫找我打聽,莫談!莫談!」
「我們是不如沐兄顧兄這般身世,只能靠才疏學淺謀混官職,你們二位今後才是雄才大略,必能在朝堂之上共事之人啊!」
對於這種恭維客套,顧長生和沐昕早已聽出了耳繭,對於顧長生而言,志向並不在朝堂,但對於身邊這位王公之後,他卻始終看不見其志向。
「沐兄,你知道朝廷近日要在城中舉辦的武林大會一事嗎?」沐昕乃是黔寧王沐英之後,其兄承襲西平侯爵位,向他打聽這些事最為可觀,而且這事並非朝堂機要,想來他不會拒絕。
「此事我確有耳聞,怎麼,顧兄是嚮往江湖軼事,想前去一探究竟?」沐昕想了想,這事在京城也不算秘事,許多百姓也都想趕著湊熱鬧,索性也跟他當茶餘飯後的閒談。
「這是自然,沐兄你也知曉,我平素就愛這些民間奇人異事,能否再向愚弟解釋解釋,這武林大會究竟有何玄機?」
「你若真想一見綠林好漢真容,那這次你還真是有機會了,朝廷這次召見武林群俠,都是傳召的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門派,派出的也都是鼎鼎大名的高手,這可不似那些來城中招搖撞騙的戲班子,那可都是真刀實槍,有真功夫的豪俠!而這武林大會最終決勝者,朝廷則會親詔頒發一枚金牌,為武林盟主,號召天下武林俠士,此乃朝廷親證,誰敢不從?」
看來那使者所言非虛……顧長生心中隱隱升起不安,若是選出了這武林盟主,這天下的武林可都是朝廷的一言之堂了,可這些名門大派也都心甘情願為朝廷所使嗎?
就他知道而言,八大派中就有少林和武當與朝廷走的最近,而武當派張真人還與先帝,甚至燕王坐而論道,而武林又以少林武當唯尊,若是這兩派親近朝廷……
「多謝沐兄解惑,愚弟還要伺候家母,不請自退。」
一路之間,顧長生心思不寧,武林大會是假,召俠抗燕才是真,可燕王氣勢洶洶,數次以少勝多,還敗耿,李兩員大將,朝廷折損兵馬無數,實屬詭異,如今形勢風雲莫測,江湖還不肯太平,顧長生後悔當初沒能力勸母親隨他南下,說不定還能保全己身。
「嗯……」就在自己獨身思踱之際,一聲暗暗嘆息勾去了他的目光,一眼望去,竟是一位耳順老人,正在盯著一個棋盤自娛自樂地下棋。
棋盤四方之位皆被白棋占領,而黑棋則主攻上角,已然和白棋成爭奪之勢,但白棋二十餘枚棋子皆被黑棋吞占,中盤就已被殺穿,而其餘四方之位目數又不夠,已然是死局一片。
「老人家,此棋已死,又何必再苦思冥想呢?」顧長生好奇地湊過問道。 「哦?後生認為這棋已然無路可走了嗎?」老人抬起頭來,顧長生這才看清他的面貌,雖年老,卻面容剛毅,橫豎皺紋剛正有力,雙目炯炯有神。
「晚輩雖只略懂棋局,但這白棋中盤就氣數已盡,半盤子目皆被點殺破眼,再下也沒有任何意義,不如投子認輸。」
「是嗎,小小年紀怎能這般輕易受挫,燕王年前不過八百餘人,如今已折損朝廷多數大將,那般無力都可置之死地而後生……不過一盤棋局,又何妨?」 說時,白棋一子落下,正好落在邊路夾縫之間,從黑棋團團包圍之中殺出一條活路,顧長生大為震驚,自己只看見了被黑棋所包圍的大勢,卻忽略了這一致命的破綻,如今白棋宛若重獲新生,能把上盤的大部隊與殺出重圍的下盤聯絡起來,一子盤活一整棋,真乃妙手!
「多謝先生賜教!」顧長生欣喜不已,古人云能從棋盤悟大理,此言非虛也!
「嗯,後生,來日方長,我們還會再見的。」老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收齊棋盤揚長而去,顧長生禮拜相送。
回到家中,顧長生宛若重獲新生,經此一事,好似眼前雲霧頓撥開,就算有再大的困難又有何妨,他一定要保護母親,不能讓她收到任何傷害!
「長生,怎麼這麼晚了才回家?」剛回到家,母親優柔的輕音便傳入他的耳簾。窈窕纖柔的美人身著一件華光月白長裙,夕陽與半昏夜色之下,在美婦人身上灑落一道幽蘭明凈的雙色,冷艷華容在夜色中清冷非凡,恍惚似嫦娥在世。 「娘,孩兒今日在城中偶遇一位先生,受其所教,所以歸家晚些。娘,這位先生真乃大才也,只不過我從未在城中有聽聞過這麼一個人,見其面孔也挺陌生。」
「……明日便是宴會,你隨我一同前往。」南宮玉蓉聽完不語,只是命他安排道,隨後便扯了扯衣袖,轉身回屋了。
「嗯。」
……
隔日 天字號一絕酒樓
青磚牆面上斜插著十二盞紙糊紅燈籠,將「天字一號」四個鎏金大字照得忽明忽暗。三丈高的酒旗在夜風裡獵獵作響,旗角金線繡著的醉漢臥劍圖竟隨著布料翻卷時隱時現。二樓飛檐下懸著的銅鈴鐺突然齊聲作響,驚起檐角蹲著的七隻黑鴉。
跑堂的小二單腳勾著欄杆倒掛下來,玄色短打衣擺垂落如瀑。
「客官樓上請——」尾音未落,三枚透骨釘擦著他耳畔掠過,釘入朱漆廊柱時猶自顫動不止。大堂西北角傳來酒罈碎裂聲,青城派的白衣弟子已與海沙幫眾人劍拔弩張。
「要打去門外打。」掌柜的拔打算盤的手指不停,翡翠扳指磕在黃花梨檯面上清脆一響。正要掀桌的白鯊幫頭目踉蹌著坐回條凳,眾人這才看見他後頸檀中穴上粘著片薄如蟬翼的杏仁酥皮。
二樓雅座里,武當派代表正和少林派代表徐徐暢談,白瓷酒盅在桌面轉了三轉。
「聽說朝廷這次連蜀中唐門都請了過來。」對面崆峒弟子的玄鐵杖在青磚地上緩緩拖出半寸深痕。
「連唐門這種陰險狡詐之徒都請了過來,朝廷這次還真是大手筆。」他們身後的雕花木窗吱呀輕響,半闕月色漏進來時,窗台上多了一灘泛著熒綠的酒漬。 三樓垂著紫檀屏風的雅間始終空著。跑堂小二托著鎏金食盤經過時,瞥見屏風上那道新添的劍痕——昨日峨眉派在此試劍留下的霜氣,此刻正在楠木紋理間凝成細小的冰珠。
後廚蒸騰的熱氣中,大廚正忙得滿頭是汗,更多的還是謹小慎微,不僅因為這次招待的是朝廷設的酒宴,那會中的江湖人士他也是擔待不起的。
「也不知大伯現在何處。」顧長生環顧四周,使者所說的各大門派無一缺席,但他口中的大伯顧柳岺卻怎麼也不見蹤影。
「玉蓉郡主!多年不見,沒想到你也來參加武林大會。」
南宮玉蓉聞聲看去,只見是一位身著青衣,鬍子拉碴的男人和一位身材壯碩,皮膚呈古銅色,面容肅穆的和尚。
「道宣大師,陳公子。」南宮玉蓉自然地打著招呼,眼眉之間還有幾分驚喜,看來是她曾經的熟人了。
「唉!多大的人了,叫什麼公子,叫我陳勛即可!」青衣男人大大咧咧地擺手道,始終笑容滿面,和煦可親。
「長生,這是少林派的道宣大師還有武當派的陳勛,都是為娘當年闖蕩江湖時的多年好友。」南宮玉蓉介紹道。
「大師,陳叔。」
「這位就是長生了吧,唉,你叔叔我們天南地北,門派之內又事務繁多,這麼多年從未來看過你們母子倆,你千萬別怪罪!」陳勛上前打量了他一番,好似要在他身上找到曾經共事過的老友身影一般,又扼腕嘆息,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事,這些年我們過得很好。」顧長生對他們並沒有南宮玉蓉那般熟悉,只是說著客套之話。
「弟妹!長生!」一聲渾厚的嗓音叫住了他們,回收看去,一位背著白槍的男人正朝著他們揮手,男人橫眉吊眼,面容方正,身材魁梧,頗有武將之風,顧長生一眼便認出了他。
「大伯!」對於自己的父親,他向來沒有印象,而母親又不常提起,他也不遠多問,父親對於他而言一直是個陌生的詞彙,但每年大伯都回來看望他們母子倆,每次都會給小時候的顧長生帶來許多歡樂,他有時也會想著從大伯身上看到父親的影子。
「長生,你們……不該來此的啊!」顧柳岺低下頭來悄聲說道,眉宇間儘是憂慮。
「大伯,我們也是聽聞你要參加,才隻身犯險的。」顧長生驚道,但瞬間便反應了過來。
「好計謀啊,為了逼我等出山,居然不惜用此等手段。」顧柳岺一雙鐵拳捏的死緊,身後的白槍仿佛也感受到主人的情緒,銳利無比的尖鋒都跟著嗡嗡顫動起來。
「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朝廷令已下詔,此非我等所能抗衡。」南宮玉蓉正色道,就在這時,又有人插入了幾人的對話——
「後生,還記得我否?」
眼前,還是那位雙目炯炯有神的老人,但與上次見到他不同的是,他的身上,穿著官服。
五梁,金帶,佩玉,黃、綠、赤、紫織成雲鶴花錦綬,下結青絲網,金綬環。三品大官。
「徐大人。」身旁的顧柳岺,道宣以及陳勛率先招呼道,後兩者雙手禮拜,但顧柳岺卻只是口頭招呼,甚至連正眼都不去看他。
他是……御前欽差,徐衡?顧長生不敢相信,一瞬間,無數疑問湧上他的心頭:
他是徐衡?他認得我?他當時認得我?他為什麼要接近我?他有什麼目的?他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徐大人。」但顧長生還是強裝鎮定,只拱手招呼了他一聲。
「後生,可畏。」徐衡淺笑三聲,又轉而看向南宮玉蓉,「想必這位便是玉蓉郡主了。」
「徐大人,賓客可都來否?」南宮玉蓉刻意地避免與他交流,想儘快將他拉入繁瑣正事之中。
「名單所列,全然皆到。」
「既然來了,大人不必兜兜轉轉,儘快開宴,莫耽誤了正事。」
「……送郡主上座。」眼見南宮玉蓉完全沒有與自己說話的打算,徐衡也不願自討沒趣,轉身吩咐下屬帶他們上座。
「長生,你有認識他?」離徐衡稍遠後,顧柳岺問道。
顧長生回頭看向徐衡,又看向身前的母親,沒有絲毫猶豫道:
「一面之緣,不足掛齒。」
……
「諸位!」徐衡自首座一站,眾多紛紛擾擾之聲即刻鴉雀無聲,無數雙綠林豪傑的目光齊刷刷向他看來,即便是面對這些豪紳惡霸看一眼就會嚇得雙腿發軟,魂飛魄散的一雙雙鷹眼,徐衡也沒有絲毫怯畏。
「諸位武林豪傑能不遠萬里前來此處,乃是一大幸事,武林各派,多年爭端不休,民間亦對此頗為心悸,朝廷為此殫精竭慮,命我等奉聖上之命,在此舉辦武林大會,既是為國君分憂,更是為天下百姓立命!」
說的多麼輕巧,到底還不是為了藩王之爭。顧長生白眼看著台上慷慨激昂的徐衡,本來這些皇家的嫡庶之爭他們與他們這些江湖人士有何干係,然而就這樣一個藉口就能引師動眾,也不知是哪位「賢才」為聖上獻的計策。
突然,徐衡那雙銳利的鷹眼猛地射向了他,就連他身邊的南宮玉蓉都察覺到了異樣,絲毫不削氣勢地瞪了回去。
「另外,陛下特令,賜玉蓉郡主之子顧長生為晉王女壽陽郡主儀賓。陛下還說了,郡主當年拒絕重襲爵位,那今天就再與南宮家一位郡主和親,也表朝廷對武林各位英雄豪傑的重視!」
「徐大人,我南宮家恐怕沒這麼大面子,能代表整個武林吧?」
忽然,一聲莊重而不失威嚴的清冷女聲打破了和諧的氛圍,數百位賓客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南宮玉蓉一人身上。顧長生還擔心母親會不會因為這一眾武林人士驚詫而詭異的目光而聲怯,但向來溫文爾雅的母親此刻昂首挺胸地站起,這一刻,這位風姿綽約,弱不禁風的美婦人的背脊好似那擎天之柱般筆挺,那偉岸倩麗的身影擋在他面前,仿佛能將一切妄圖侵擾他的魔爪統統驅散。
「我兒能為聖上所見,選為郡主儀賓自然是南宮家的福分,可我南宮家已二十年未接觸江湖紛爭,甚至不如在座八大門派中的任何一位在江湖有盛名,何德何能受此大恩!還請大人給個說法,不然,恐難服眾啊!」南宮玉蓉看向台下一眾,果然,雖說是朝廷的安排,但確實已經有人被她這一番話說動了幾分,南宮家在江湖中的傳說確實赫赫有名,但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連皇帝都更朝換代了,更何況南宮一家早已銷聲匿跡,現在平白無故受此大恩,要說不服氣肯定是有的,尤其是八大門派中的人,他們哪個現在在江湖中不是響噹噹的大人物,這種封賞卻給了一個「外人」,如何能叫人接受?
「呵呵,南宮夫人此言差矣,」徐衡不慌不忙,好似猜到了她會如此刁難一般,摸著鬍鬚不緊不慢道,「此次為郡主選婿,本也是朝廷的意思,眾所周知,本朝歷任公主郡主也只能嫁與衛國有功之人,而此次朝廷有意與江湖豪俠結交,可縱觀各位,誰又與朝廷有功?!」
一聽到這話,眾人確實得啞口無言,南宮家行俠仗義無數,但要數最為人津津樂道的,還是那年闖賊臣相府,將亂臣賊子胡惟庸作姦犯科的罪行全部清出。現如今已經二十年過去,這種傳聞也漸漸開始有好事之人認為是南宮家杜撰出來的故事,一些人還對此十分懷疑,但如今朝廷命官都如此發言,看來這些全部都是真的了。
「沒想到都是真的……」就連顧長生都被震驚到了幾分,他也從未想像過母親持劍大殺四方的樣子。
「你娘比你想像的還要厲害得多。」身邊的大伯也用手按了按他的肩膀,表示自己也站在他身邊。
「嗯。」
「陳年瑣事,又何必再談,更何況先帝當年已經封賞過南宮家,如今我南宮家早已退居多年,無心沾染江湖之事!」南宮玉蓉劍眉倒豎,氣勢絲毫不減,如此言論若是追究,連抗旨之罪都能安排上了,眾人都被這劍拔弩張的氛圍嚇得動彈不得,武當派和少林派的代表已經起身,幾欲開口當和事佬。
「玉蓉郡主,在下也不過是個為朝廷當差的,這封賞是在聖旨上白紙黑字寫下的,乃是陛下的旨意,還請郡主,不要為難下官。」徐衡這話說著嘴軟,但那雙鷹目筆直地盯著南宮玉蓉,手中的聖旨高高舉起,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娘,言多必失!胡藍之案在前,切莫衝動!」顧長生上前一步緊緊抓住南宮玉蓉冰涼剔透的玉手,因為他看見母親的眉宇之間湧現除了前所未有的憤怒,而另一隻手甚至伸進了自己袖中,好似在摸索什麼東西一般,向來嗅覺敏銳的他瞬間察覺到了危險的信號,立刻穩住了南宮玉蓉的心神。
「……呼。」南宮玉蓉被兒子從衝動邊緣拉了回來,舒了好幾口氣才緩過神來,但她依舊沒有收封領賞,只是別過頭去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草民顧長生,謝主隆恩。」那銳利的目光又從南宮玉蓉轉移到了他身上,無數英雄豪傑都在等著他結束這場令人窒息的插曲,顧長生只能極不情願地拜謝道。
「嗯……諸位,可還有異議?!」徐衡這才滿意地收起了聖旨,又問了一遍在場所有人,全場鴉雀無聲。
顧長生回到座位時,以餘光瞥了一眼南宮玉蓉,卻發現,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傷感的母親,竟然獨自一人偷偷抹著眼淚……
……
「徐大人,孤兒寡母不勝酒力,但請退席。」不多時,南宮玉蓉起身向徐衡道,那淡定自若的神色好像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
「那就恭送玉蓉郡主。」
「長生,我們走。」
「去陪陪你娘,這裡交給我。」大伯顧柳岺此時也已經卸下了長槍,看見南宮玉蓉這般消沉嘆了口氣,把她們娘倆的應酬都接了下來,又接著對顧長生囑咐道,「你放心,壽陽郡主年不及及笄,這封賞也不過是空口無憑,朝廷不會拿你怎樣的。」
「嗯,我知道。」顧長生當然知道,要是誰相信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那才是傻的呢。
「你娘帶你不容易,當初她獨自離開江湖時你才剛懷在肚裡,這麼多年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連個丫鬟家裡都沒召,你出生的時候誰都不知道,連個弄婆都沒有,你娘就這麼一個人挺了過來,還把你拉扯到大……這些她肯定從來不曾對你說過,你要對她好些,知道嗎?」
「我明白。」
告別大伯,顧長生兩步並一步追上母親,可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小時候出門散步都是遠遠被他甩在身後喊他慢點慢點的娘親,今天他大步流星都才堪堪追上。
「娘,你在……生氣嗎?」顧長生試探性地問道。
「我?我為何要生氣?」南宮玉蓉似是愣了片刻,但還是佯裝淡定道。 「因為我接受了朝廷的封賞,娘看上去不太高興的樣子。」而且還哭了——這話他本來想說,但想了想後果還是憋著沒說出口。
「唉,娘是不甘心你吃了這啞巴虧,朝廷勢大,我們娘倆孤兒寡母勢小,這番空口無憑,你還必須得接下,可你今後還得做官,日後若是被人議論該如何是好,你哪裡受過這種委屈,娘是替你心疼啊。」南宮玉蓉說著喉頭一陣凝噎,硬生生又將眼淚逼了回去。
「娘,孩兒一定會護您周全的。」顧長生再次抓住母親的手,斬釘截鐵地應道,他此生,從未如此堅定過自己的信念,但他懟天發誓,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母親!
不惜一切代價。
……
第二章 天地之棋
朝廷為此事蓄謀已久,武林大會的擂台也早已搭好,翌日,武林大會就已經打響。
「第一幕!五嶽衡山派李恆斌,對蜀中唐門唐山禾!」
「連唐門這種歪門邪道都有上台的機會,官家還真是不挑啊。」
「別小看了唐門,這種陰險狡詐之徒最是難防,恐怕李恆斌這場還不好拿下。」
蜀中唐門,以暗器機關著名的江湖流派,但非真刀實槍的比拼,從暗處下手自古以來都是為人所不齒的,因此蜀中唐門的名號一直不為江湖人樂道。 昨天,少林與武當一齊宣布不參與武林大會,整奪武林盟主之位,而徐衡竟然一口答應,顯然這兩派已經歸順了朝廷。好在徐衡也算守信,提出邀請時向她們保證南宮家只是來坐鎮,母親和大伯都不會參與武林大會的整奪。
那個人,莫非就是唐門代表,掌門唐鈺?顧長生在看台上遠遠看去,只見一位看上去五十有餘的男人,正和一個唐門弟子服飾的年輕男子交談著什麼,隱約之間,他似乎還看見他塞了什麼東西到對方手上。
不過顧長生並沒有那麼好心主動檢舉,就算他們有怎樣下流的手段,武林大會一事本就與他無關,這些武林人的死活不在他的考慮之內。
身邊,娘親那一抹雪白無暇的側顏絕美濯艷,好似莊嚴寺廟中金身泥塑的菩薩一般慈憫的鳳眼冷眸平靜地看著台下的一切,就連他看見了都忍不住心神為之一顫,不禁心中感慨——這世上怎會有娘親這般貌美的女子。
「長生,你更看好那邊?」另一邊,大伯顧柳岺倒是興致勃勃,雖然他明確表示自己無意參加武林大會,但身為武痴,這種江湖之間的正式比試他還是頗為感興趣的。
「我?大伯你知道的,我從小就學不來武,這種事情就是個門外漢,什麼都看不出來的。」顧長生自嘲地笑了笑,他倒是對自己無緣習武沒什麼遺憾,只是這種話題他也聊不出個所以然就是了。
「衡山派主劍法身法,以百變千幻雲霧十三式,迴風落雁劍,衡山五神劍,猿公筋斗雲著稱於世,五花八門,三十六路七十二峰,招招不同,變幻莫測,令人防不勝防。蜀中唐門,以機關,毒藥,暗器雄踞蜀中,多少英雄好漢皆死於此等惡手,然唐門之凶煞竟無一人敢挑釁,可見其兇狠無比。」
「此番比武,本就是以比試為主,傷人性命這種事是明令禁止的,就算他唐門兇器再怎麼惡毒,也不可能將殺招換上檯面,不能殺人的暗器,其也不足為懼!」陳勛一身青衣,依舊將手中紙扇扇得呼呼作響,顧長生一眼就看得出來他是什麼樣的人——他這種人出身名門正派,又是天下第一的武當翹楚,自是看不上唐門這種為人所唾的歪門邪道。
「陳施主,比試才剛剛開始,現在就下結果還為時尚早,佛曰——即種因,則得果,倒果為因,是為惘然矣。」道宣從落座開始就一直閉眼禪坐,這幅幽靜閒適的模樣與他那高大結實的身材形成鮮明反差,好似一頭大象正在酣睡般沉澱。
「你最有理,貧道是說不過你。我跟你們講,從少林寺第一次見到這人,他就指著我額頭說——你這人兩眉距寬,粗眉而短,乃凶煞之相也,晚年不幸而亡!你說說看,哪有人第一次見面就咒別人死得難看的!」
「佛曰,凡是所相,皆是虛妄。陳施主只當是貧僧年少氣盛時的一句妄言誑語便是。先師曾教導,少言衲色,沉心而靜,不言虛妄,不言大慚,不言過去,不言狡吝,是為大師矣。」
「釋信方丈,已經……」聽到這話,南宮玉蓉忽然一驚,立刻出口問道。 「阿彌陀佛,先師已涅盤西去,永侍長燈古佛矣。」道宣雙手合十,極為虔誠地向西方俯首拜叩。
「……大師生前所道皆為金玉良言,每次與大師論道都能使愚婦受益匪淺,我從未想過他有一天會離我們而去。」南宮玉蓉神色悽然,眼波流轉之間盡帶傷感垂憐,想必她也十分尊敬這位大師。
「阿彌陀佛,掐算時日,先師金身應已化作佛陀舍利,若是南宮施主有意,隨時可來少林拜訪。」
「愚婦定然攜子登門,為大師塑造金身。」
「其實,不止釋信方丈,衡山派的徐清泉先生,峨眉派的李道姑,崆峒派的齊道長,這幾年也都相繼壽終正寢,想想多年前這些前輩在江湖中叱吒風雲的模樣,仿佛都還只是昨天……」顧柳岺回看了一眼身後的長槍,不禁感慨道,「這柄槍,當初還是徐先生為我打的槍頭,若不是這槍頭堅韌不壞,恐怕我早已死在韃靼的鐵蹄之下了。」
「物是人非啊……」
母親長久居住家中,鮮少有人與她說話,除了自己以外,她始終都是一個人,這幾天能看見她與曾經的老友相會,顧長生也為她感到高興,這武林大會至少還是有能讓人開心的事。
如果不發生意外的話——
「卑鄙!」
「竟然下這麼重的手,比武大會是你們唐門行兇的地方嗎?!」
忽然台下傳來陣陣聲討的熱浪,無數鋪天蓋地的罵聲和衡山派幾乎要衝上擂台的動靜震天動地,一眼望去,方才還勢如破竹的李恆斌已經面色鐵青,口吐白沫,躺在地上如被打七寸的菜蛇般扭曲。
「比武本就是各憑本事,我唐門以暗器毒藥為名,為何不能以此決鬥!」唐山禾大手一攤,又從袖中飛出幾刀柳葉狀的暗器,筆直飛向已經不省人事的李恆斌。
砰!的一聲震碎鐵木圍欄的巨響,顧長生只覺得耳邊一陣黑風呼嘯而過,差點被吹翻在地,再看台上,又多了一位黑銅羅漢般魁梧的僧人,不是道宣是誰? 「夠了!」道宣不知用何物將柳葉鏢全部擋住,幾片削尖似箭頭般尖銳的鋒刃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躺在了地上,唐山禾也是大吃一驚,完全沒預料到還有這種變故。
「道宣大師,少林寺不是不參加比武麼,而且山禾的對手也不是您吧?」台下傳來一陣蒼勁但沙啞的低沉嗓音,方才那位偷偷遞給唐山禾東西的男人正一臉不滿地盯著道宣。
「唐掌門,貧僧多有得罪。但門下弟子出手太重,比武大會本就並非以死相搏,何必要致人死地呢?」道宣如一座大山般橫在二人中間與唐鈺隔空對話,幾個小輩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道宣!你師父釋信都要尊老夫一聲唐掌門,誰給你的膽子敢這樣與我說話!」武林中最忌諱的莫過如此,唐鈺背手縱身一躍,如一隻輕飄飛燕一般踏步登台,一掌將唐山禾拍下台去,惡狠狠地瞪著道宣吼道。
「貧僧無意冒犯,還請掌門恕罪,但此為唐門鬧事在先,少林不得不管!」 「呵,老夫早就知道你少林禿驢和朝廷是蛇鼠一窩,今天就讓我來試試你少林金鐘罩能不能擋得了我的金錢鏢!」
道宣大師一襲灰褐僧袍,雙掌合十立於擂台中央,金鐘罩氣勁隱現肌膚,宛若古銅澆鑄。對面,唐鈺黑袍曳地,袖口暗紋游蛇,指尖寒芒微閃,三枚透骨釘已無聲沒入袖中。
岑岑岑!瞬如疾風般的幾道光影,在陽光下刺破了眾人的眼線,話音未落,飛影已卷向道宣咽喉!和尚不退反進,一掌劈空,氣勁如怒濤拍岸,硬生生將金錢鏢震偏三寸。
唐鈺順勢旋身,袖中透骨釘疾射而出,釘身裹挾腥風,直取道宣雙目。千鈞一髮之際,和尚低喝一聲,金鐘罩光華暴漲,毒釘撞上氣牆,竟似泥牛入海,叮噹墜地。
高台雅座,青城弟子攥緊劍柄低呼:「少林金鐘罩,果真名不虛傳!」 擂台上,唐鈺雙掌交錯間灑出一蓬硃砂。赤霧瀰漫,道宣雙目刺痛,耳畔卻聞機括輕響——三支袖箭破霧而來,箭鏃幽藍,分明淬了唐門秘毒「鎖喉青」!和尚閉目凝神,聽風辨位,鐵掌翻飛如蓮華綻放,竟徒手截住箭矢。不料唐鈺鬼魅般貼地掠近,指尖銀針倏地刺向其足踝「湧泉穴」。
「著!」道宣怒目圓睜,足踏擂台,青磚應聲龜裂。一股剛猛內力自地底炸開,唐鈺急退三步,袖中機關匣卻已悄然開啟。
咔嗒——
八枚柳葉鏢呈八卦陣型激射,軌跡飄忽如鬼火。道宣袈裟鼓盪,雙掌合十如羅漢降魔,氣勁化作無形漩渦,飛鏢竟懸停半空!正當眾人屏息之際,唐鈺袖底忽滑出一枚烏木圓筒,筒口對準和尚心口——
咻!
一道銀絲疾射,道宣皺眉收勢急急閃過,卻見方才站立處青磚縫隙間,幾點熒綠毒粉正呲呲腐蝕石面。
「好一招以退為進……唐門要的,從來不是勝負。」 徐衡抿茶低語,這才起身大喊道,「二位好漢!可以收手了!本官自會給你們一個答覆。」 「哼。」唐鈺收起袖中藏起的數枚金錢鏢,頭也不回地下了台,好似徐衡要說什麼都與他無關一般。
「唐門雖勝,但下手確實狠毒,不符朝廷興辦武林大會初衷。武林大會,本該是各位俠友切磋武藝,共謀大事,不該出現傷及性命之事,唐門判負,將傷者帶去治傷吧。」
「大師,可有受傷?」顧長生即使是不通武學,也知道剛才台下都是生殺死斗,稍有不慎,道宣都有可能被唐鈺猝不及防的暗器毒物致死,但道宣回到座位都是生龍活虎的模樣。
「呵呵,他啊,可是有少林寺的招牌功夫防身呢,金鐘罩鐵布衫,就連韃靼的彎刀都只能割破他一點皮肉,那小小的飛鏢能耐他何?」陳勛哈哈大笑,這般沒心沒肺,在江湖中也是少有見到了。
「唐門,一直都是如此行事嗎?」顧長生問道。
「唉,你不知道,唐門地處巴蜀,與西蕃接壤,巴蜀地區四面天塹環繞,與中原交流甚少,唐門自來桀驁不馴,已是常態。」顧柳岺回答道,「其實唐門也並非邪門,只不過其手段陰辣,向來連朝廷都不服管教,此次恐是為朝廷脅迫參與武林大會,那唐掌門心中積怨,才下此狠手。」
「原來如此……」顧長生竟沒來由地心生幾分敬佩,連朝廷都不放在眼中,這唐門可真箇個都是性情中人。
一晃半日而去,擂台上各處如今江湖赫赫有名的大俠互相切磋,可看台上自己身邊的大伯卻越是意興闌珊。
「哼,什麼江湖豪俠,現在什麼人都能在江湖裡叫上是個人物了?」突然,顧柳岺大掌一拍,憤憤直言道,「一群沽名釣譽之輩,三腳貓的功夫也敢上擂台,我看這武林是爛透了,還選什麼武林盟主!」
顧長生先是一驚,大伯這番話若是被其他人聽到,免不了被人落下口舌,一向謹小慎微的母親聽到這話難免會開口斥責,但沒想到這次就連南宮玉蓉都是唉聲嘆氣,緘口不言。
這倒也是,母親那一代深受各派大師薰陶,只是少林的釋信方丈都已經足以稱得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世高人,更何況她們還曾隨軍出征,在邊境與蒙古鐵蹄生死搏戰,如此這般,現在這些初出茅廬的二流氓痞,又怎是能入得了她們法眼呢?
「南宮夫人,徐大人有請顧公子一敘。」這時,一位徐衡身邊的侍從進入雅間抱手稟告道。
「不去!」南宮玉蓉想都不想,一口回絕,溫潤精緻的面龐還隱隱露出幾分怒容。
「娘……」
「不去。」顧長生剛想說些什麼,南宮玉蓉又是一個瞪眼,細長秀美的柳葉眉擰成倒八字,甚至胸前兩團豐滿圓乳都跟著跳動幾下。
「弟妹,此處人多眼雜,不易多生事端。」顧柳岺在她耳邊小聲道,「讓他去吧。」
「……唉,去吧。」南宮玉蓉雙拳捏緊,終是嘆息一聲,又拉住顧長生的手臂,千叮嚀萬囑咐道,「小心為上。」
「嗯。」
「顧公子請。」侍從一路將他帶至高台,徐衡正穩坐中央,正專心致志地看著台下的比武。
「徐大人,人已帶到。」侍從拱手行禮,徐衡擺了擺手讓他退下,四下之人便都退至門外。
「徐大人,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顧長生對眼前之人已然沒了絲毫情面,就他而言,在親情面前任何事都是免談。
「顧長生,你對這武林盟主之位花落誰家,有什麼看法?」徐衡端起一杯熱茶,不緊不慢地問道。
「晚輩庸才,不通武學之道,請恕小人難以作答。」
其實他知道,朝廷想要的人,無非就兩點——一是有號召力能讓武林盟的所有人在朝廷危難之際聽從號令,保朱家的江山;二是能聽朝廷的話,為朝廷馬首是鞍,從這兩個角度而言,和挑選將領是一個性質。但如今和朝廷走的最近的少林與武當都不願參加武林盟主的爭鬥,這才是徐衡犯難的問題所在。
「那你覺得,你母親,或者是你大伯,能不能勝任武林盟主之位?」 徐衡這一句話,瞬間點燃了顧長生心中的怒火。
「如果你敢動我娘的心思……」顧長生面色鐵青,再向前走了兩步,現在他與徐衡的距離只有不到五步。
「……我一定會殺了你。」
「你膽敢威脅朝廷命官!」徐衡斥聲大喊,可顧長生不退反進。
「大人可知布衣之怒,血濺五步乎!」
門外侍衛聞言一個個拔刀提劍,氣勢洶洶地闖進來將他團團圍住,但顧長生那暗藏熊熊烈火的雙眸只死死盯著徐衡,宛如將身邊齊刷刷的刀刃完全無視一般。
這眼神,為何我總覺如此熟悉?徐衡眯眼凝視顧長生,回想起他與南宮玉蓉站在一起時的模樣,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很不對勁,但他又說不出來,而且他自認從未見過南宮玉蓉與他父親顧天明,為何自己每次看見這小子總覺得有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呢?
「顧長生,本官不過是想讓你勸說你母親,或者你大伯來擔任武林盟主之位,你可知道這乃是飛黃騰達的良機,你父親當年亦隨軍征戰北疆,你也該是有家國情懷之人,如今國家危難,亂臣賊子四起,你怎能不顧?」
「多謝大人好意,可我一家早已歸隱多年,不問世事,這武林盟主之位,怎麼也輪不到我們家頭上!請恕我告辭!」顧長生冷眼看向用刀抵住自己的侍衛,徐衡抬手,只用四根手指擺了擺示意讓侍衛退下,顧長生頭也不回,大步流星地離開。
……
「今天,那狗官有沒有威脅你?」
月明星稀,待到今天的比武全然落幕,南宮玉蓉母子倆並肩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宵禁並不適用於他們這些武林人士,整個街道異常安靜,只有她們母子倆的談話聲。
「沒有。」顧長生還是不想讓母親擔心太多,但越是這樣簡短的回答,南宮玉蓉反而越是知根知底,她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
「你不必為我做什麼,我是你娘,應當是我來護你,娘只盼望著你長大成人,早日成家立業,明白了嗎?」南宮玉蓉頓住腳步,一手撫著他的面龐,一手牽著他,母親的手一隻藏在額毛絨袖中是那樣溫暖,纖細膩滑,比常日深居閨中,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還要白嫩。
「娘……」
嗖嗖嗖!
月黑風高,正是殺人夜。
北風捲地,檐角銅鈴驟響如裂帛。
街巷宅邸隱在黢黑夜色中,唯有一角燭火搖曳,將顧長生的側影投在窗欞上。忽然間,只聽院中枯枝「咔嚓」輕折,似有人踏雪而來。
「娘?」他下意識抬頭,卻見南宮玉蓉一襲素白長裙立於身旁,廣袖隨風輕揚,宛若月下孤鶴。
「噤聲。」美婦人指尖輕叩劍鞘,丹鳳眼微眯,「躲在我身後。」
話音未落,三支淬毒袖箭破空而至!南宮玉蓉旋身揮袖,劍光如雪瀑傾瀉,叮叮叮三聲脆響,毒箭盡數釘入廊柱。暗處陡然躍出五道黑影,刀光森冷如獠牙,直撲母子二人。
「退後!」南宮玉蓉冷叱一聲,劍鋒橫劃,寒芒過處,當先兩名刺客咽喉綻血。顧長生急退數步,反手按下袖中藏匿的機關匣,數十枚鐵蒺藜暴雨般激射。慘叫聲中,兩名刺客踉蹌倒地,餘下三人卻似鬼魅般貼地掠近,刀鋒直取少年咽喉!
「放肆!」南宮玉蓉眸中寒光暴漲,劍勢陡然凌厲如狂濤。月白裙裾翻卷間,她已閃至顧長生身前,一劍挑飛刺客兵刃,左掌順勢拍出,雄渾內力震得刺客胸腔凹陷,口噴鮮血撞碎屏風。另兩人見勢不妙,忽從腰間掏出竹筒一擰—— 「咻!」
漫天硃砂混著毒針潑灑,腥氣刺鼻。南宮玉蓉廣袖疾卷,內力化作罡風將毒霧倒逼回去,卻聽身後顧長生悶哼一聲。回首望去,少年肩頭赫然插著一枚漏網的透骨釘,釘身幽藍。
「長生!」南宮玉蓉眼底冰霜寸寸崩裂,劍勢愈發狠絕。刺客首領趁機擲出鏈鏢纏住她手腕,獰笑道:「玉蓉郡主,今日便是你母子斃命之時!」
「憑你?」南宮玉蓉氣上心胸,出手竟更加狠辣,皓腕一震,鏈鏢寸寸崩斷。劍光如銀龍出海,貫穿刺客胸膛。
餘下一人肝膽俱裂,轉身欲逃,卻被顧長生咬牙擲出的機關弩射穿後心。 四面街道重歸死寂,唯有血腥氣瀰漫。
南宮玉蓉扶住搖搖欲墜的顧長生,指尖連點他周身大穴,冷汗浸透鬢髮。 「忍一忍,娘替你逼毒……」
少年面色慘白,奮力起手將母親衣角扯住,嗓音顫顫好容易才憋出幾個字來——
「娘,刺客袖口......有金線螭紋。」
美婦人指尖一頓——那紋樣,分明是御前欽差的標記。
檐角忽有夜梟長啼,如泣如訴。
……
南宮宅邸
「你暫且忍忍,娘先幫你把毒逼出來。」顧長生冰冷的身軀愈發毫無生氣,南宮玉蓉只覺自己懷中抱著一塊寒冬雪地里被深埋的隕鐵,那小時候捏在手中,一步一步教他走路的小手,如今已經比她還大。
「長生,你且忍著點。」一點纖指猛擊在顧長生後背之上,幾下極快落殘影般的點穴,顧長生口中猛吐出幾口熱血,一瀝瀝黑血又從箭頭傷口滲出。 「娘……好冷啊,我好冷啊……」顧長生面色薑黃,雙唇泛白,就連剛才還死死攥緊她衣裙的手,現在連握都握不住了。
「不冷了,不冷了,長生,娘摟著你,一會兒就不冷了。」南宮玉蓉用盡全身內力才將毒血逼出,自己也是虛弱無比,但兒子的情況無法令她不管,就算全身無力也要將兒子抱入懷中,對死亡的畏懼和寒冷的難耐令他下意識地更向女人溫暖的懷抱中,企圖奪走更多熱氣。而南宮玉蓉卻沒有一絲抗拒,甚至將被子也蓋覆二人之上。
「好冷……真的好冷啊……」
「娘,我好冷啊……。」
漫天白雪,亦如今日這般。
應天府落了百年難遇的暴雪。
七歲的顧長生蜷在錦被裡,燒得雙頰通紅。炭盆噼啪作響,卻暖不透他骨縫裡滲出的寒意。南宮玉蓉守在他榻前三天三夜,素白指尖捻著銀針,一遍遍替他疏通經絡。窗外北風裹著雪粒子砸在窗欞上,像千萬隻小鬼在叩門。
「娘......冷......」他迷迷糊糊去抓美婦人的袖角,卻摸到一片濕冷——南宮玉蓉的廣袖上凝著冰碴,肩頭積雪未化,她剛從三十里外的山上採藥歸來。
「長生乖,再忍一忍。」她將藥碗抵在唇邊試了試溫,忽然解開發簪。青絲如瀑垂落,宛若秀雲盤龍,融化的積雪使其黏貼在那雪白的冰肌玉骨上。 「把藥喝了,就不冷了。」南宮玉蓉將熱氣騰騰的深褐色苦藥放在嘴邊吹了又吹,自己嘗了一口,發現著實太苦,又放下碗勺拿出提前買好的蜜餞,先喂了他一顆才又把藥伸到他嘴邊。
「喝了藥,娘給你看個寶貝。」南宮玉蓉將他扶起,藥汁混著她腕間沉水香灌入顧長生喉中。苦味還未散盡,一隻檀木小鷹忽地落在枕邊——鷹喙鑲著銀絲,羽翼綴滿機關榫卯,正是他這幾天苦苦思索卻一直沒做好的「穿雲鳶」。 「娘……你不反對我……玩這個了?」 小長生還有些忌憚,抬起小手卻遲遲不敢接過木鳶。
「長生,你要記住,機關術的要訣不在殺伐,在守護。」她輕叩鷹尾機括,木鳶振翅騰空,繞著樑柱盤旋三周,最終銜著半塊桂花糕落回顧長生掌心,「就像這鳶兒,本是為傳訊救命所造......」
「長生,你太聰明了,像你這樣的孩子,不應該生在這世道,你比那些庸俗儒生,滿口仁義道德的文人大士都要出色。將來,你一定不要落入那爾虞我詐的世事之道。」
話音戛然而止。南宮玉蓉再伸出手來撫摸他滾燙的額頭。顧長生這才發現,她素白裙袖籠滲出暗色血痕——採藥時被冰錐劃破的傷口,早已凍成青紫。 「娘不疼。」她迅速用帕子裹住傷處,卻擋不住少年突然滾落的淚。七歲的孩子攥著木鳶撲進她懷裡,機關鷹硌得胸口生疼。
「娘,長生會記住的。」
那夜雪虐風饕,南宮玉蓉抱著他唱江南小調,詞是吳儂軟語的《採蓮謠》,調子卻摻了塞北的蒼涼。顧長生在她袖間沉水香里昏沉睡去前,恍惚聽見極輕的一句。
「若是可以的話......娘只想陪著你走過這一輩子的匆匆人生。」 多年後,當顧長生在面對那生死存亡時,才懂得當年雪夜那聲嘆息的重量——南宮玉蓉早將畢生溫柔,都縫進了謊言的襁褓。
「長生……長生!」南宮玉蓉從昏昏沉沉的夢境中甦醒,方才胸前被木鳶膈應的疼痛仿佛還在心口隱隱作痛,可這時她才忽然感覺自己胸前十分難受,不僅呼吸困難,而且莫名還有陣陣刺痛。
「哈……哈……」身下的被褥中傳來急促而沉重的喘息聲,而自己也感覺到胸前脹痛不已,雙腿緊貼被褥,而她明明沒有褪下絲裙。自己雖然很想掀開被子一看究竟,但方才為顧長生療傷,已經動用了大量內力,她現在身上一點力氣是沒有了。
「長生!你在做什麼!」忽然,一陣濕熱的詭異觸覺貼上自己敏感的乳尖,南宮玉蓉使盡全力,這才勉強將熱氣騰騰的被子掀開一角,冰冷徹骨的涼風鑽入,讓騎在她身上的顧長生冷得猛打寒顫,但此時的他已然全無平日的儒雅隨和,只是一味粗暴地將母親波濤洶湧白嫩豐滿滑如凝脂搖晃不止,顫顫巍巍的水蜜桃巨乳酥胸捏入手中使勁摩擦,淡淡乳香浸鼻的抹胸被狠狠扯下,雪白如畫般精美刺繡長袍凌亂不堪,男人雙手捧住這對水蜜桃抓捏成形一口含住大葡萄一樣的乳頭啾啾有聲地使勁吮吸咂吧,用舌頭轉圈舔著深色的乳暈,舔咬吮吸地她心肝亂顫,杏眼微合滿臉春色蕩漾。
「逆子,還不快……住手!」
兒子看著母親沉靜熟睡的臉龐,儘管南宮玉蓉已經年過徐老半娘,但是歲月卻從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跡,肌膚容顏仍如少女般嬌嫩,再配上成熟女人的風韻,更加令人無法自拔。從剛才醒來之後,顧長生心中便燃氣一團熊熊烈火,他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誰,身在何處,自己眼前這個香氣撲鼻的美人兒又是誰,但這個女人,她身上散發著一股極其甜膩的芬芳,那是一種赤裸裸的誘惑,對她身上這個年輕的雄性的致命誘惑。
從前顧長生一直只知道母親身上的味道非常好聞,與他見過的其他這般年紀,已為人婦的女人不同,除了有這個年齡獨有的熟女噴香之外,他隱隱還覺得,母親身上還有一種十分令人著迷的氣息,每次聞到這股獨特的芳香,他都忍不住心猿意馬。兒子顫抖的雙手攀上那兩座隨著均勻呼吸微微起伏聖潔高聳的玉峰,峰頂兩粒嫩紅如寶石瑪瑙被肉粒清晰的乳暈環繞著的乳頭驕傲的挺立高聳著待人採摘。
兒子輪流含住母親櫻紅硬挺的奶頭啵啵吮吸,聽著耳邊的淫聲喘啼,吐掉奶頭舔著媽媽下巴上那顆風騷性感的黑痣,南宮玉蓉軟糯嬌柔的身軀猛然一顫,用盡全力想要將顧長生推開,可現在的她已然手無縛雞之力,又怎是一個被慾望沖昏頭腦的成年男子的對手?
「長生,嗯……長生!快醒醒!我們不能……你這是大逆不道!」南宮玉蓉仙資容顏雙頰緋紅,有氣無力的訓斥在顧長生耳中所聽也不過是軟語嬌吟,反而更加激火了他的慾望。
用雙手握住這對白嫩渾圓的胸脯,豐滿堅挺的奶子宛如凝脂後的羊乳一般柔嫩,顧長生把臉埋在誘人的乳溝里來回磨蹭,深深嗅聞醉人的乳香。舌頭從下往上使勁舔白嫩的乳溝,然後從乳房外圍一圈一圈往裡繞舔,最後舔到奶粒清晰可見的深紅色乳暈,舌頭上下左右來回掃撥漲硬挺立的粉嫩奶頭,用兩排銀牙咬著奶頭拉拽,一口含住奶頭嘬嘬吮吸!
「不,不要!疼,快住手!長生!長……啊!」南宮玉蓉花顏失色,情急之下不慎將手腕長袖掛破,露出冰肌玉骨的白嫩小臂,然而,更加吸引顧長生的,還是那手臂上一抹鮮紅的,像是花紋一般的印記。
「這是……守宮砂?」
「啊!」南宮玉蓉驚慌失措,甚至比自己被顧長生玩弄胸乳都還要敏感一般將手臂藏起,但此時六親不認的顧長生卻早已是興奮不已——眼前這個女人,居然還是處子之身!
現在他終於知道母親平時那股獨特的異香到底是什麼了——那是處子的芬芳,是處女才有的獨特體香!這個女人,不僅有著熟女人婦的美韻香醇,還有著處子貞潔的雙重魅力!這女人,簡直就是個吸引雄性的炸彈!
「長生,長生,你看看我啊,我是娘啊!我們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南宮玉蓉雙手捧起顧長生的臉龐苦苦哀求,那楚楚可憐的雙眸再也沒有了往日冰清玉潔般的冷艷高傲,反而像是雪地中被獵人射中的雪兔,瑩瑩淚光,我見猶憐。 「廢話真多!」但顧長生反手一巴掌將她扇翻在床,雙手軛住嬌弱得仿佛一掐就斷的纖細皓腕,高舉過頭頂,露出白皙肉膩,逛街粉嫩的腋下軟肉。兒子看著腋肉根兒處那飽滿形如蜜桃的腋穴,中間兩瓣肉皺夾起形狀勝似玉蚌般的淺溝,那道嫩紅縫隙甚至還滲出甘甜汁液。顧長生微微把頭往前一伸,伸出舌頭舔一口汁液,南宮玉蓉嚇得嬌軀亂顫,止不住地渾身抖動掙扎。
「好癢!不要!啊!!!」南宮玉蓉香艷迷人的肉體肌膚上掛著一粒粒珍珠一樣晶瑩的汗珠,每一滴顧長生都用嘴把它吮啜乾淨,粉嫩的腋肉被口水浸得滋潤多汁,那肥嫩可口的腋穴更是潮熱無比的,整個火熱柔軟的腋下被粗糙的大舌舔的濕透了。兒子吞吐溫熱氣息的唇舌在富有彈性的緊緻腋窩裡亂戳亂舔,南宮玉蓉不得不拚命忍耐極端瘙癢和被兒子羞辱腋下的背德感,不知為何,她竟然還從中掠奪出一絲微妙的快感,自己從未有過感覺的下體也開始發燙濕熱了起來。 木床吱呀吱呀地搖晃著,配合著窗外淫雪霏霏的天色。
「疼啊……」南宮玉蓉秀眉微微蹙起,嬌艷欲滴的紅唇里發出一聲纏綿入骨的呻吟。
「沒事的……就只疼這一會兒!」「顧長生撩開母親柔順的長髮吮咬住舌尖,吻著嫵媚優雅高貴的臉龐,撫摸錦緞般的胴體肌膚,軟玉般透香的胴體,豐腴而又不失線條的緊緻,滾動著成熟女人才所特有的情慾,像迷香一樣在房間內蔓延彌散,好似夢女含春輕輕褪去紗衣,赤裸裸挑逗。那隻酥實飽滿、沉甸甸豐盈的乳房,像軟紗兜滿了春水,變成盈滿了真實慾望的滿月,輕輕垂到溫柔冰涼的水面,漾起琴弦一樣輕快的波紋,撩撥人的心。
顧長生粗暴地撬開雙齒,兩條滑膩的舌頭瘋狂糾纏在一起,就像兩尾肆意交歡的金魚。
南宮玉蓉美若天仙般的姿容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仙子,彎如月牙的眼神帶著冰冷的霜華,無論她笑或者不笑,都是將美艷二字掛在眼角眉梢的獨特氣質,烏黑如瀑的秀髮,雪藕般的玉臂,玲瓏的體態,女人的性感簡直被她的氣質開發到了極致,每根修長的手指都能讓人腦洞大開去想入非非。
顧長生從一旁桌上的玉盤中拈起一顆荔枝放進嘴裡,紅紅的荔枝像乳頭一樣時而被紅唇裹纏吮吸、被香舌挑逗、被雪白的牙齒輕輕啃咬 拉絲的果肉從嘴裡化開,在雪白的乳房上磨蹭幾下,蹭出好幾道亮晶晶的口水絲 接著撩起裙子,將糜爛粘稠的果肉按進從未有人問津過的蜜穴,轉動、伸縮、摩擦……
」住手!你……你放肆!逆子,還不快……嗯……快住手!「 南宮玉蓉夾著雪白圓潤的奶子,廝磨雪腿眯起眼睛酥酥呻吟,即使怒聲呵斥,在現在也不過只是綿羊發出的輕聲啼哭。
」嘴不老實,我就給你堵上!「顧長生被南宮玉蓉吵得心煩意亂,雙腿屈膝狠狠壓在那瘦弱無力的纖白玉臂之上,挺起下胯就開始扯腰帶。
這時,南宮玉蓉才猛然發現,多年未見,兒子這條巨根竟然已經如此龐大?!那猙獰恐怖的形狀從褲襠一直延伸到接近膝蓋處,生龍活虎的模樣甚至還因為自己那兩顆貼緊核桃似的卵蛋的豐滿巨乳而驚悚地一跳一跳的。
」長……長生!不要……嗚!「還沒等南宮玉蓉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皮革腰帶啪地抽打在她臉上,顧長生迅速掏出那恐怖如樹根般的巨龍,還不等她看清這東西的全貌,捏住她的雙頰迫使她張開秀玉檀口,噗地一聲就狠狠刺了進去。 」嘬!嘬!嘬!嗯!「整個口腔被完全塞滿,嘴裡儘是腥臭骯髒的男人氣息,顧長生還捏住了她的鼻子,故意不讓她吸得進氣,南宮玉蓉嘟著嘴,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喘息聳動喉嚨才能讓自己喘得上一口氣來。櫻桃小口含住紅酥酥的龜頭,舌尖在口中驚慌失措地亂動,不時還能逗舔馬眼。
」啊…「 一股奇異的嘬吸感讓顧長生差點在她口裡悉數丟精,整個房間裡都是紅唇嘬舔吮咂雞巴的聲音,顧長生九淺一深地將碩長無比的雞巴不斷試探性地向溫潤如玉的喉管深處頂操,時而探舌橫舔,時而吹簫深喉,時而紅唇裹住龜頭轉動吸嘬馬眼。
」人妻這騷媽味兒真棒,但你身上的處女味兒更棒!「顧長生羞辱般地 撫摸著南宮玉蓉優美的脖頸、香肩和滑膩的胸部肌膚,雞巴再次狠狠插進紅潤香酥的小口裡抽插起來,又圓又大的龜頭一次次捅進窄窄的喉嚨里,磨蹭滑膩的口腔壁道,登時爽得他頭皮發麻。
」嗚!噗!唔唔唔!嘬嘬嘬!「兩瓣紅唇把直硬的青筋肉莖舔吸得口水津津,顧長生幾乎都要頂穿她她的喉嚨直達她的胃袋,紅顏雙唇和碩大睪丸不停親吻嘬吸,在棕黑皺紋遍布的卵蛋上留下一層又一層的深厚唇印,淫靡無比。兩條舌頭把堅挺的肉柱撥來掃去,舌頭被迫鑽舔馬眼。雞巴與喉嚨深處的小舌頭呼哧舌吻,騷紅嘴唇陶醉套擼龜頭和青筋肉莖。
」爽死了!給我接好了!「兒子滾燙的雞巴在富有彈性的緊緻口穴里亂戳亂操,隨著一陣瘋狂抖動顫慄高潮,一股腥臭濃郁到極近凝漿的精液噴涌而出,新鮮熱熱的精華射滿小小的胃袋,白濁精液順著滑嫩的喉嚨流進身體更深處,最後根本難以下咽,從嚴絲合縫的口腔和肉棒之間,甚至瑤鼻之間噴出一股白漿,新鮮白濁的精液在床上,二人的身體之上送來送去。
」真是個吃不飽的旺盛蕩婦。「顧長生按住南宮玉蓉柔嫩玉滑的手,將嘴裡,身上所有精液全部剮蹭下來接在手中,又再次硬塞進南宮玉蓉嘴裡,本來就已經無法再咽下任何精液的南宮玉蓉又被迫塞滿整個口腔,顧長生甚至還趁機又將尚為軟沓的雞巴又頂進口中,好似一根攪拌棍一般在南宮玉蓉口中將濃稠至極的精漿攪來攪去。騷騷的舌尖舔舐龜頭的冠溝和馬眼,在雞巴的頂弄下吮吸精液,吞咽品嘗濃濃的精華營養。
」齁……齁齁……咕嘰……「南宮玉蓉口中儘是綢到拉絲般的精液濃漿,溫潤的喉嚨不停地上下抖動,拚命地想發出一點聲音卻無濟於事。
顧長生粗暴地撕開雪色衣領的襟口,隔著粉色半透明鴛鴦戲水的半透明肚兜,把依舊散發著氤氳熱氣和弔掛晶瑩珠水的雞巴埋在她那對渾圓、高聳、堅挺誘人的蜜乳深溝間來回摩擦,不一會兒便再一次重振雄風。
南宮玉蓉深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努力夾著兩條修長纖細的高挑美腿,大腿根部肌肉不停地抽搐著,滿面潮紅的臉上沁出一層香汗。她感覺一股暖流從肉穴里流了出來,把衣裙都濕透了。
」真是個蕩婦!都要被強姦了居然下面水還這麼多!「顧長生把手移向細軟陰毛覆蓋著的粉嫩私處,手指探進濕熱的洞穴,摳出汩汩蜜泉讓它不停流淌淫水的流動越來越大,突然噗嗤一聲,伴隨著一聲低呼,沾滿淫水的跳蛋像一顆炮彈一樣從屄里被潮噴的淫水噴了出去,噠噠噠噠在地板上滾出好遠。
」唔唔唔!齁齁齁!「南宮玉蓉登時兩眼一白,口中倒噴出幾口精漿,全身痙攣抽搐不止,堅挺的聖潔乳房像退潮後的潔白光滑閃閃發光的鵝卵石一樣袒露了出來,兩粒紅嫩香軟的瑪瑙燃燒著情慾的火焰。
南宮玉蓉感到顧長生那根火熱滾燙雄壯的陰莖摩擦著自己豐滿如蚌的嬌嫩陰唇,求饒一般伸出無力的皓腕推搡著他,可此時顧長生淫性大發哪管旁的—— 突然一挺而入,只覺得熟女穴內綿軟溫暖好像要把如鐵的陰莖化了一樣,大龜頭瞬間將那一層未經人事的薄膜如搗蒜一般沖爛,頂在屄芯那團若有若無的肉上,顧長生開始滋滋抽送陰莖操穴,操得穴內處子之血如潮噴濺不。
顧長生邊抽送陰莖邊吸吮母親兩團豐滿香甜的奶肉,南宮玉蓉被操得頭暈目眩、淫水,鮮血橫流,兩個堅挺高聳的乳峰來回摩擦著顧長生的胸膛,費盡千辛萬苦才吐出口中半數精液張口罵道:」你這出生!逆子!「
兒子抓捏著一對肥熟的奶子,雞巴啪啪啪猛烈抽送熟穴,睪丸拍打著肥碩的肉臀數百之下,極其生猛。顧長生三下五除二撕爛母親身上的剩下為數不多的衣物,揉弄抓捏那對鼓脹的奶子,舔咬腫脹的奶頭,然後扛起兩條淫腿在屄上胡亂舔了兩口,撅硬的雞巴沒頭沒腦就拱進風流穴里一頓亂操,只操得南宮玉蓉大呼小叫浪叫連連。
」求求你……不要!停下來!啊啊啊!快,快停下來……不要!嗯嗯嗯嗯……啊!不要!不要!快!不要!「被操得有氣無力的母親只能呻吟著,自己貞操已被兒子奪取,那又如何?只能任由兒子將自己按在床榻上將一隻結實渾圓的大腿扛在肩上抽插著嫩穴,兩手揉捏著高聳的乳峰拉扯挑逗勃起漲硬的奶頭,穴口處柔軟陰毛被淫水打濕貼在肉上,自己只能一邊流淚一邊壓抑著呻吟快感無力掙扎地喊叫著,高貴的臉上已是潮紅肉慾和口裡的浪叫連連。
堅挺的陰莖輕拍兩下饅頭般飽滿的陰阜,擠開淫水晶瑩含羞待放的粉嫩陰唇,整根滋滋插進芳屄美穴,被陰莖分開層層褶肉溫熱多汁的屄穴,像一隻饑渴貪吃的小嘴將堅挺的陰莖從頂至根緊緊裹含住。
」嗯~「南宮玉蓉秀眉微蹙一聲呻吟,兒子銜著她甜甜的耳垂一深一淺抽送起來,兩人濃密蜷曲的陰毛不停地耳鬢廝磨,只能任由顧長生把自己一絲不掛白嫩性感豐腴惹火的胴體側抱在懷裡,破處的疼痛已經不再明顯,令她恐懼的事還是發生了,作為四十年來都未曾被滿足的女人肉體,生理上已經開始有了反應,顧長生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立即抬起一條白皙渾圓結實大腿,用粗壯的雞巴抽插淫蕩的騷屄緊穴,而南宮玉蓉自己也只能抬起胳膊任由兒子操干自己的肉體,只希望這荒唐的一夜能早早結束。
兒子騎跨在母親身上,那熟透溫熱緊窄多水的騷屄不停套送著兒子堅挺有力的陰莖,雪白的豐臀啪啪啪砸著兒子的大腿和睪丸,光滑秀美的玉背香汗淋漓。躺在床上的南宮玉蓉抬起頭,視線穿過自己一對白嫩嬌挺飽滿的奶子形成的溝壑、光滑平坦的小腹,最後停留在那團軟糯的陰毛所覆蓋的穴口上,看著顧長生那根漲硬的陰莖全部插進自己緊窄嬌嫩的屄里,碩大的龜頭擠開屄洞的褶肉帶著摩擦的快感直達最深處,一雙修長白潔的玉腿竟下意識地夾緊兒子的腰,像條淫蕩母狗不停地向眼前這個男人索要。
」不……不是……不是這樣的……不要!「南宮玉蓉羞愧萬分,自己竟是如此淫亂的母親,過了這一晚,自己還有何顏面面對長生?
」啊~不要!別舔了~奶頭好漲~嗯~!好酸啊!小穴酸死了!要出來了~啊啊啊~泄了!「顧長生抬起南宮玉蓉一條白嫩的胳膊壓在腦後,露出光溜溜香噴噴的腋窩,瘋狂舔咬吮吸腋肉,南宮玉蓉只覺得一股電流從腋窩傳到脊髓,受到刺激勃起的乳尖激凸硬挺,不由得夾緊大腿摩擦陰唇,屄里穴肉一陣收縮痙攣,一股溫熱淫水狂泄不止。
看著南宮玉蓉這幅高潮失神的痴女模樣,回想起方才她還一副高貴冷艷,怒聲斥責自己,顧長生更是慾火焚身,立刻抬起一對豐腴、渾圓、結實的大腿,提著她兩個腳踝把兩條令人喪失理智的騷腿舉了起來,這淫蕩的姿勢把她胯下粉嫩肥美的熟女淫穴暴露在空氣里,堅挺的雞巴兇猛地攻了進去,打樁一樣瘋狂抽送,南宮玉蓉被這一下把魂都操飛了,張著口淫叫:
」哦哦哦哦~好大!怎麼……怎麼會這麼粗!好酸!酸死我了!不行了!又要去了!去了!「
南宮玉蓉不愧是出身江南水鄉,媚骨天成,水做的骨頭。床上那股子淫浪勁兒古今罕見。下面那張嘴能吸凈男人的魂魄精血。男人只要一硬挺進去,她渾身的骨頭就像化成了水似的,男人就像抱著一團錦緞軟玉,她的呻吟就像江南六月的煙雨,讓男人如痴如醉,心甘情願的把自己抽干榨乾,化成她身體里的一灘血水。
」嘶吼!要射了!全射給你!騷貨!「顧長生只感覺陰莖越來越硬,就像即將爆發的火山積蓄著無數滾燙的漿液。他兇狠衝刺,後背都濕透了,一個深深頂插,滾燙的白濁悉數噴勃而出,射入了母親的花心深處。南宮玉蓉被滾燙的精液澆射得身體痙攣,翻著白眼浪叫。被汗水打濕的幾縷秀髮貼在潮紅的臉頰上更增騷媚。顧長生長吁一口熱氣,把母親香軟的身體抱在懷裡快活地喘息著。 」我們……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我們可是……可是母子啊……「南宮玉蓉花顏失色,悲傷得五官幾乎都擰在了一起,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忍心打罵懷中的顧長生,只是無力地抱著兒子,失聲痛哭。
」母……親……「再次失去意識的時候,顧長生好似醒悟到了什麼,但這一瞬間他需要思考的太多,睡意已經不足夠讓他思考下去了。
……
翌日
」天……亮了嗎……「
顧長生從酣睡中甦醒,已經是日上三更了,一覺醒來,他只感覺身上粘稠萬分,好似自己在滿是草漿中的浴桶泡過澡一般,迷迷糊糊,自己懷裡還抱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口鼻之中,滿是熟悉的芬芳清香。
」……娘?「顧長生認出了眼前眉頭緊皺,還在熟睡之中的美人,可瞬間,大腦就已經反應過來,他昨晚都乾了些什麼——
」我……我和娘……哈……「顧長生下意識地後退,卻發現自己的下體還插進母親溫暖的穴中,還尚未拔出。
」啊啊啊!!!「顧長生大驚失色,砰地一聲從床上滾落,這一下也驚醒了身邊的南宮玉蓉。
」娘……兒子不孝!兒子不孝!我該死!我是禽獸!我是畜生!您殺了我吧!殺了我吧!「顧長生一看見南宮玉蓉立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不停用耳光扇自己,一邊痛哭流涕地大聲哭喊。
」長生……長生!你冷靜一點!「
」我該死!我該死!「
」顧長生!「南宮玉蓉暴吼一聲,不怒自威的模樣瞬間將顧長生嚇到,」你這是什麼樣子!我教你讀書,讓你學禮,就是為了讓你做出這般悻悻醜態嗎!你看你現在什麼樣子!你再如此這般,就給我滾出這個家門!永遠也不要回來!「 」我……我明白了……「
」這件事,休要再提……就此作罷便是。「南宮玉蓉眼波流轉,不知為何,自己現在連看一眼兒子的勇氣也沒有。
」還有……娘?「發生昨天那種事,顧長生雖然一時慌了神,但他也不是完全不記得一些事,比如——
南宮玉蓉左臂上那一抹硃砂,還有那床上扎眼的殷紅。
這無疑是在他頭上敲了一悶棍,其震驚完全不亞於和南宮玉蓉發生了亂倫的關係。
他,顧長生。
不是南宮玉蓉的親生兒子。
」還有什麼事?「南宮玉蓉這時眼神卻從他身上移開了,她也明白顧長生想問什麼,」長生,這件事不要再提了。你現在出去吧。「
」是……「顧長生心亂如麻,現在已是七竅都丟的魂飛魄散的程度,眼看母親這幅凌亂的模樣,想來現在也不是追問這些事的時候。無論如何,南宮玉蓉都是從小將他養到大的女人,就算自己不是她親生,她對於自己也有養育之恩,他還不想讓這段關係徹底破裂。
」我……不是娘的孩子……「顧長生失魂落魄地走在長廊中,滿天紛飛的大雪經扶風無情吹打在他身上,將黑墨色的衣袍都染成了白色,顧長生遠遠看向深院——那裡是他的」父親「顧天明的墳墓所在。
」我到底是誰……「
咚咚咚!
」南宮夫人在否?遠信來之!「門外傳來敲門聲,顧長生心不在此,前去開門時整個人的臉黑的嚇人。
」顧公子?「信使雖然認出了顧長生,但連他都被這模樣嚇了一跳,這臉上怨氣重的,若不是白天,他還以為是什麼厲鬼出來索魂了。
」給我就行。「顧長生氣虛短促地說了句,接過信箋就關上了門,信封上寫著一個他耳熟卻意想不到的名字——
」道衍?「這人的名字他是知道的,據說他與燕王交往甚密,甚至還有人說他是個妖僧,就是他蠱惑燕王發動叛亂。
可,這人為何要送信與母親?在他的印象里,母親從未向自己談及認識這個人。
」長生,何人來信?「這時,已經穿戴整齊的南宮玉蓉一瘸一拐地從房中走出,雪白的鵝絨大氅將昨晚記憶中婀娜多姿,豐滿水潤的身姿包裹得嚴嚴實實,細看之下,那清冷美輪美奐的天仙姿容尚有一絲淡淡酡暈,嚇得顧長生連忙迎去。
」娘,你……你怎麼不呆在屋裡,信我來替你拿就好。「顧長生還想像往常一般攙扶,但不知為何,好似一塊疙瘩卡在他的心頭,硬生生阻止了他向南宮玉蓉伸出手,而對方也是下意識地向後移動半步。
」娘怕你怠慢了客人……是誰來信?「南宮玉蓉接過信箋,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名字,臥蠶似的眉頭不禁又皺了起來,思踱片刻,她還是拆開了信封。 」玉蓉夫人親啟,天降寒雪,多有叨擾。京城一別,已是二十餘載,貧僧自知身在水火,夫人向來不喜紛爭,然今日之事,不得不與夫人相告,還望夫人能傾聽貧僧一言:朝廷招攬天下英傑,實為令天下英雄自掘墳墓,燕王不願與眾武林豪傑結怨,南宮,顧家向來於武林中聲望頗高,還望夫人大義,切莫參與武林大會,亦勸兄長,貧僧感激不盡。閱後即焚,切記,切記!「
」長生,燒了它罷。「南宮玉蓉將信遞給顧長生,面對這封來信,她甚至比那日收到大伯來信時還要面色難看。
」娘,你認識他嗎?「
」一面之緣而已,以後此人的信,都不要接收,見則燒毀,明白嗎?「南宮玉蓉以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他,最後嘆了口氣,囑咐一句後便轉身進屋。 屋內,南宮玉蓉疲憊的身軀漸漸有些支撐不住,昨晚的余勁仿佛都還在她體內涌動,看著自己手臂上那已然消失不見的守宮砂,她原以為自己能將這個秘密保守一輩子,就算會讓這孩子知道,她也從未想過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 」難道,這一切真的是孽緣嗎……長生……「
……
建文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燕軍到達東昌。燕軍為盛庸所敗,遂北還。在擊退南軍的阻截後,建文三年正月十六日,燕軍返回北平,大將張玉戰死。 東昌之戰,朱允炆十分高興,建文三年正月,以東昌大捷告太廟。盛庸軍勢大振。燕軍經此敗,以後再南下,皆由徐沛,不再走山東。
建文三年 正月
燕軍慘敗,京城歡慶,甚至很多人都認為燕王大勢已去,已是朝廷瓮中之鱉,不過垂死掙扎而已,一層陰雲,重新籠罩在了這次武林大會之上。
」朝廷間的鬥爭,為何還要拉上我們這些人……「顧長生憤恨這世道,可憐他曾經居然還有一絲為官當政,改變這渾濁官場的想法,現在看來,這些所謂的文人儒士也沒一個好東西!
」南宮夫人在否?急信來報!「
」何人來信?「剛好今日娘提前去武林大會坐鎮,沒想到這時居然還有人來信。
」哦,顧公子,也正好,這封信其實是給你的。「
」給我?「顧長生面色詫異,他不記得自己有什麼外地好友啊,可一看這信封提筆,他頓時便知曉來信者是誰了。
回到家中,緊閉房門,顧長生才拆開信箋,果不其然,顧長生親啟下面寫著那兩個十分眼熟的字跡——道衍。
」顧長生親啟,積雪布地,多言叨擾。顧施主別來無恙,施主與貧僧僅一面之緣,上次見面,施主尚在襁褓,記不得貧僧孰為情有可原。然貧僧並非來信寒暄,請施主且聽貧僧一言。燕軍雖敗,然燕王氣勢不減,北據燕趙之地,朝廷軍雖勝,然士氣不足,將領異心,先帝與朝中老臣攻伐韃靼,恢復中原。然陛下為庸儒所蒙蔽,使得手足相殘。燕王起師,亦為所迫,南宮夫人不與朝廷為伴,實為感激不盡,然貧僧尚有一事相托,武林人士,尚為朝廷所蒙,為庸儒之師,貧僧望顧施主能出手相助,擾亂武林大會,亦能使燕軍不與武林豪傑衝突,少做流血,實為大幸,此舉若成,燕王必有嘉賞,還望顧施主三思而決。閱後即焚,切記,切記。「
顧長生隨手將信紙丟入火爐,瞬間化為灰燼,但此時的他也在對此冥思苦想——
燕軍,朝廷軍……從表面來看,朝廷兵強馬壯,人多勢眾,穩居長江天塹,燕軍人少寡不敵眾,從兩年前開始,這場戰爭本就應該是毫無懸念的戰爭……可為什麼,區區數百千騎人馬的燕王能和朝廷數位大將輾轉多年?
燕王本人確有軍事之才,生於戰亂之際,早年與先帝征戰四方,又有詭相相輔,而朝廷這邊呢?當今聖上為先帝之孫,並非燕王那般戎馬一生,先帝尚武,陛下崇文……洪武,建文……
陛下身邊所派將領,多為先帝舊臣,而自身武將勢力寡淡,此番削藩亦為身邊文臣所言,可如此力度,恐是先帝在位都不敢如此,胡藍之案在前,也難怪燕王不得不反。
可先帝老臣,就會聽從陛下的命令嗎?倘若,這幾年的征伐,武將們也不願聽從文臣建議呢?
對,文武非一家,這才是問題所在!太平之際,文臣確比武將大有所能,可若是戰亂之際,武將所為可能左右局勢,先帝在時,朝中多為開國功臣,多為武將征戰之士,文臣勢微,可如今新帝寵文,新政四起,皆為文人所好,燕王起兵,或許對他們而言,也是個機會?
所以他們即使手握重兵,也不願遂文臣所願?倘若真是如此,莫非他們真願意另立燕王為帝?
顧長生再看向已經只剩一攤黑灰的火堆,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在他眼中匯聚成一抹明星,燃燒,跳躍,仿佛他心頭那顆猶豫不決的棋子。
此為,天地之棋,落錯一子,滿盤皆輸!
如果燕王真要跨過長江天塹,那武林盟,也會是他們的阻礙。
顧長生長吁一口熱氣,果然,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但他必須要將母親從這水深火熱的局勢中掙脫出來,如果朝廷對他們緊追不捨,那他就算是搭上謀逆反賊的罪名,也要讓母親平平安安。
即使……她不是……
……
擾亂武林大會,說的多麼容易。顧長生輾轉多日,卻始終一籌莫展,雖然他可以隨母親隨意進出擂台,但能參加武林大會的人,都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高手,他連一點武功都不會,怎麼談攪亂武林大會呢?
」長生,怎麼愁眉不展的。「就在自己還在思索之際,大伯忽然來到身邊,顧長生愣了片刻,看著大伯一身精壯的模樣,他這時多想自己能像大伯這樣就好了。
」沒事,只是有些感慨,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顧長生隨口說了一句敷衍的話,但顧柳岺卻來了勁,直接席地而坐,還拍了拍身邊的地板讓他坐下。 」你父親,是個很出色的傢伙,他是我們之中武功最好的,也是最有理想抱負的人。「顧柳岺看著天邊滑過的雲彩,仿佛自己的弟弟就在看著這一幕一般,」他從小就和我說,今後他一定能幹出一番大事業,我從來都不以為然,因為我是他的哥哥,我一直把他當做自己的小弟弟,身為兄長自然是要有為弟弟遮風擋雨,坐立榜樣的覺。可他還是那樣狂妄,他是我所見過的最會說大話的人,可最可恨的是,這傢伙說的大話,竟然還都能成真……「
」真是可笑,他說自己要成為天下第一,於是就走遍了神州大地,他說要建功立業,於是便拉上我們和蒙古人打了三年的仗,他說要行俠仗義,於是就殺遍京城貪官污吏,他說……要天下太平,於是就鬧到了丞相府……可這次,他卻沒有回來。這是他唯一說過的,沒有實現的大話。「
」大伯……「
」不過,幸好,他還有你。「顧柳岺釋懷一笑,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那粗糙有力的大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顧長生瞬間心中一緊,大伯看來對此也並不知情,娘這個秘密瞞住了所有人,可偏偏唯獨沒有瞞過自己。顧長生……我還能被稱為是顧家的人嗎,大伯若是知道真相,又會怎樣呢,他根本就不敢想像。
」長生,你一定要成為像你父親一樣的人,一位大俠!「顧柳岺神色肅穆,義正辭嚴道。
」嗯,我會的。「顧長生只是這樣答應著,但他知道自己並沒有任何志向,他只希望能和母親平平安安的度過一生。
大俠……等等,沒錯,或許有一位」大俠「能幫到他!
……
」站住!這裡是唐門弟子居所,識相的趕緊滾開!「一間稍顯偏僻的客棧門前,幾名唐門弟子把守門關,一見到顧長生就將其攔下。
」我是南宮夫人的獨子顧長生,今日是奉徐大人之命,前來拜訪唐掌門的,徐大人深感諸位行路遙遠,特為諸位大俠贈禮相送。「顧長生拎起手中華麗非凡的蠶絲布包,特彆強調了徐衡的名頭,幾個弟子聽聞相顧一眼,不得不妥協下來。
」你等著,待我們去稟告掌門。「
不一會兒,弟子從客棧迎接道:」顧公子,裡面請,掌門正在二樓深處雅間。「
唐門眾人所居之處與其他門派迥然不同,這地方不僅地處偏僻,而且閒雜人等極少,和八大門派所住之地全然不同。
」進來。「那尖銳蒼老的聲音,仿佛那晚的毒針一般刺入顧長生的心尖,回想起屋內之人與道宣大師在擂台上的生死搏鬥,顧長生仍然對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心驚肉跳。
」晚輩有禮,唐掌門,徐大人派我等為貴派奉上厚禮……「
」客套話就免了,朝廷對我們這些九流邪派什麼態度我還不清楚嗎,你找我什麼事?「唐鈺面瘦肌黃的臉龐皺紋密布,好似一條條纏繞之上的褐色蜈蚣,更顯得他那不怒自威,陰狠狡詐的面色可怖非凡。
」……唐掌門,在下多年鑽研機關陣法之道,素聞唐門精通此道,在下有一圖尚有不解,還請唐掌門不吝賜教,指點一二。「顧長生心道果然是個老狐狸,既然如此,要與他周旋還是得小心謹慎又謹慎。
」哦?哼,你個無知小輩,還會甚麼機關陣法?「唐鈺連頭都不抬一下,繼續盯著桌上幾副淡黃破敗的羊皮砂紙。
」這幾張紙不能這樣看。「被瞧不起的顧長生頓時心生怨氣,從方才開始他就看見唐鈺盯著的這張機關圖十分晦澀,但其中隱約可見幾分九宮八卦之意,可唐鈺好像對此一籌莫展的模樣。
」你說什麼?「唐鈺抬起頭來,雙眼忽然迸發出幽深的震驚,那無論什麼人對上一眼都會感到心驚肉跳的模樣顧長生是真不想再多看一眼。
」這裡,為干宮,在坎宮之下,你卻將它置於干宮之上,兌宮之下。「顧長生將刻有干宮的羊皮草紙置於坎宮之下,又將其他九宮八卦按順序排至桌上。唐鈺仔細查閱幾分,又看了看顧長生帶來的圖紙和他本人。
」你……就憑這個,就想擾亂武林大會?呵呵,是燕王派你來的吧。「唐鈺奸笑幾聲,竟然只憑隻言片語就猜出來顧長生的來意,顧長生頓感背後冰冷無比,這個人,比他想像中危險太多了!
」你即已知曉,是打算幫我了?「顧長生硬著頭皮問道。
」勾結叛黨,把你交給朝廷,可是大功一件,賞錢,夠我們唐門幾年的出入了,我憑什麼要幫你。「唐鈺不以為然地回道。
」因為你要這樣做,就不會跟我說這麼多了。「
」也許我就是想讓你死個明白呢。「
」除非?「顧長生已經沒有退路了,他必須賭唐鈺還有這個」除非「! 」……除非,你幫我完成「八環奪命鳶」!「唐鈺忽然臉色一沉,將桌上的幾副羊皮紙卷全部攤開。
」八環奪命鳶?!可……這東西二十年前不就已經被朝廷銷毀了嗎?你怎麼會有……「不會錯的,娘親口和他說過,這害死了顧天明的」天下第一暗器「八環奪命鳶,就在那一晚後被朝廷徹底銷毀,就連設計圖都被焚毀殆盡。
」你信朝廷的話?「唐鈺嗤笑一聲,」這個,就是朝廷給我的!「
」什麼?!「
」這麼多年以來,朝廷自己也想得到這「八環奪命鳶」,畢竟,這可是連游雲快刀顧天明都能瞬間殺死的神兵利器,若是能得到這等兵器,從萬軍從中取敵將首級,都可是不在話下,包括——
「燕王的首級……」顧長生低聲自語,的確,不難猜出,朝廷軍的節節敗退也開始讓天子坐不太住了,用八環奪命鳶取敵將首級,的確是最有效的辦法! 「你說,什麼人會不心動呢?可是……這已經是二十年過去了,還是沒有人能復原,朝廷想盡了辦法都沒能成功,只好,請我出山……可是,就連我,都對此無能為力啊。」
「八環奪命鳶……你既然選擇和朝廷合作,為什麼還要與我……」
「老夫對這些事沒有一點興趣,老夫只希望能……將這八環奪命鳶造出來,這可是天下第一暗器!若是能讓唐門傳承下來,武林之中,再也沒有人敢與蜀中唐門作對!哪怕是朝廷!與朝廷合作也罷,與燕王合作也罷,對我而言,毫無干係!」唐鈺那可怕的雙眸中迸射出詭異的烈火,他的心中有一股撲不滅的野心,這種人顧長生見得太多了。
「你要我怎麼做?」
「這世上,只有一個人,見過八環奪命鳶的模樣,而活了下來……」唐鈺轉頭看向了他,顧長生也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娘親……」
……
武林大會正是如火如荼的時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輩都已退散,現如今留下來的都是名副其實的武林高手,每當出現循序鬧事的狂妄之徒,李田英和陳勛都會上台制止,並出言誰有不服則來與他一戰,而眾人也是鴉雀無聲。 顧長生這幾天始終心不在焉,唐鈺要他去試探自己娘親,問到八環奪命鳶的訊息,但他別說答應,自己現在連面見娘親的勇氣都沒有。
自從那一晚後,這還是第一次自己和娘靠得這麼近……娘身上的那股香味,不見了,沒想到那股奇異的芳香,居然是……處子散發出的獨特氣息,這麼一位大美人,到現在居然還是守身如玉,這麼多年孤寡家人的,她不會寂寞嗎…… 呸呸呸!顧長生你簡直就是禽獸!你怎能這樣臆想!她是你娘啊!顧長生甩了甩頭,不知為何,這兩天自己腦子裡總是蹦出些邪祟的想法,難道還能是自己食髓知味,被那淫穢之事給勾了魂兒嗎?不,即使在看見一些容貌姣好的同齡女子時,自己也未曾出現過這種感覺……難道是……
顧長生極其小心地看向身邊的南宮玉蓉——
素白廣袖流雲裙迤邐及地,銀線暗繡的雪梅紋在夜色中若隱若現,似有暗香隨步生。三千青絲僅以羊脂玉環虛挽,幾縷碎發垂落玉頸,襯得頸側那顆硃砂痣愈發艷烈如血。寒風掠過,裙裾翻卷似鶴翼驚飛。她略抬下頜,月光便順著鼻樑的弧度淌進眼眸——那瞳色極淺,恍若冰湖映著薄霧,眸光掃過台下眾多武林豪客時,連檐角冰棱都瑟縮著消融三分。眉間一道淺金花鈿形如劍痕,非但未損冷艷,反添七分肅殺之氣。
廣袖輕揚間,腕間纏著的冰蠶絲絛隨風輕晃,末端繫著的翡翠鈴竟不聞聲響。足尖踏雪無痕,唯見裙擺掃過的薄霜上,綻開朵朵冰晶梅印,最懾人的卻是那截裸露的皓腕。素手執劍時,霜刃與冰肌幾欲融為一色,唯有蜿蜒至袖中的淡青血管,似雪原上蟄伏的蒼龍。
這時,台下再次傳來了喧鬧雜音——
「唐門欺人太甚!」轟然一聲震響,一位嵩山派高人從台下飛步上台,一掌將使毒唐門弟子掀翻在地,命門下弟子將受傷者抬下後,又是一掌拍向對方。 「昊天行!你好大的膽子!唐門的人你也敢碰!」唐鈺大吼一聲,簌簌暗器破空之聲向男人飛來,昊天行連忙收手後退,幾根毒鏢穿過木樁,瞬間在中間燙出一塊拳頭大小的窟窿。
「唐門果真是邪門歪道!卑賤下流!」昊天行咬牙切齒,這老匹夫都這時候了還想著毒殺他,真是狠毒至極!
「我唐門用的就是暗器毒藥,不用這個比武用什麼!」唐鈺這次卻是義正辭嚴,從道理上講的確如此,唐門確是以如此出名,但只不過不被武林正派所接受罷了。
「少廢話!我今日就要替中原武林除了你這個禍害!」
「宵小之徒,先過老夫幾招再說!」
天字號酒樓二層,青瓷酒盞尚在案几上打轉,唐鈺的九節鞭已如黑蛟出洞,鞭梢淬毒的倒鉤直取昊天行雙目。這位嵩山掌門怒喝一聲,蒲扇大的手掌泛起赤銅色,竟徒手攥住毒鞭!鞭身與肉掌相觸處青煙驟起,混著刺鼻焦糊味——正是嵩山絕學「熔金手」。
「唐門的毒,不過爾爾!」昊天行聲如悶雷,臂上肌肉虯結,竟將鐵鞭寸寸絞斷。唐鈺冷笑棄鞭,袖中滑出烏木機匣,七十二枚牛毛針暴雨般激射,針尾綴著的硃砂在空中碎成斷渣。
「都住手!」
南宮玉蓉的劍鳴便在此刻破空而至。
霜刃未出鞘,眾人都只覺寒意刺骨,抬頭望去,但見白衣女子踏著飛旋的冰晶飄然而落,廣袖翻卷似雪浪拍岸,月白裙裾掃過之處,地面積水盡數結為霜花。
「南宮夫人要管這閒事?」唐鈺指尖暗扣三枚鎖喉釘,機匣齒輪隱隱作響。 「擂台比武,點到為止。」南宮玉蓉玉指輕按劍柄,鞘中軟劍嗡鳴如鶴唳,「唐掌門若執意見血——」
話音未落,昊天行已挾著熔金掌力撲來。南宮玉蓉身形未動,左袖輕揚,袖中冰蠶絲絛倏地纏住橫樑,借力騰空三丈。熔金掌轟在青磚地上,竟拍碎出五尺見方的青石地磚!
唐鈺趁機發難,袖底機關弩連發七箭,箭箭直取要害。南宮玉蓉凌空折腰,軟劍終於出鞘——
剎那間滿堂皆白。
劍光如銀河傾瀉,毒箭的軌跡在如影隨形的劍鋒之間全部擊落;冰蠶絲絛化作游龍,纏住昊天行的熔金掌。眾人只見白衣翻飛處,劍尖輕點唐鈺腕間「神門穴」,機匣應聲而落;足尖踏過昊天行肩井穴,熔金掌勁頓時潰散。待她飄然落回擂台中央,兩派掌門兵刃已齊齊釘入樑柱,入木三寸。
「好!好一招」雪壓千嶂「!」二樓雅座,武當陳勛興奮地手中茶盞都握不穩了。
南宮玉蓉歸劍入鞘,霜刃觸及劍鞘的剎那,光影在空中都仿佛被一劍刺穿。她掃過面色鐵青的二人,眸光比劍更冷三分。
「多有,得罪。」
娘親……原來這麼厲害,居然能一人連戰兩位武林掌門而不落下風,難怪徐衡一定要請娘前來鎮場,這天底下恐怕也只有那幾位名滿天下的真人才能與娘相提並論了。
可娘這麼厲害,那天晚上為何……
「我們……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我們可是……可是母子啊……」
怎麼又在想這種事了,難道我……真的對娘……可我們……我們到底算不算母子,如果不算,那我到底該怎麼辦……顧長生這一想腦子裡連連拐了好幾個彎,差點沒給自己都繞暈了頭。
「顧公子,徐大人請您陪郡主一敘。」南宮玉蓉剛收劍回到座位,門外卻又傳來了侍從的聲音,顧長生對郡主沒有一點意思,但這種事他確實不好拒絕。 「去吧。」就在這時,一直對他沉默不語的南宮玉蓉忽然開口道,顧長生抬眼望去,卻發現南宮玉蓉還在盯著台下的比武,這一聲好似隨口一說般隨意。 不知為何,顧長生心中還湧現出一抹失落,上一次被迫和郡主相處都還沒有這種感覺。
而顧長生也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後,南宮玉蓉也雙手攥緊衣裙,依依不捨地看向他離開的地方……
……
陪完郡主後已是黃昏,顧長生回到家中,卻忽然聽聞家裡除了母親還有別人說話的聲音——
「弟妹,你這幾年過得可還好?」
「多謝兄長記掛,我和長生過的都很好。」
「嗯,長生是個好孩子,以後他一定能像天明一樣,干出一番事業來。」 「不,我不指望他能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活著。」
是娘和大伯嗎,現在他們還在敘舊,不如就在門口等會兒再進去吧。顧長生本想推門而入,但想來現在打擾也不為禮數,還是等等吧。
「我知道,天明的事對你的打擊很大,但……我想告訴你的是,你有時候不必一個人承擔所有,你還有其他人可以依靠……我……我雖是你兄長,但……其實,我很久以前,就心悅與你。但天明與你關係甚好,我做兄長的,也希望他能幸福……可如今,天明已經走了二十多年,你我都未曾婚嫁……」
什麼……顧長生聽到此處,心中仿佛千萬斤巨石壓在胸口,他甚至連呼吸都喘不上來,大伯……這是在……追求娘親?我該怎麼辦?衝進去!不,為什麼我要阻止,她是我娘,我這樣激動作甚?大伯為人正直,武功高強,甚至…… 「你說的沒錯。」片刻而後,南宮玉蓉淡淡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與天明,也確實有幾分相像。」
對……
這才是關鍵……
他,不是南宮玉蓉和顧天明的孩子。
他一點都不像顧天明,這麼多年以來,母親甚至都在和一個與自己丈夫完全不同的孩子生活在一起,還要強迫讓自己認他為兒,自己甚至都不如大伯與「父親」有幾分相像……
這樣的他,又有什麼資格,管南宮家的閒事呢……
想到此處,顧長生自嘲般地冷哼一聲,腳步似是灌了鉛一般,一步一步,茫然若失地走在一片寂寥的街道上。
……
「這麼說,你是……」顧柳岺驚喜地看向南宮玉蓉,可南宮玉蓉還是那般冷漠淡然的模樣,絲毫沒有一點起伏,甚至,看向他時還有幾分莫名的嫌惡。 「我早已對天發誓,終生不嫁,往後的歲月中,我只想與兒子一起度過餘生,兄長還是,另尋良人。顧家,與我再無瓜葛了。」
……
「大人,快看,那不是顧公子嗎?」
一雙鷹眼,再次鎖定在了顧長生的身上。
「後生!」 徐衡立馬迎上前來,數十位隨從橫在街上,硬生生擋下了顧長生的去路,「這麼晚了,你這是要去哪兒?」
「徐大人,有什麼話快說吧。」顧長生心境極近崩毀,現在又遇到徐衡,早已是火上澆油,就差一點就炸了。
「明人不說暗話。」徐衡甩袖震聲道,「三日後武林大會既要閉幕,若令堂不肯坐這盟主位……」
「你要做什麼!」少年瞳孔驟縮,即便如此,娘親依舊是自己的逆鱗,他決不允許徐衡動她一根汗毛!
「江湖能人,多得是,誰來坐盟主之位都一樣,我願意給她,已經是給足了她面子,她不坐,那就是不願為國效力,那就是通敵叛賊,論罪……抗旨謀逆,可是要株連九族的。」
「徐大人好手段。」顧長生忽的輕笑,指尖穿透掌心,滲出一股股熱血。 「只有三天,你說不動她,劊子手就來幫她說動。想清楚,後生。」 待到人群散盡時,顧長生掌心已掐出血痕。他望著南宮家方向的燈火,忽然想起七歲那場大雪——娘親抱著他唱《採蓮謠》,腕間沉水香混著血腥氣。 「徐衡……」少年咬碎齒間蠟丸。
我一定,要殺了你!
……
元宵佳節,正街大道早已人滿為患,處處都是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又逢朝廷軍大勝,朝廷特意將宵禁解除,連開七日,通宵達旦,舉城歡慶。
「閃開!讓開!」顧長生快步穿梭在人群之中,與悠閒逛街的人們形成鮮明對比,一片片整齊的隊伍被他一人打亂,而他只想儘快趕到——
要想殺朝廷命官,明著來肯定毫無機會,那就只能從暗處下手,試問有誰還能比唐門更會這一手呢?
「走……走水了!咳咳!西門的山上走水了!」忽然,一聲尖銳的喊叫聲再次軛住了顧長生的腳步。
西門……那不是……我家?
「你說什麼!!!西門哪個山上?!哪裡走水了?!」顧長生一把拽住那人的衣領,大聲質問道。
「我……我不記得了!我就看見西門那邊的山上火光沖天,我想起來那裡好像還住著一戶人家,就想著來喊人幫忙救火……」
顧長生甩開眾人,又馬不停蹄地向家中奔去——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徐衡怎麼會這麼早就動手?!這雨雪天怎麼會失火!娘……娘!
「閃開!」
子夜的風裹著焦糊味竄入鼻腔時,顧長生正踩碎第七根枯枝。遠處山脊騰起的赤光將雪雲染成血痂,他盯著南宮家方向那抹猙獰的紅,喉頭陡然湧上鐵鏽味。
「娘——!」
嘶吼撞碎在林間,驚起寒鴉如墨點亂濺。少年發瘋似的狂奔,腰間機關匣的銅扣被震開,沿途灑落鐵蒺藜也渾然不覺。待他踉蹌撲到院門前,卻見青瓦白牆完好無損,唯有西廂房檐角掛著半幅焦黑的旗——原是鄰山獵戶失火燒了柴垛。 「......娘?」
推門的手在發抖。庭中石徑積雪未掃,他贈娘親的生辰禮「引路木鳶」碎在階前,翡翠眼珠滾進冰縫。正廳八仙桌上,藥爐尚溫。
「不在……怎會不在!」
母親為什麼不在家中,明明剛才還在和大伯說話,現在又去哪兒了?! 此時的朱雀大街,燈河傾天。
千盞琉璃走馬燈將飛檐照成透亮的繭,鯉魚燈銜著金箔在人群頭頂游弋,糖畫攤子騰起的蜜霧裡,嫦娥與玉兔的輪廓正被孩童的驚呼驚散。顧長生攥著半塊蟠龍佩擠過人流,額角冷汗把鬢髮黏成墨線——糖炒栗子的焦香混著胭脂香粉,此刻都成了刺鼻的硝煙味。
「讓讓!」
他撞翻了一簸箕元宵,白玉糰子滾進青磚縫,賣湯圓的老嫗咒罵聲淹沒在爆竹聲里。
「砰——」
一朵金牡丹在夜空炸開,霎時火樹銀花。
「誒!好侄兒,你這樣慌張,是去何處?」這時,一抹鐵掌突然掐住自己肩膀,顧長生定睛一看,原來是道宣和陳勛。
「我娘,我娘去哪兒了?!你們知不知道?!」顧長生髮了瘋似的抓住陳勛的手臂,聲嘶揭底地喊著,再找不到娘的下落,他都快發失心瘋了!
「冷靜!顧施主,南宮夫人多時不見你歸家,是上街尋你去了,方才貧僧在南巷看見過她,你可去那處尋覓。」道宣安慰他道。
「多謝大師!」顧長生再等不了其他,立刻又轉身向南巷跑去。
「母子情深啊,是吧。」陳勛暗暗感嘆,「我要是也有這麼個孝順兒子就好了。」
「娘!」嘶啞的呼喚卡在喉頭,奔波輾轉,顧長生已是沒了氣力,喉嚨處的鐵鏽,心急火燎的攻心,身心俱疲的他此刻哪怕只是見到南宮玉蓉也是死而無憾了。
為什麼,還是找不到!娘,你在哪兒?!
就在顧長生就快力竭倒下地瞬間,他總算是聽到了那一聲魂牽夢繞的呼喚——
「長生!」
……
上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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