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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花雪月樓 (第二篇36-40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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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25 18:41: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風花雪月樓】(第二篇36-40完)
作者:偷肚兜
字數:41489
第三十六章
城外,風吹體發寒,烏雲籠罩,整個冬季,便沒有幾日好天氣。王慍牽著一匹馬,駿馬黝黑矯健,酥玉抱著小狐狸,在寒風中身形單薄,她換掉那身引人注目的錦衣,穿得單薄而又樸素。
「酥玉,你會騎馬嗎?」王慍整理著馬鞍,只有一匹馬,他沒想過會遇到酥玉,更沒想過她會跟著自己,儘管他好說歹說,不讓她跟著,酥玉卻以照顧小狐狸為理不願離開。
「嗯...」酥玉想了片刻,一雙水靈的眸子看了看王慍,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她露出天真的笑容道:「慍哥哥,我不會騎馬...」
「我帶你...」王慍看向酥玉的眼神里,帶著一絲詢問,不過酥玉很快便給了他答覆:「好。」他扶著酥玉嬌軀坐上駿馬,耐著性子為她講解騎馬需注意的事項,酥玉聽得很認真,像是真沒騎過馬一般。
「不過,酥玉,你真的...不用向你家人告知一下?」
「不用了,就當出去玩嘛...」
她說完,朝著王慍眨了幾下眼睛,不過王慍卻扶額道:「酥玉,我和你講過了,我們...」
「知道知道了,此行有危險,萬事要小心,一切聽你的安排...」說罷,朝著王慍眨了眨靈光的雙目,姿態顯得很無辜。
「那好,我們...走!」
話音一落,他翻身越上馬匹,雙手從酥玉腰下穿過,牽著疆繩,策馬就朝著東邊駛去,酥玉低頭看著摟住自己腰身的雙手,目光失神,她只感覺自己躺在男人的懷裡,身後堅實,王慍溫暖的胸懷驅散掉了寒冷,即便面臨寒風,都不再感覺到冷。
她嘆了口氣,小狐狸從她懷裡擠出腦袋,目光複雜看著她靠坐在自己兒子懷裡,不知是怎樣的神情,看得越久,越覺得怪異,酥玉默默將狐狸腦袋按回自己懷裡,她閉上眸子,身子向後靠著,捲縮進他的胸懷。
王慍抱著軟香懷玉,柔軟的身子整個摟住,策馬奔騰,一路向東,馬上傳來顛簸,令嬌軟的身子不斷和他摩擦,起初王慍並沒有注意,很是認真趕著路,可是懷中抱著美人,如今近距離的接觸,但凡是個正常男人,都難以無動於衷,於是慢慢的,心猿意馬起來。
尤其是胯下,酥玉不知為何,緊緊靠後貼著,渾圓翹臀頂著他,柔軟的觸感以及鼻息傳來淡淡的幽香,屬於女子的沁香,那是酥玉身上的香味,她黑髮在臉上撓的人痒痒的,王慍的呼吸不由得加重幾分。
本來靠在王慍懷中休憩的酥玉,突然睜開眼睛,神色有些驚慌,修長的柳眉時而蹙起,時而舒展,糾結的表情不斷浮現,只因為,她感受到一根粗硬的東西頂在她的屁股上...
紅暈迅速燒到耳根,她不是什麼都不懂的黃花閨女,自然明白那根堅硬的東西是什麼,不過身子被王慍緊緊摟住,想要反抗都有些艱難,周圍的寒風,此刻都難以吹散兩人之間的溫度。
王慍將臉埋在酥玉脖子間,嗅著她的香味,不知為何,此刻他覺得懷中之人,有些誘人。
兩人都保持著沉默,誰都沒有率先出聲,享受久違的情意,王慍陽具慢慢摩擦著,隨之漲的粗大,酥玉一屁股剛好坐在他雙跨之間,飽滿的臀部和他緊密貼著,即便隔著衣物,王慍仍然能夠感受出她的飽滿和挺翹。
王慍藉此享受著,享受柔軟翹臀的隔靴搔癢,即便是這樣粗淺的接觸,也讓他獲得極大滿足。
美人懷中坐,馬上享艷福,這姿勢讓王慍感到頗為新奇,他有一種衝動,釋放心中慾望的衝動,不過懷中的酥玉這時卻扭著身子,王慍低頭一看,就對上她水汪汪的眼神,酥玉撅著嘴道:「慍哥哥,你...讓我不舒服...」
王慍笑道:「酥玉,哪裡不舒服?」
「屁股...」
王慍啞然失笑,他調笑道:「哪裡哪裡呀...」說完還故意挺了挺腰身,用粗硬的陽具狠狠頂了一下酥玉。
「啊...」酥玉一個不注意,發出一聲嬌吟,臉上滿是嬌羞,她眼神慍怒看著王慍道:「慍哥哥,你...」卡了半天,才憋出三個字:「臭男人...」
王慍聽後會心一笑,他擡起自己手臂,強行湊到酥玉鼻尖:「那裡臭了,不信你聞聞?」
酥玉撇開腦袋,就是不讓王慍靠近自己,她一邊遠離王慍一邊道:「走開,我才不聞你呢...」
「那我臭不臭?」
「臭!」
「嗯?再聞聞!」
「啊,不臭不臭,行了吧...」
面對酥玉的求饒,王慍捏了一下她的鼻尖,又再次將她狠狠抱在懷裡,沉聲道:「先放過你這丫頭,下次再敢嫌棄我,就讓你好看!」
酥玉一臉不服氣,不過沒讓看到,她是誰?天不怕地不怕,古靈精怪的性格,哪會輕易認輸?
咬了咬牙,臉上浮現躍躍欲試的表情,甚至還帶著一絲興奮,她要做一件很大膽的事,大膽到玩火的程度...玉手悄悄朝著身後探去,摸索著,在王慍還沒反應過來,快准狠,一個朝下探去,就抓住了那根堅硬的陽具。
「嘶...」
王慍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低頭一看,就見酥玉用手抓著自己的肉棒,雖是隔著褲子,可是緊緻的握感還是清晰傳到腦海,令他舒爽不已,心中一喜,不過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他故意板著臉,用低沉的聲音道:「酥玉,你知道你在做什麼?」
「做什麼呀...酥玉不懂,慍哥哥教教我?」說完,故意用手前後擼了一下,本以為王慍會因此失態,可是弄了一會,依然沒有傳出什麼聲音,她扭頭一看,便對上一雙滿是慾望的雙眸,就像是失態一般,粗狂而又狂野。
「啊...」隨著一聲驚呼,酥玉只覺得自己猛然倒向王慍,然後,胸前飽滿高聳的乳肉,瞬間就被兩隻有力的手掌抓住。
王慍伏在酥玉的耳邊,將她壓在懷裡,雙手揉捏著,將挺翹的乳肉捏成各種形狀,隔著衣服,王慍十分強勢,不給酥玉反抗掙扎的機會,用男人的力量將較弱的身子壓在馬上。
胸前敏感的部位被襲擊,酥玉渾身顫抖,似是沒想到王慍突然這般強勢,那雙手掌,就這般捏著她敏感的翹乳,輕輕揉著,就已經讓她嬌羞不已。
「酥玉,牽著馬繩,像我剛剛教你的那樣...」王慍伏在她耳邊,細聲道,因為此時他的雙手抓著酥玉的胸脯,導致無人軀馬,現如今已經有了失控的跡象,聽著耳邊男人溫柔的聲音,酥玉眯著眸子,聽話的牽著馬繩,很快,兩人胯下的駿馬,就回歸到正道,酥玉驅馬的樣子,看著就不像第一次騎馬,無論是拉、拽、牽、引,配合的動作行雲流水,讓有些躁動的駿馬,安靜下來,十分聽話。
而王慍測試從後面抱著美人的嬌軀,雙手抓著高聳的胸脯,在馬上享受齊人之福,胯下的肉棒被酥玉玉手捏著,雖然很僵硬,不熟練,但是卻讓他很是興奮。
不要看酥玉一副和王慍很親近的樣子,其實她很有分寸,從不過多親密接觸,每次撩得王慍心中難耐,就抽身離去,今日還是他第一次摸到這嬌氣丫頭的身子。
王慍伏在小美人耳邊,伸出舌頭在她脖子上舔了一口,隨後笑道:「酥玉,好嫩,你還是處女吧...」
酥玉露出一個嬌羞的白眼,她在王慍懷裡扭著,嬌滴滴道:「慍哥哥,你真壞,凈問些讓人害羞的話...」
「酥玉,你可不要胡說,我都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以前還沒發現,你這丫頭,奶子不小嘛...」王慍雙手一手一隻,抓著柔軟飽滿的胸脯不撒手,那對奶子摸著很舒服,挺翹而又充滿彈性,和生過孩子的婦人手感不同,一手抓著一隻,剛剛好,倒和凌清雪差不多般大小。
面對酥玉的主動,王慍自然不會客氣,他高興還來不及呢,抱著這丫頭心猿意馬了許久,現在終於有機會,還不動手難道是傻子?倒是酥玉臉色不怎麼好看,眉頭始終始終皺著,似乎不喜歡被王慍抓著胸脯,她一直咬著牙,臉上布滿紅暈,死死忍著,不讓嘴裡發出聲音,不過身體傳來的快感可不是輕易能夠忍受的,她已經能夠感受到,胯下私密處,傳來淡淡的濕意...
小狐狸這時候探出腦袋,幸災樂禍看著酥玉,看著她那副要咬碎牙齒的表情,同時另一隻手在一旁死死捏著,酥玉瞪了一眼小狐狸,羞紅的臉頰更紅了,大有惱羞成怒的意思。
小狐狸察覺到但不可聞的異樣,深深看了一眼王慍,眼裡閃過擔憂,便重新鑽入酥玉的懷裡,縮成一團,不也動彈了,似乎是在休憩,酥玉鬆了口氣,不知為何,被小狐狸看著,讓她頗有些沒面子。
王慍捏著美人奶子,在她脖子上親吻,酥玉被這番刺激的停下手中動作,抽回那隻玉手,口中發出淡淡的嬌吟:「呀...」王慍左手趁機向下摸去,在她平坦滑膩的腹部摸了一會,便朝著女子最神秘的部位划去。
酥玉下身穿著較為寬鬆,也不怎麼複雜,王慍很輕鬆就摸了進去,頓時,指尖就觸碰到濃密的毛髮,以及溫熱的軟肉。
「啊...」酥玉眉頭緊皺著,發出一聲長吟,整個身子都僵住了,被王慍這一下的刺激,令她整個人都緊張起來,尤其是男人的手指摸到了自己的蜜穴,兩根手指靈活的分開緊貼在一起的陰唇,露出中間那嬌嫩的穴肉,瞬間,陰道內就分泌不少的愛液,打濕了王慍的手指。
「酥玉,你濕了...」王慍伏在她耳邊,輕聲笑道,他手指能夠清楚感受到酥玉胯下的蜜穴,粘稠的愛液讓他指尖都變得濕潤,他剝開嬌嫩的唇瓣,撫摸柔嫩裡頭的嫩肉,酥玉蜜穴第一次被男人這樣侵犯,那從未被外物刺激過的唇瓣,異樣的感覺在心底瀰漫,內心湧現慾望,慢慢的瀰漫全身,直到胯下蜜穴,正被王慍挑逗的陰唇之上。
「啊,哦哦...嗯...慍哥哥,你...別...酥玉...好難受...」聽著這丫頭粗重的喘息,嘴裡胡亂的言語,王慍心頭更是火熱,於是上下其手,扣弄穴肉的同時,將柔軟的奶肉肆意把玩,而酥玉此刻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亦是美味的佳肴,渾身都散發誘人的氣息。
「酥玉,舒服嗎?」王慍撫弄她的同時,自己也是無比興奮,尤其是胯下肉棒,硬的像是要衝出褲襠一般,剛才還有酥玉手的服侍,現在沒了,積累的慾望沒地方發泄,讓王慍呼吸越來越重。
「酥玉,你的穴,好濕,好熱,好軟...」
「啊,慍哥哥,你別說了...哼...唔...」
酥玉被他話語刺激的臉色通紅,嬌羞之下,轉過頭,一口就吻上了王慍的嘴唇,堵住男人的嘴,很快,兩條濕潤的舌頭就交織在一起。
王慍和酥玉在馬上動情吻著,即便天氣再怎麼寒冷,都抵擋不住兩人的熱情,酥玉的吻不算很熟練,她只是將自己嘴唇貼在王慍嘴上,慢慢的被男人撬開緊閉的牙關,隨後一條靈活的舌頭就滑進去,粗暴有力的在女子口中攪動著,王慍卷著嬌嫩的舌頭,不斷吸允,兩人之間很快迷情亂意,尤其是酥玉,一雙眸子,早已失神,舌尖被王慍帶著,捲入男人的口中,口中津液不知被吸去多少,隨著這般,她也開始學著王慍,吸允他口中液體,兩人親的火熱。
很久之後,兩人唇分,王慍看著酥玉羞澀的樣子,他抽出深入蜜穴的手指,在她面前示意了一下,隨後放入口中仔細品嘗,他道:「酥玉,我...忍不住了...」
酥玉聽後,瞪了他一眼,隨即用手指堵住他的嘴唇:「慍哥哥,難不成,你還真想在這裡要了我的身子不成?」
看著美人的白眼,不知為何,王慍心中憐意大發,他看著酥玉的樣子,只覺得,她比誰都美,女子羞澀的樣子,充滿情慾的表情,是點燃男人性慾最好的春藥。
不過酥玉的話語,將王慍重新拉回現實,倘若不是趕路,他倒是真想在這裡要了她,可是,眼前即將到達,從東君口中得知的,似乎是困住祝鴻雪的地方,名叫...
影城...
王慍嘆了口氣,心情又沉重起來,抱著酥玉的姿態,沒了剛才那般衝動,酥玉側身靠在男人懷裡,躺在他胸膛上,享受著寧靜的時光。
「慍哥哥,下次,酥玉等你...」
聽著懷中傳來溫柔的聲音,王慍心中一暖,他連忙將酥玉抱緊,柔聲道:「我記著一輩子哦...」
「嗯,只要你平安回來...」
酥玉低垂著腦袋,眼神無采,這一刻,她的心情,都有些沉重,王慍緊緊握住她的玉手,點點頭,鄭重道:「好。」
酥玉聽後仰起頭,她問到:「可是,慍哥哥,你知道,影城,是什麼地方嗎?」
王慍深呼一口氣,他目光深遠看著前方,淡淡道:「一個荒涼,卻又無處不在的,心魔...」這是東君親口告知他的,後面還有一句話:「影城,是人間的鄴都,專為葬送天之一...」
它的主人,正是卯兔。
第三十七章
「慍哥哥,你對影城了解有多少...」
「我不知道...」王慍頓了片刻,隨後卻笑笑,他抱住酥玉的身子,伸手在她懷裡摸了摸青色小狐狸,語氣輕聲道:「有些事,有不得不去做的理由...」
小狐狸聞言,昂起腦袋,在他掌心蹭了蹭,他只有一個心愿,再讓她重新化人...王慍一定會找到祝鴻雪,他不會放棄。
酥玉靠在王慍懷裡,欲言又止,眼裡不知是什麼情緒,只是此刻,她有些神傷,面前是夕陽,兩人趕了一天的路,酥玉也不知是怎麼和王慍分別的。
她站在風中,一手牽著馬,一手抱著小狐狸,王慍身穿黑衣,少年挺拔的身軀被夕陽拉得很長,他看著酥玉,露出輕鬆的笑容:「怎麼了,酥玉,又不是永別,笑笑...」
酥玉朝著他露出一貫的笑容,靈動之中,帶著些狡黠。
「幫我照顧好她...」
「嗯,我等你回來。」
王慍拿上風不語,最後看了一眼小狐狸,便獨自踏上路程,轉身離去的他,神色慢慢沉重,和酥玉在此處分別,便只能在此處分別,前面是影城,是張大網,亦是龍潭虎穴,東君說過,當天黑之時,天上七星指引的方向,便是影城的入口,王慍擡頭看天,時機差不多,夜即將到來。
酥玉抱著小狐狸,玉手溫柔的在其身上撫摸,她神色溫柔嫻靜,夕陽下顯得別有風味,喃喃自語著:「真有些喜歡他呢...」
小狐狸默默承受著,沒有絲毫的動作,她此刻緊閉狐眼,失了些生氣。
...
當天空完全陷入黑夜,魑魅魍魎的喊叫比風更盛,在王慍耳邊刺透,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有些模糊,枯樹老枝張牙舞爪的樣子也漸漸消散,王慍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荒漠演變成為,一座城市,一座漆黑的城市,矗立在王慍的眼前,像是大山一般,壓著他心頭沉悶,而頭頂三個大字,鮮紅嗜血:
鄴都城...
幽遠的天空上,群星燦爛,有七顆星宿蓋過一切的光芒,這裡沒有月亮,星辰的光芒皎潔燦爛,王慍持著風不語,大步踏了進去,影城從來不會關閉城門,它歡迎所有人的踏入。
王慍原本以為影城內,會是危機重重,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過真正來到裡頭之後,卻發現,這裡...人來人往,甚至多到了肩並肩的地步...
可王慍卻是汗毛豎立,因為在他眼裡,那些人,全部沒有眼珠,表情麻木,一片白的眼眶裡目光呆滯,就連行動都是極度不正常,緩慢僵硬,如同書中所說的...鬼魂...
他再度回首,瞳孔瞪大,原本大開的城門早已緊閉,不知不覺間,詭異冰冷的氣氛瀰漫,從王慍的腳涼到頭頂。影城之中,死氣沉沉,他面前,人來人往,不過卻沒有一絲活氣,他們就像是...一群死人,不,就是一群死人...
王慍仿佛真的來到了傳說中的鄴都。
他握緊長劍,儘管心中不安,還是鼓起勇氣朝著街道走去,周圍人群很快便將他包圍,刺骨的寒氣更甚,那些人麻木的靈魂,自顧自走著,王慍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翼翼,極力繞開人群,不與他們接觸,索性這些人不理會王慍,這讓他心底安定不少。
影城內,應有盡有,商鋪閣樓和外面無一區別,只不過有些蕭條罷了,被染上一層灰色。走著走著,王慍驚奇發現,有些商鋪,居然有身影站立,那些人不像城裡走來走去麻木的人群,反而是商鋪的主人,在售賣東西。
王慍來到一處攤子前,面前擺放的可不是什麼尋常物品,而是花圈,紙人,壽衣等死人用品,更有攤子前賣手指頭,牙齒,以及...跳動的鮮紅心臟,似乎是剛剛從活體當中取出來一般...
縱觀整個影城內,商鋪前買賣的東西,都不太正常,王慍還是挑了一處看起來不那麼血腥詭異的店鋪,他想和這裡的人嘗試溝通,於是指了指身前的冥物道:「這個怎麼賣?」他當然不是真的要買,而是試探一下,能不能交流。
「一萬冥幣。」低沉的聲音傳來,王慍心中暗嘆,果然會說話,不過他身上可沒帶什麼冥幣,於是接著道:「你...」他本想直接問你是死是活,轉念一想,恐怕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於是換句話說:「這些,都有什麼用?」
這次,店主沒有理會他,像是木頭一般,站在攤前,王慍等了一會,眼見還是沒反應,他也不打算繼續下去,便離開,繼續尋找看起來能交流的人。
走了許久,王慍在一處略顯破舊的店前停下腳步,他目光緊緊看著攤前的東西,上頭有一本秘籍,寫著幾個大字:風秀靈動...這不大的店鋪,甚至說有些破舊,上面擺放許許多多的秘籍,各色各樣,可是王慍就看著這一本,因為,這不正是他娘教給他的功法?它怎麼會出現這裡?
店鋪的生意看起來不太好,王慍仔細打量著老闆,眼前的人身穿破舊,長發凌亂,遮住了面目,讓王慍看不清,不過他卻從他身上感受一種熟悉的味道...
「這怎麼賣?」王慍拿起風秀靈動問道,店主聞言後,好半響才反應過來,他動了動機械一般的身體,看上去王慍是他無數歲月中,第一位客人。
「十萬...十萬冥幣...」沙啞的聲音傳來,王慍在腦中思索許久,並沒有找到熟悉的面孔,心道莫非是娘親的熟人?就在王慍思考的時候,那人擡起頭,四目相對,王慍只看見一雙沒有瞳孔的眼珠。
「死人...」
隨即王慍放下這本秘籍,他搖搖頭:「我沒錢...」
這個人他不認識,放下秘籍就準備想走,不過這時候,卻只見身後沙啞的聲音道:「我...可以不要錢...」王慍猛然回頭,他不可思議道 :「什麼?」
這時的店主站起身來,他拖著僵硬而又緩慢的身軀,朝著王慍走來,邊走邊道:「你可以用...這個換...」指了指王慍手中的劍。
「不,不必了...」王慍警惕的往後退了幾步,但眼前之人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他一步一步,看起來走的慢,可眨眼只見,就來到了王慍的面前。
他突然伸手,速度很快,在空中留下殘影,王慍躲避不及,手中風不語就被這人搶去了。
「你!」王慍十分驚駭,這人的速度,居然快到自己看不清,手法更是高明,比風還要快,他心頭泛起一陣涼意,那人用手撫摸著青色長劍,一片泛白的瞳孔在這一刻,有了些許靈動,只見他像是摸著什麼寶貴的東西,喃喃道:「好久...不見...」語氣中帶著就別重逢的意思。
王慍沉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那人聽後機械般轉過腦袋,用一雙沒有眼珠的眼睛,看著王慍,似乎是在回憶,隨後才緩緩道:「獨孤雁...」
「你是南劍?」王慍神情便有些震驚,獨孤雁的名字,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當年南北雙劍,爭奪江湖第一高手的稱號,那時候,三大劍仙還是名不見經傳...
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了曾經的傳奇人物,以這樣的方式...
「嘿嘿,嘿嘿...」獨孤雁聽後,卻沒想到像是傻了一般,自顧自笑著,目光可怖盯著王慍,傻傻笑著,王慍被他看得人頭髮麻,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正常。
眼下風不語被搶走,他也不敢貿然爭奪,畢竟對方曾經可是青蛇江第一高手,和雪閣閣主爭奪江湖的人物。
就在這進退兩難的時候,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活人!」
突然間,整個街道安靜下來,王慍忽覺無數冰冷的目光襲來,死死盯著他,心中暗道一句不好,他轉身就想跑,可是在他動腳的一瞬間,無數只有眼白的死人,朝著他撲過來,像是餓極了的狼群,發現羔羊,他們張牙舞爪,如同厲鬼。
王慍根本沒地方閃躲,因為,死人實在是太多了,滿街都是,圍的水泄不通,他越上屋檐,心中更是驚恐,只見周圍,以他為中心,涌過來無數的亡靈,一眼看不到頭。
「呵呵...」王慍自嘲笑了兩聲,今日恐怕,插翅都難逃吧...
只不過,在東君口中,這貌似還不是最大的殺機,影城內,最可怕的,是心魔,從人一進入其中,便如同影子一般,時刻伴隨。
這場騷動,鬧得很大,就在王慍絞盡腦汁,想要尋找破解的方法時,只見遠處,一道凌厲的劍氣,飛馳而來,它貫穿了整座街道,將無數房屋砍成瓦礫,巨大的動作,讓不少亡靈消散,街道也留下一條溝壑。
這些亡靈被這劍氣震的止住腳步,如同感應到什麼,轉身逃去,無數人影剛才還是朝著王慍襲來,經過這變故,轉而逃命,而逃散的人群中,王慍只聽見一句:「魔頭來了...」
「魔頭...難道是祝鴻雪?」想到這裡,王慍一喜,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她了,他便朝著劍氣發出的方向跑去,這一路上,王慍感受著這道凌厲的劍氣,卻發現,上面無比狂躁,無比血腥,僅僅只是靠近,就感受到皮膚有著輕微的刺痛。
好濃郁的殺氣...
他擡頭看天,發現不知何時,那片天空,也被染上一抹紅色。
不多時,他終於趕到劍氣發出的中心,聚目一看,只見灰暗陰霾之下,一道身影,靜靜矗立,她身形高挑,一身雪白的衣裳,猶如幽魂,長發在空中飛舞,那緩緩下壓的長劍,是血紅色。
單單只是背影,就讓王慍感受到一頭兇猛的妖獸,嗜血而又兇殘,滔天的殺氣瀰漫,都匯聚在那把長劍上,雪無雙,那柄曾經雪白的長劍,比雪還要白的長劍,如今變為紅色,鮮血的顏色。
無數亡靈在她面前逃竄,可她只是輕輕揮手,就將他們全部斬殺,王慍不知道死人還會不會再死一起,不過祝鴻雪的樣子,看起來完全失去理智一般,只有是活物,在她面前跑動的活物,都逃不出血紅長劍的範圍。
「祝鴻雪!!」
寂靜的夜裡,天上七星閃耀,這道洪亮的聲音打破了這場殺戮,王慍喊完,便看見那道身影止住,隨後,緩慢轉過身子,直到,王慍對上一雙猩紅的眸子。
這是王慍第一次見到祝鴻雪,她面無表情,面色些許泛黃,肌膚失去光滑,變得有些粗糙,一身白衣似雪,一手長劍嗜血。
祝鴻雪不是那種驚駭世俗的美人,不過鳳眸睥睨天下的氣勢,讓她看上去宛如王者,這是王慍第二有這種感受,上次還是從葉紅霜身上感受到。
王慍剛想說什麼,祝鴻雪那雙猩紅的眸子就鎖定他,殺機瀰漫,她擡手揮出一道紅色劍氣,王慍身上寒毛豎立,求生的本能讓他極限躲開,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一隻腳就踢過來,踢在王慍的胸口,瞬間,他就倒飛出去,胸口像是被巨石砸了一般,硬生生的疼,王慍的身體往後飛去,撞在身後牆上,一連下去,撞破一片。
「咳咳...」王慍艱難爬起來,吐了一口血,還沒吐完,下到猩紅劍氣就襲來,千鈞一髮之間,一柄劍擋在眼前,王慍擡頭一看,正是風不語。
只見剛才那店主的身影出現王慍的面前,他握著風不語,為他擋去這一擊。
「獨孤...前輩?」
獨孤雁聞言,回頭看了一眼踉蹌在地上的王慍,這位曾經的南劍,江湖赫赫有名的大劍仙,在死後,似乎第一次清明了些,也許是身為強者的本能,也許是風不語勾起他的回憶...
他用沙啞的聲音緩緩道:「蘇兒,對不起...」王慍聞言,心神一動,這一刻,有一股風吹起,將這聲歉意,吹得很遠很遠,飛過了祝鴻雪,飛出了影城,飛上天地,更...飛越了生與死...
王慍目光複雜看著眼前的人,究竟是怎樣的執念,讓他即便死後,都忘不掉,父母那輩的事跡,是這個結局嗎?
獨孤雁邋遢的身影搞搞越起來,他在空中,風不語捲起一陣狂風,在他頭頂匯聚成風暴,撕裂著周圍的一起,大風肆虐,王慍第一次感受無與倫比的狂暴力量,那柄青色長劍,在獨孤雁手裡,煥發更為閃耀的光芒,像是活過來一般,他大喊著:「受死吧,蕭容翎!」
這才是,你真正的力量麼...看著宛如神兵的風不語,王慍臉上泛起苦笑,在我手裡,讓你受委屈了...
祝鴻雪也沒有閃躲的意思,猩紅的雪無雙毫不畏懼,毫不退縮朝著空中刺過去,大片大片的鮮紅氣息浮現,那一片的空氣,都被凝固一般,地上也結了一片寒霜,風和雪的交戰,再一次上演,像是當年南劍和北劍的爭鋒,長江之上,電閃雷鳴,狂風大作,冰雪降臨,攪得江河水滔滔,影城的兩人,兩把劍開啟了宿命般的對決。
獨孤雁很強,他的身影在風中只留下殘影,狂風席捲著這片區域,將它弄得殘敗,每一次他揮劍,都是暴風,王慍被這狂風弄得睜不開眼睛,風暴如同刀子,割在他的臉上,看不清場中的局勢。
不知過了多久,場中風暴漸漸平息,只留下清風席捲,一道身影慢慢朝著王慍走來,那人手持一把猩紅長劍,她的目光無情,一步一步...
每一步,都會在地上留下一道紅色腳印,殺氣濃厚得猶如實質,王慍不知這是殺了多少人才凝聚的,可是面對如今的局勢,他跌倒在地上,不知所措,他本以為找到祝鴻雪,一切就能化險為夷,可是...眼前的人,完全沒有理智。
這時,一柄長劍從天空飛下,直直插在王慍眼前,那是風不語,上頭清風流溢,王慍呆呆看了片刻,突然一笑,他握住冰冷的長劍,上面似乎還殘留獨孤雁的溫度...
掙扎的起身,看著冰冷嗜血的祝鴻雪,她的眼裡,沒有絲毫感情,仿佛就是殺神,魔頭,眼裡只有殺戮。
王慍這時表情凝重,他緊咬牙關,風不語橫在身前,感受著,感受剛才獨孤雁的氣勢,清風浮動,那是他的彌留,王慍突然想到娘親,記憶中,那抹熟悉的青衣,腦中她舞劍的身影越來越清晰,一招一式,在殺氣瀰漫,死亡降臨的最後一刻,王慍揮動手中長劍,他學著獨孤雁,手中長劍煥發光芒,狂風再一次凝聚,劍刃發出高鳴,王慍感受到,風不語的顫抖,它很興奮,劍,生來便是這樣,只有接受戰鬥的洗禮,才能發揮出它原本的模樣。
鳳不語再一次化為暴風,無數風刃匯聚,摧毀周圍的一起,帶著毀天滅地的姿態,王慍用盡力氣,這最後一招,終是悟了出來,這一擊,有了劍道宗師的水準,不過祝鴻雪卻是超越了劍道宗師,她邁入天之一多年,這一刻她無敵於世間,風不語和雪無雙再一次交戰,王慍在風暴中大喊:「祝鴻雪,醒醒啊!!!!!」
眼前的人眉頭一皺,血紅色長劍一個發力,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只見風不語應聲折斷,王慍瞪大雙眼,不可思議之下,血紅色的雪無雙,就這樣刺入他的胸膛,王慍強忍著劇痛,痛苦看著祝鴻雪,只是此刻,他沒有多少狠,僅存的一絲不甘,也被丟掉,如釋重負的少年,露出由衷的笑容,他一步一步,頂著長劍,向祝鴻雪走去,每一步,都會帶出肉體刺破的聲音,大量鮮血浸濕了王慍的衣服,血紅色的長劍,更加妖艷。
最終,王慍走不動了,失血過多,讓他嘴唇泛白,身體傳來的痛疼,早已麻痹,王慍伸手,顫顫巍巍,他摸上了祝鴻雪的臉頰,在略微粗糙的肌膚上,留下一個紅色掌印:
「雪姨,別...再睡了...求你了,看看我...哪怕...就一眼...」說完,王慍倒在了祝鴻雪的懷裡,鮮血染紅了她的白衣,祝鴻雪愣愣站著,似乎,懷裡少年近乎表白的話語,並沒能勾動她的心玄...
...
不知睡了多久,王慍猛然睜開眸子,他坐起身子,連忙捂了捂了胸口,完好無損,鬆了口氣,隨後反應過來,自己被祝鴻雪貫穿胸膛,失血過多昏迷,難道,已經死了?這裡就是地府?
他朝著周圍看了一眼,卻發現有山有水,一切有些眼熟,隨後想到東君的話語,影城內,最可怕的,是自己的心魔...回過神來,再看向四周,這不正是王宗後山麼,心魔心魔...除了慕容嫣黛一劍刺入李沐蘇的胸口,取走狐靈那次,還有什麼心魔?
想到這裡,他急忙起身,朝著後山跑去,沒記錯的話,那朝思暮想的身影,就在那裡,王慍激動的心都要跳出來,有什麼事,是還能再見她,更重要呢?遊子在外,唯有鄉可解憂。
娘,等等我,我來了,這次我變強了,一定會救你,王慍興奮想著,似乎忘記了這究竟是不是夢境,他想要見到李沐蘇的念頭,早已讓他忘記虛實。
最後,當他踏入記憶里熟悉的後山,卻是見到那永不願回憶一幕。
「不!!!!」王慍雙眸通紅,不可思議看著眼前的一幕,熟悉的面孔,熟悉的青衣,以及那柄刺入她胸口,熟悉的劍,慕容嫣黛傾國傾城,聖潔的面容此刻看上去,是那麼刺眼,而一襲青衣的李沐蘇,跪在她的腳下,她看著王慍露出溫柔的笑容,那是少年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容顏,是他這輩子,都在朝思暮想的一幕。
她喃喃動了動嘴唇:「慍兒,我愛你...」
「娘!!!!」王慍瞬間紅了眼睛,眼淚奪眶而出,再也忍不住,又一次經歷,又一次無力的看著她倒在自己面前,他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人這輩子,缺少什麼,便越是在意什麼,王慍自小缺少母愛,他看似堅強,實則內心很脆弱,他以前一度以為娘親不愛自己,不愛父親,更不愛這個家...
十幾年,十幾年,整整十幾年,她都未踏出後山一步,少年的成長,缺少母愛,也是王慍從小懂事的緣由,有些事他不懂,現在逐漸理解了娘親,她不是人類,怎能融入人類的家庭呢...她是自由的風,是王慍將她困在了那處,忍受十幾年的獨孤。
慕容嫣黛抽出那柄劍,看著王慍,緩緩朝著他走過來,她臉上的笑容愈發濃郁:「慍兒,我應該謝謝你,沒有你,沐蘇毫無破綻...」
「你別說了...」
慕容嫣黛聽後沒有收斂的意思,繼續道:「你真傻,天底下,怎會有如此之好的事?」
「你別說了...」
慕容嫣黛來到他的面前,蹲下,饒有興趣看著王慍,她用玉手撥弄自己的秀髮,吐氣如蘭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你哭的這麼傷心,我都有些難過了...」
王慍聽後,握緊拳頭,他擡頭,面目猙獰看著慕容嫣黛,對上她那雙絕世無雙的眼眸,咬著牙齒道:「別假惺惺了,你只是在利用我,你從沒有愛過我...」
慕容嫣黛聽後,笑著攤手道:「怎麼會,慍兒,我可是一直愛著你的,你這樣說,讓我好傷心...」只是那笑容,有些諷刺...
「哈哈哈...」
王慍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了好一會,他才止住:「你...是我的心魔,還是真的慕容嫣黛?」
眼前的白衣美人狡黠眨了眨眼睛,她輕笑道:「你猜...」
「我去你...」
王慍罵了一句,一掌朝著慕容嫣黛襲去,只不過這宛如孩童般的攻擊,並沒有什麼作用,慕容嫣黛很輕鬆便躲開,她後退幾步,搖搖頭道:「唉,慍兒,看你這個樣子,我也不忍心再傷你...」
「你什麼意思?」
慕容嫣黛收起笑容,平靜的神色比星空還要神秘,她幽幽道:「你...會成為祝鴻雪的破綻嗎?」
王慍瞪大眸子,一臉的不可思議,慕容嫣黛接著道:「天之一,對我而言,威脅太大,這世間,我不會讓任何人踏入這個境界,祝鴻雪的命運,交給你了...」
「你等等...把話說清楚,別走,慕容嫣黛!」只可惜,少年的怒吼,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的身影消失了,只留下一句話:「你會選擇救贖她,成為她的破綻,還是作為旁觀者,讓歷史重演,最後,死在她的手裡...呵呵,慍兒,我又利用了你...」
少年默默趴在地上,露出一個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慕容嫣黛看似給了他選擇,其實他只有一條路可走,隨著周圍景色的變化,逐漸,一片竹林,一條小河,一座茅屋,以及...孩童的稚笑...
...
數天前,龍王閣高塔內,東君端坐床上,為他說明影城的存在:
「影城,是一座死人之城,是人間的鄴都...」
「裡面沒有活人,你切記,不能讓他們發現你是活人....」
「影城的入口,你朝著東邊走,在晚上,天空出現七星,它們指引的方向,就是影城...」
「影城內,最可怕的是心魔...」
「祝鴻雪,就困在裡頭...」
月光皎潔,照耀在一道白衣身上,她聖潔縹緲,姿態清冷宛如天上仙女,緊閉著雙眸,在空曠的石板上,如實說道,隨後她睜開眸子,背著雙手,來到窗前,慕容嫣黛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月光下,更是高貴,而那座高塔內,東君說完,那神秘的面紗下,王依然早已淚流滿面。
第三十八章
眼前是莫名的一切,風吹得竹枝莎莎作響,王慍站在很遠的地方,目視著這一切,兩孩童歡快跑著,茅屋前坐著一個神色和睦的中年男子,他穿著書生模樣,看上去是一位教書先生。
風靜靜的吹,從溪水漣漪中,倒映這處世外桃源,周圍的景色,讓他都覺得很平靜。
慢慢朝著茅屋走去,心中已有所想,只不過眼前始終只有三個人,王慍來到中年男子身旁,和他一齊,看著兩小孩童嬉戲,隨後,男子笑了笑,他緩緩道:「你來了...」
王慍沒回答他,平靜站著猶如木樁,中年男子突然招手:「小媛、小野,你們過來一下。」兩個嬉鬧玩耍的稚童聞言,停下手中動作,乖乖聽話來到中年男子身前,他一把將兩個孩子攬入懷中,露出慈祥的笑容,臉上滿是幸福。
「你看他們多好...」男子雙手摸著孩童的腦袋,一對兒女,一座茅屋,平靜的生活,依山傍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春夏秋冬,和心愛的女人,看著他們長大,最後白頭偕老,人這一生,不就求這安寧麼。
看著這溫馨的一幕,王慍心弦頗動,走江湖幾個月,猶如風雨中的浮萍,即便東邊每日都會升起朝陽,心中卻滿是茫然,他露出苦澀的表情,王慍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眼前的寧靜是很美好,如果它能夠一直美好下去,也不會有現如今的雪魔了...
祝鴻雪曾有這般美好的生活,擁有一個和睦的家庭,一對兒女,以及眼前,溫和的丈夫,不過這都只是過去,該來的還是會來...
遠處的竹林,傳來鳥雀驚恐的尖叫,騷動打破平靜,無數風浪襲來,圍繞這小小的茅屋。
王慍眼裡流露冰冷的神色,轉身伸手向腰間,卻發現,那把劍,早已折斷,中年男子依舊平靜坐在原地,他抱著兩個孩子,不懼任何風雨。
「走,我們離開這裡...」王慍轉身道,他卻笑道:「江湖之大,只要有人,就躲不過去...」
話音剛落,一群黑衣人就將他們圍得水泄不通,足足數十人,他們手持不同利器,目光兇惡看著他們,這群黑衣人武功境界不算太高,對付中年男子和兩個手無寸鐵的孩子綽綽有餘,不過當下,他們忽略的王慍的存在。
這一切都是假的,王慍卻也不會再讓悲劇發生,他知道,有人在看著這一切。
「已有之事,何必徒勞,你改變不了什麼,更不是救世主。」身後傳來中年男子平靜的聲音,王慍沒有回頭道:「明知鏡花水月,終不回頭。」
王慍奮不顧身和這群黑衣人交戰在一起,他保護著身後三人,就算身上負了傷,也沒讓任何人傷害到他們,這份平靜他不願被打破,儘管是已經發生過的事,王慍正在經曆數十年前,祝鴻雪所經歷的那幕,風花雪月分道揚鑣後,雪無雙褪下江湖俠女的包袱,用握劍殺人的雙手,為這個小家舔針置衣。
那個男人王慍不認識,沒有任何武功,是一位平凡的教書先生,也是祝鴻雪的夫君,沒人知道那些人怎麼找到這裡,他們讓曾經一心想要歸隱的雪無雙,重新拿起了劍,王慍能夠體會到這種痛,最愛之人死在眼前,就像他的母親,只是那日,他沒有瘋,祝鴻雪在最絕望之際,失了理智。
人在跌入絕望的時候,感受最為冰冷的黑暗,就會變得不是自己,王慍本應該如此,不過小狐狸的出現,給了他一絲絲的希望,祝鴻雪卻沒人在她溺水的時候拉一把。
王慍能夠感受祝鴻雪的痛,所以更不會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發生,即便...這樣做會破了她天之一無敵的境界,王慍能夠想像到,當祝鴻雪一旦跌落,影城外面,御天府眾人,以及三大門派掌門都在等候,可不這麼做,他今日就會死在她手裡,這是一個沒有選擇的選擇,對於現在的王慍來說,是死局。
很快,這群黑衣人就全被王慍解決,茅屋前,只有他還在站立,風清水秀之下,少年神色只剩疲憊。
「謝謝你...」身後中年男子抱著兩個可愛的孩子,朝著王慍露出慈祥的笑容,這一幕,讓他深深記住了,猶如一幅畫。
王慍輕聲道:「對不起,我來遲了...」細弱蚊蠅,不知說給誰聽。
「你是誰?」
這時,身後響起一個如冰雪般冷冽的女聲,王慍聞言,目光重新煥發生機,緊咬牙關,他猛然回頭,一瞬間,白衣麗人映入眼帘。
清冷身姿傲立,纖腰被一根白綢束縛,她長發烏黑如墨,一雙眼睛如星河般璀璨奪目,眼底卻有著很多寒意,讓人不敢貿然靠近,冰肌玉骨透著寒光,衣著樸素藏得很嚴實,那張俏臉不威自怒,年輕時候的祝鴻雪,散發一股獨特的韻味。
那柄長劍被她單手負在身後,上頭滴著血。
「故人之子。」王慍淡淡回應道,祝鴻雪蹙著黛眉,那雙美眸一直盯著,盯著王慍的眉眼,那熟悉的...狐媚眼,她一證,世間不會有如此巧合之事,眼前長相俊俏的少年,和那時候的她,十分相似...
「故人之子...」
她薄唇喃喃自語,一陣天旋地轉,王慍眼前的景象消失,熟悉的街道,陰暗的天空,天上星空璀璨,胸口傳來一陣劇痛,王慍低頭,只見一柄長劍早已貫穿,他只覺得,手腳有些冰涼。
擡頭看去,她的眸子如同深潭,冷冽而清透,仿佛隱藏著無盡的冰雪世界,嗜血的紅色消失了,記憶中,茅屋外那位年輕女子的身影重疊,只是眼前之人,更加成熟,多了幾分塵濁,她的肌膚也不似從前那般白膩,眼角額頭浮現皺紋...
「雪...雪姨?」王慍試著喊了一聲,祝鴻雪抽出紅色長劍,王慍倒在她的懷裡,靠在一團柔軟上,她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什麼,王慍卻是淚流滿面,一切言語,都無法形容此刻他內心的激動。
「蘇姐,她...還好嗎?」
王慍聽後,卻是哭的更大聲了,他抓著祝鴻雪的衣領,哽咽道:「雪...雪姨,你...一定要救我娘...」
「她怎麼了?」祝鴻雪丟下長劍,將王慍躺在自己膝上,用素手輕撫他的胸口,為他止血。
「娘...她被卯兔取走了心血,化成了狐狸,只有...找到青丘,才能救她,雪姨,你知道青丘在哪裡吧...」
祝鴻雪聽後,目光泛起異樣的光彩:「卯兔...」隨後點點頭道:「我知道青丘,以前,蘇姐帶我去過,她說,那是她長大的地方...」
祝鴻雪嘆了口氣,她目光中的冰冷消失,浮現一抹溫柔:「謝謝你...」王慍聽後,止住眼淚,笑了起來,祝鴻雪最後終究不忍殺他,他喚起了她心底的溫情。
「你叫什麼名字。」
「王慍,雪姨,你喊我慍兒就行。」
兩人在影城內待了片刻,直到天邊升起朝陽,將遠處染紅,祝鴻雪看著頭頂逐漸消失的星空,正色道:「慍兒,黎明來了,影城要消失,外面,有不少人等著我們。」
「我不怕。」
王慍說完用手緊緊抓住祝鴻雪的素手,肌膚雖不滑嫩,不過卻蒼勁有力,祝鴻雪看了一眼,不動聲色抽出自己的手,她緩緩道:「好。」
隨後扶起王慍,迎著初生的朝陽,向遠處走去。
...
武洛陽率領御天府等人,整裝待發,他身為朝廷第一高手,此刻難免有些心悸,雖得到星神宮的首肯,祝鴻雪跌落宗師境界,但難免想得多,萬一失算,自己這點人,豈不是要全軍覆滅,他向身後看了一眼慕宸紫,本來不想讓她跟過來,不過慕宸紫執意要參與,他便也不好拒絕。
「怎麼了,洛陽,有心事?」慕宸紫關切問道,武洛陽點點頭,沉聲道:「東君大人雖然給出指示,不過我們不得不謹慎,這樣,我先一個人前去探查一番,若是消息熟悉,雪魔跌境,我們便全軍出擊,一舉拿下她。」
「不行,大人,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洛陽,一個人太危險,你不要冒險...」
慕宸紫也是十分擔憂道,武洛陽看嚮慕宸紫,眼神溫和道:「紫兒,我身為御天府總督,理應冒這個險...」
「大人,那我和你一起去吧...」高凡摸了摸腰上的天藏刀道。
「大人,我也去...」
「我也去...」
看著眼前眾人都躍躍欲試的樣子,武洛陽點點頭,於是他讓杜們和慕宸紫留在原地,自己則帶著其餘三人,前去探明真實,並囑咐,隨時支援。
慕宸紫看著遠去的丈夫,不知為何,她更加擔憂,只不過,擔憂的對象,是一位少年...
...
而江湖門派這邊,則是方修明率領武帝盟眾人,守在另一邊,徐青玄和鄧光濟帶著道明陽、李淮安、言文林徑直深入,夢蟬妃不知所蹤,似乎她一開始就沒出現在眾人眼前,即便是言文林,都始終閉口不談。
祝鴻雪扶著王慍,在林中穿梭者,他們向西走,想要找機會逃出這個包圍圈,林中很大,不過對於三大劍仙來說,如入無人之境,徐青玄背著很少出鞘的黃庭劍,腳尖在樹梢點著,鄧光濟則是跟在身後,紫薇劍負於腰間,他們身後幾人早已被甩開,徐青玄和鄧光濟何等實力,自然不會等他們。
很快,他們兩人,便率先找到林下的祝鴻雪和王慍。
「雪無雙,好久不見。」徐青玄背著黃庭劍和鄧光濟站在高高樹梢上,居高臨下,一股恐怖的威壓襲來,讓王慍一震,祝鴻雪默默放開王慍,她冷冽的目光看一了眼徐青玄,淡淡道:「你一定要攔我?」
徐青玄淡淡笑了笑:「你殺了太多人,江湖上,沒有你的位置...」
祝鴻雪聽後,放開王慍,在他耳邊小聲道:「照顧好自己...」說罷,抽出那柄血紅色長劍,一股凌冽的劍氣不斷攀升,將徐青玄的氣勢壓蓋,這一下便讓黃庭劍仙眉頭緊皺,他始終自詡江湖第一劍仙,可是雪無雙,很輕鬆就壓制住他。
「不愧是當年力壓一眾高手的風花雪月,雪無雙,我不會再敗在你手下第二次了...」
祝鴻雪面無表情道:「那便試試...」
兩軍對峙,徐青玄和祝鴻雪的氣勢越攀越高,鄧光濟反而在一旁沒有出手,神色平靜,沒人知道他怎麼想的,不過他不出手,徐青玄也不會開口,這是他身為蓬萊劍宮掌門人的驕傲。
隨著兩人的劍氣愈發濃厚,都已經實質到要割破樹葉的時候,一聲劍鳴,祝鴻雪率先出手,紅色長劍劃破長空,速度之快,讓人看不清她的動作,徐青玄不慌不忙拔出黃庭劍,頓時,霞光綻放,耀眼的光芒比那初生的朝陽還要閃耀,天下聞名的黃庭劍,終於是出鞘了。
兩人交鋒的一瞬間,周圍樹木便被攔腰摧毀,劍氣肆虐,龐大的氣勢席捲整座樹林,讓所有人都感應到,武洛陽眼光一閃,便加快速度朝著這邊趕來,李淮安感受兩道劍氣的碰撞,其中一道很熟悉,那是師父的,心中不由得嚮往起來。
從一交手,祝鴻雪就一直處於上風,她壓著徐青玄,紅色長劍化身無數劍氣,那些細小的劍氣讓徐青玄應接不暇,他們之間的戰鬥,自然是王慍參與不了的,他即便是站在遠處觀望,都要小心翼翼,因為時不時飛來的道道劍氣,很容易讓人招架不住。
這時,王慍突然感受到一陣殺氣,定睛一看,卻是鄧光濟,只見他早已拔出紫薇劍,一臉和睦笑容朝著王慍走來。
「雖然本道不喜以大欺小,不過為避免出現意外,還是先解決你吧...」
說罷,便朝著王慍襲來,面對劍仙的攻擊,王慍一介天門怎能擋得住,站在原地,甚至不知所措。
「叮...」
王慍放下擋在眼前的手臂,只見面前一道素衣女子,將鄧光濟擋住。
「雪姨...」
祝鴻雪回過頭,大聲道:「走。」
「不用擔心我,你先逃,我會找到你的...」
「雪無雙,你是不是太自信了...」鄧光濟話音剛落,祝鴻雪回過頭,眼中紅光一閃,手中長劍挑飛鄧光濟的紫薇劍,隨後一腳,就將他踹飛...
「你...」鄧光濟詫異看著祝鴻雪,剛才她爆發出來的力量,竟然讓他都招架不住...
「即便我跌落天之一,這數十年的登位,足以。」
祝鴻雪揮劍朝下,劍尖所指的地面,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鄧光濟看得眼睛一跳,內力具現,外生異象,正是天之一境界的標誌,在之前,每當祝鴻雪走過的地方,都是冰封千里。
徐青玄提著劍默默走過來,他看一了眼鄧光濟,那眼神,頗有幾分意思,鄧光濟暗中惱怒,臉上卻是風輕雲淡,三人的氣勢很快就交鋒在一起,王慍見狀,變也沒辦法,自己待在這裡,也只會成為祝鴻雪的累贅,於是轉身就朝著林深處逃去,頭也不回,而身後,則是激烈的劍氣迴蕩。
王慍一直跑,一直跑,可是不知為何,他感覺身後的戰鬥,始終跟在自己不遠處,他們的痕跡很重,一路留下了無數的殘樹,劍仙之間的戰鬥,動靜可不會少,一位劍仙的破壞力堪比一座城,更不提三位...
太陽從朝陽到頭頂,再到夕陽,直到天空掛上一輪明月,王慍跑了整整一天,他已經精疲力竭,可是身後的風暴,始終未曾停歇,他不時的回頭,心中更對祝鴻雪,升起憧憬之色,這就是頂尖高手麼,現在的自己,太弱了,只能顧著逃命罷了...
黑夜降臨,讓周圍的視線都變有些差了,而這時,周圍響起莎莎的腳步身,王慍不清楚有多少人,放眼望去,只有一片漆黑,他苦笑一聲,一天一夜過去,朝廷人馬就算再慢,都更得上了,於是只好打起精神,加快腳步逃離。
不多時,借著月光,王慍面前出現了一個人,那人手執長劍,目光深沉看著他,王慍也停下腳步,和他對視,誰都沒有說話,兩人也算是老熟人了,便是之前有過節的李淮安,今天,他帶上了劍,目光冷冷看著王慍。
「今日,還有誰能救你...」
李淮安淡漠道,他凌厲的像是一把劍,王慍緩緩呼出一口氣,看來,今天會死在這裡...祝鴻雪一人抵擋兩位劍仙,肯定分不出心神,而他根本不是李淮安的對手,不過王慍也不是束手就擒的性格,他拔出被祝鴻雪折斷的風不語,目光堅毅。
「我很佩服你的勇氣,下輩子,早點入我蓬萊劍宮吧...」說完,拔出長虹劍,李淮安的佩劍在江湖上也是十分有名,名劍譜榜上有名,是蓬萊劍宮唯二的好劍。
在兩人即將交鋒的時候,一道黑色纖細的身影擋在王慍面前,她長劍很輕鬆接住李淮安的攻擊,隨手就將他彈開,王慍目光一滯,一個急剎車,便撞上黑衣人的背上,頓時,鼻息傳來幽香,這是位女子,王慍心中暗想...
只不過她渾身都被黑衣籠罩,看不清面目。
「你...是誰?」李淮安有些詫異,怎麼突然就冒出來一個實力和他不想上換下的黑衣人,要知道能壓制住他的,除了三大劍仙,江湖裡幾乎沒有人。
那人揮出一個好看的劍招,回頭朝著王慍道:「走。」王慍皺了皺眉,聲音很陌生,在腦海中回憶了一番,自己似乎沒有認識這麼一位高手吧...
但他也不猶豫,轉身就朝著更深處逃去,李淮安見狀便喊道:「二位不要看戲了,出來吧...」話音一落,道明陽和言文林走了出來。
「出手吧...」
李淮安說完,道明陽抽劍便朝著王慍襲來,黑衣人腳尖用力,一個轉身,長劍左右轉換,便挑開了道明陽的攻擊,李淮安吸了口氣,驚訝道:「是你?」江湖上,左右手都能持劍的高手,只有一位,南宮沁鳥...
王慍埋頭奔逃,他已經想不通了,今夜似乎並不簡單...
黑衣女子,南宮沁鳥面對青華觀和蓬萊劍宮傳人的聯手,絲毫沒有處於下風,那長劍左右手互換,劍招靈巧,變幻莫測,一時間,讓兩人毫無辦法。
李淮安這時回頭大聲道:「言文林,你還在等什麼!」
逐月隱樓的傳人,始終掛著溫和的笑容,他攤開雙手笑道:「樓主有令,我不得輕易出手,沒辦法,兩位只好見諒了...」
「你!」
李淮安差點被氣死,不怕對方是高手,就怕自己這邊的人出岔子。
於是在胸前挨了一擊後,李淮安徹底爆發,他怒吼道:「南宮沁鳥,你瘋了嗎?」黑衣人影沒回他,持劍的身影,沒有絲毫後退。
埋頭跑路的王慍,體力不支後,扶著一棵樹歇息,可是,就連這片刻的安寧,他都沒能享受。
「你倒是能跑...」王慍回頭一看,只見鄧光濟提著紫薇劍,笑容燦爛看著王慍,那張老臉,看在王慍眼裡十分虛偽。
「祝鴻雪呢...」
「當然是已經死了...」
鄧光濟淡淡道,王慍聽後皺了皺眉頭,他出現在這裡,的確讓他有些擔憂,不過聽到鄧光濟這麼簡單便回答,他心中的擔憂放下不少,於是表情平靜道:
「你打不過祝鴻雪,便想著抓我,威脅她是吧...」
鄧光濟聽後,臉上的表情一滯,笑容慢慢消失:「我不敵祝鴻雪?天大的笑話,你這小娃娃,口齒伶俐,現在沒地方跑了,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看著有些惱羞成怒的鄧光濟,王慍坦然一笑,也不反抗,就這麼站在原地,等著鄧光濟動手。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鄧光濟,你也就這點本事麼...」
月光灑下,一位身穿道袍的女子,手拿一柄長劍,緩緩走出來,王慍見後,眼睛一喜。
「凌清雪?」
「凌清雪!」
她猶如月下的仙子,高貴優雅,一步一蓮花,單手持劍,在月華下,是那般美好,聖潔的氣質讓她孤傲,瞳孔泛起點點金芒,凌清雪就這般大搖大擺,金瞳俯瞰世界,遺世獨立。
鄧光濟臉上不由得抽搐幾下,他目光深沉看著這位氣勢聖潔的仙子,眼底泛起一絲貪婪,那皎潔美好的臉蛋,修長的眸子,凌厲的眼神,勾引人心底最深處的慾望,尤其是,鄧光濟很早,就對她的娘親,有一種淡淡的愛慕。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鄧光濟咬牙切齒道,王慍也是希冀看著凌清雪,其實他也很想知道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在最關鍵的時候,站出來護在自己身前,這種由衷的安全感,讓王慍十分感動,他看著凌清雪,此刻,他的心裡,只有這位清冷道姑。
王慍知道,這輩子,他都忘不掉這一幕,他對凌清雪的愛意,更深了。
凌清雪無視鄧光濟,她目光始終看著王慍,神女一步一步朝著王慍走來,她的眼裡只有他。
「我擔心你。」
輕飄飄一句話,像是在回答鄧光濟,可王慍知道,這是對他說的,他幸福的笑了。
「好久沒見,你還是...這樣好看...」
凌清雪聽後露出一個笑容,或許是王慍的稱讚,讓她格外開心。
不過鄧光濟卻沒有給兩人更多敘舊的時間,他冷冷道:「凌清雪,殺了他,我既往不咎。」
這位孤傲的女子聽後停下腳步,她手中長劍指向鄧光濟,淡淡道:「你算什麼?」
鄧光濟聽後氣得牙齒咬得響,凌清雪從來都是這樣,即便是後輩,她自小就未尊重過他,在青華觀里,只有凌清雪,敢對這個掌門,出言不遜,而今日,凌清雪隨後的一句話,讓他憤怒到失去理智...
「你不過是個小偷,卑鄙無恥、貪生怕死的小偷...」
鄧光濟火冒三丈,他抽出紫薇劍,大聲道:「凌清雪,你住口,既然如此,我就替你父親,好好教訓你,讓你知道什麼是尊師重道...」
「你不配提他...」
兩人三言兩語,便瞬間充滿火藥味,王慍這時不由得擔憂起凌清雪,他小聲道:「清雪,你小心...」畢竟鄧光濟是三大劍仙之一,凌清雪只是宗師境界,兩人之間,還是有不小的差距。
「放心,我不會有事,你先走...」
王慍聽後,連忙搖搖頭:「清雪,我不能把你丟在這裡...」
凌清雪文言嘆了口氣,耐心道:「慍...你走吧,你留在這裡,只會讓我不利,他不會蓮花台,破不了我的防...」
王慍聽後,看著凌清雪堅定的眼神,雖有萬般不舍,可也知道,凌清雪所言句句所實,這一刻,深深的無力感,再次席捲他的內心,他痛恨自己的弱小,和自己心愛的女人並肩作戰都做不到...
「慍,我不會有事,我畢竟和他師出同門,他不會下死手的...」
「好,我走,你一定要保重...」
王慍看著凌清雪,珍重道,凌清雪點點,也不過多廢話,王慍轉身就離開,兩人就這樣目送他的離去,鄧光濟也不急,就這樣放任他離開...
「呵呵,你真的天真以為,他走的出去?」
鄧光濟出言諷刺,凌清雪不在意道:「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她擡頭看了天空,閉上眸子,蓮花綻放,虛幻的花朵將她包裹在中心,號稱江湖最強防禦的蓮花台,十幾年過去,今夜再一次盛開。
王慍三步一回頭,心不在焉走著,他已經失去方向了,甚至,都有些搞不清今晚到底是什麼狀況,從黑衣人現身開始,一切,都有些不對了...
一切都只是巧合麼...
那麼,接下來,就是...
王慍目光深沉,看向前方,幾道人影攔在前路,他們身穿官服,正是御天府等人,武洛陽看著王慍,輕笑道:「我等你很久了,你的路到頭了,王幼麟。」
果不其然,御天府的人一直沒有出現,他們一直在等。
「現在,總不會有人來救你了吧,跟我們走吧,少吃點苦頭...」
武洛陽說完,就朝著王慍走來,他絲毫不怕王慍有什麼留手,這也是他的自信,王慍釋懷笑了笑,走了這麼長的路,終究還是功虧一簣,看來,這張網,他是不可能走出去,只是可惜連累這麼多人,要辜負那黑衣人,以及凌清雪了。
王慍閉著眼睛,等待自己的命運。
武洛陽越走越近,只是,他的臉色,從一開始的輕鬆,變成現在,緊皺眉頭...
在兩人只有幾丈距離的時候,一根樹枝飛來,從高處斜斜插在武洛陽腳邊,像是利劍,濺起不小的動靜,武洛陽低頭一看,發現只有自己稍稍往前一點,那樹枝就會插進自己腳里...
他看向樹枝襲擊的地方,只見枝頭上,坐著一個歪歪扭扭的人影,武洛陽沉聲道:「還有高手?」
那人姿態很懶散,只見月光下,看不清面目,身上衣物有些破爛,她舉起壺,一道長長的水流,倒入口中,酒香瀰漫...
「我等你很久了...」
是女聲,王慍一愣,擡頭看去,那人隨意躺在樹梢上,雖然月光很盛,可是王慍很清楚,自己是第一次見她...
「你是誰?」
這更是王慍想問的,不過樹梢上的人只是隨意笑了笑,打了個酒嗝,毫不在意道:「一個...酒鬼罷了...嗝...」說罷還打了個酒嗝,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實力很強的樣子。
不過武洛陽卻不敢掉以輕心,他目光死死盯著那人影,因為...那看似懶散的身影隨便靠著,可是武洛陽看得很清楚,承載她的只是幾根比小拇指還有細的枝頭,也就是說,她大半身子,幾乎是懸空的...
「小慍子...嗝...你先走...這裡,交給我...就好了...」
聽到那人的話語,王慍拱手敬拜道:「謝前輩出手相救,還望前輩小心...」
懶散的人影聽後不耐煩揮揮手,甚至還扣了扣鼻屎,好不顧形象的在頭上抓幾下...
武洛陽眼色深沉,他轉身對身後幾人道:「這裡交給我,你們去...」話還沒落,又走出一個黑衣人,在月光下,那身形玲瓏有致,看樣子,也是一位女子,而且氣勢凌厲,實力似乎不低...
武洛陽瞳孔一震,心裡不由得悱惻:「好你小子,全天底下的女劍客都來了是吧,你乾了什麼?都是你的紅顏?」不由得,這位一向嚴肅的中年男子,有些羨慕起王慍,什麼時候我遇到危險了,有這麼女高手相救該多好...當然他也只是想想,身為御天府總督,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而此時的王慍,徹底凌亂了...
他抓了抓腦袋,心中暗道:「啊?」
...
日落前,御天府眾人馬駐紮處,慕宸紫看著即將下落的夕陽,以及林間激烈的打鬥,便再也安奈不住,她翻身上馬對著杜門道:「杜門,你留在這裡,我擔心洛陽的安危...」
說完,騎馬便揚長而去,杜門還沒來得及說挽留的話,就眼睜睜看著慕宸紫身影越來越遠,他急的原地跺腳,想去追,可又不得不留在原地,而馬上的慕宸紫,究竟是擔心自己的丈夫武洛陽,還是那個始終忘不掉的少年郎呢,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第三十九章
月光華照,夜深朦朧,王慍不知跑了多久,才從那片樹林中出來,他大口呼吸新鮮的空氣,擡頭望去,眼前是一處懸崖,而遠處,則是無邊無境的平原。
只要越過這道天塹,就出了東海,王慍心中浮現複雜的情緒,今夜發生的事太多,早已超出他的眼界,本以為自始至終,他只有一個人,可現在發現,他的身後,似乎也站著很多人...
林深處,祝鴻雪依舊和徐青玄交戰,兩人不分上下,滔天的劍氣將周圍的林木割裂,兩道身影在黑夜當中化為虛影,看不清,他們周圍沒人敢靠近。
徐青玄不愧為蓬萊劍宮之主,雖即將步入五十年歲,但渾身氣息極其穩定,他的劍法變化萬般,似是融合諸多劍式,倒也不算稀奇,蓬萊劍宮在江湖上一家獨大,眾人都知,蓬萊劍宮藏經閣里,幾乎網羅江湖大半的劍法,徐青玄日夜參悟,集百家所長,而祝鴻雪就不一樣,她是雪閣嫡系出身,劍法帶著北方獨特的韻味。
隨著一道巨力,兩人分開,祝鴻雪白衣飄然,血色長劍侍立身後,她目光漠然看著徐青玄。
徐青玄盯著她看了天半,才搖搖頭道:「師侄,看來今天,你我分不出高下...」儘管徐青玄不想承認,但事實擺在眼前,祝鴻雪雖然實力從天之一跌落到宗師,卻也沒跌得太慘,境界和他差不了多少,宗師頂峰,半步天之一...
祝鴻雪淡淡道:「徐青玄,我們之間沒有深仇,若顧及當年同門的情意,不如就此停罷。」
手握黃庭劍的中年男子歪著腦袋想了想,最後點點頭道:「好。」說完,他就轉身離去,一點沒有拖泥帶水的意思,祝鴻雪盯著他離去的背影,深深皺著眉頭,不知想些什麼。
另一邊,凌清雪艱難抵擋著鄧光濟,雖然蓮花台護體,有著絕對防禦,不過烏龜殼終究是有弱點的,尤其面對鄧光濟這樣的老油條,他對蓮花台可太熟悉了,當年和凌浩然師出同門,青華觀老一輩的掌門人曾說過這樣的話,鄧光濟心思不純,若不改正,這輩子都學不會蓮花台最高奧秘。
他心中藏著一股陰狠,我比凌浩然差就算了,你凌清雪算什麼東西?一個後輩,怎麼敢當著他的面堂而皇之使用蓮花台?這讓他這個掌門,顏面何存?
心中的憤恨,讓他迷失方向,嫉妒占據他的腦海,看著凌清雪吃力的樣子,不知為何,鄧光濟心中升起一股快感,他享受著虐打凌清雪的快感,他要一點點摧毀她,將凌清雪踩在腳下,讓這個高傲,目視無人的女人臣服。
凌浩然,當年你給我的恥辱,我會加倍在你女兒身上找回來。
隨著鄧光濟目光兇狠的注視,他一劍長鳴,直接切斷了月光下那朵聖潔的蓮花,凌清雪目光一滯,帶著不可思議般,她從喉嚨里吐出一口鮮血,全身無力的跌坐在地上,面對道袍染著鮮血,髮絲凌亂的蓮花仙子,鄧光濟並沒有同情心,他帶著玩味張狂的輕笑,朝著凌清雪一步一步走來。
「清雪,你長大了,不僅變漂亮,還讓我刮目相看...」
鄧光濟說這話的時候,笑得很慈祥,若不是凌清雪雙眸的眼神冒著仇怨,他真像是疼愛晚輩的長者。
鄧光濟慢慢的靠近,幽幽道:「這雙眼睛,真像你娘...」
儘管凌清雪不敵鄧光濟,但她始終沒有低頭,看著慢慢靠近的虛偽男人,她淡淡道:「你殺了我吧。」
鄧光濟聽後卻是微微一笑,他不緊不慢道:「清雪,不要這麼冷漠,我好歹是你師叔,小時候還抱過你呢,怎麼捨得殺你呢...」
凌清雪不屑道:「那你想如何?」
鄧光濟停下腳步,突然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凌清雪,隨後舔舔嘴唇道:「清雪,不如,你便跟了我...」最終,他還是說出了心底最深處的慾望,其實鄧光濟窺覬凌清雪很久了,以前被深深藏起來,他不敢表達,因為兩人的年紀,以及身份,都無法被世俗接受,這種事要是傳出去,他鄧光濟的風評,就徹底垮了。
凌清雪聽後一愣,隨後雙眼睜的很大,很不可思議看著鄧光濟,看著這位他父親的師弟,現如今青華觀的掌門,她不敢相信,這會是一門派掌門人所說的話...
「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當然,清雪,師叔從小就疼愛你,你跟著師叔,師叔一定不會讓你吃苦...」
話還沒說,便被凌清雪一聲憤恨打斷:「夠了!」
她憤恨瞪著眼前的男人,只覺得他無比噁心,令她頭暈目眩,她以前只是覺得鄧光濟是個小人,靠著不正當的手段,當了青華觀掌門人,現如今發現,他...他根本就是個敗類,怎麼敢說出這種話啊,居然將魔爪伸向自己...
凌清雪這才後知後覺,原來很早以前,鄧光濟就喜歡看她練劍,那時候,她心思單純,沒多想,如今細思之下,根本就是別有用心。
「你讓我感到噁心...」
凌清雪一字一句道,那句話,是從牙齒里咬出來的...
鄧光濟聽後一愣,隨後便惱羞成怒,因為他從凌清雪的眼神里,看出了深深的厭惡...那個眼神,和她娘親一模一樣...
瞬間他就握緊了拳頭,回想到凌清雪的娘,那個女人,明明浪蕩不已,穿著暴露,天天就知道勾引男人,不知給凌浩然帶了多少頂帽子,可是面對自己的愛慕,不當一回事,瞧不起就算了,還用語言羞辱他,那句:你不配,讓他記了一輩子。
明明是個爛褲襠的臭婊子,裝什麼清高?千人騎萬人跨,就是不讓我上,憑什麼?鄧光濟心中的氣憤,直衝腦海,看著凌清雪倔強的臉蛋,他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
「呵呵,現在可由不得你了,小賤人...」
他發誓,一定要好好折磨她,甚至心中升起一個邪惡的想法,把凌清雪偷偷關起來,調教成只屬於他的母狗...
至於星神宮什麼狗屁任務,現在早被他拋的一乾二淨。
凌清雪目光不可思議看著那隻伸向自己的手,咬著嘴唇,臉上浮現一抹羞憤,可又無可奈何,心如死灰之下,想到王慍...
對不起,慍,清雪定然不會讓他壞我的清白,只好先走一步,以死明志...
就在她思緒紛飛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清冷空幽的女聲:「鄧光濟,主上有令,走。」
兩人一證,凌清雪睜開眼睛一看,發現不遠處,不知何時站著一位身穿祀袍,臉上帶著神秘面紗的女人,她雙手置於身前,在月光下,身上散發深幽的氣息。
鄧光濟回頭,皺了皺眉頭:「東君大人,這是什麼意思,我們明明已經快要拿下反賊...」
「這句話,你可以親自問主上。」
東君毫無感情道,她站在那裡,像是一個毫無生氣的人偶,只會冰冷執行主人的命令,鄧光濟眼珠子轉了轉,最終,他還是收了劍,轉頭看了看凌清雪,眼下肯定是不方便帶她走,臨走之時,留下一句冷呵:「你好自為之...」
這句話,聽在凌清雪耳里,更多的是威脅,她苦笑一聲,心中不禁想到,青華觀,以後是回不去了,從今往後,她就要在江湖上漂泊...
鄧光濟來到東君身邊,連忙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東君大人,不知主上找我,有什麼急事嗎?」東君默不作聲和他拉開一段距離,聲音冷道:「無可奉告。」
然後就帶著鄧光濟離開,凌清雪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片刻才站起來,向著遠處看了一眼,持劍離開了。
這場風波很快就平靜下來,徐青玄和鄧光濟離開後,三大門派其他人也離開了,武洛陽等人也與大部隊匯合,和杜門一見面,他便焦急道:「紫兒呢...」
杜門支支吾吾道:「慕大人她...她因為擔心你,去找你了...」
武洛陽聽後,心中一頓,只覺得有不好的預感,只因為剛才圍堵王慍的時候,除去那個坐在樹枝上的黑衣人,另一個有些熟悉...尤其是那劍法,隱隱約約,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紫衣劍...
但是武洛陽也想不通,他的娘子,慕宸紫怎麼可能會幫叛賊?她一向嫉惡如仇,死在她手下的魔教人士數不勝數,那不可能是她,不可能是她...
武洛陽極力否定,只是心裡的擔憂,逐漸加深。
不一會,慕宸紫就騎著馬回來了,武洛陽連忙上前,將她抱在懷裡,檢查她有沒有受傷,不過很幸運的是,慕宸紫身上沒有一點破損,他呼出一口氣道:「紫兒,你去哪裡了,不是說好,讓你在這裡等我嗎?」
「洛陽,我擔心你...」
慕宸紫躺在男人懷裡,目光柔和道,武洛陽聽後柔情一笑,這位鐵血男子,只有面對慕宸紫的時候,才會露出這種神情:「下次不准冒險了,你若是出了什麼事,我怎麼跟孩子們交代...」
「可你出事,我也無法和孩子們交代啊...」
兩人相視一笑,多年的夫妻之情,在此刻,早已不需要過多的言語,夜色之下,他們緊緊相擁。
...
懸崖邊,王慍等了許久,直到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朝陽初生,身後的樹林,才傳來動靜,他緊張朝後看去,只見一位白衣女子,緩緩走出來...
「雪姨!」
王慍看見是祝鴻雪,眼裡難掩興奮,他匆匆跑過去,祝鴻雪淡淡一笑,夜晚離去,在微弱的日光下,她細看這位故人之子,清秀臉蛋滿是疲憊,那雙眼睛和他娘一模一樣。
時至今日的王慍,早已和從前不一樣,經歷這麼多,少年總歸要長大成為一個男人。
祝鴻雪看著他的眼神,自始至終,都帶著慈愛,猶如一個老母親看著最為疼愛的孩子一般。
只是她沒有過多說些什麼,和王慍肩並肩走著,突然,她彎腰,嘴裡吐出一口鮮血。
「雪姨,你沒事吧...」
王慍連忙扶著她,緊緊抓著她的手,眼裡滿是擔憂,祝鴻雪搖搖頭,也沒抽出那隻被他捏著的手,與王慍肩並肩看著夕陽,半響,她才開口道:「若是沒有那天,我的孩子...也和你一般大了吧...」
王慍聽後,沉默看著她的側顏,這一刻,朝陽印在她的臉上,仿佛看見了那位還沒經歷人事的雪無雙,溫柔而又清純...
「啪啪啪...」
兩人欣賞朝陽的時候,身後卻是,傳來一個不合時宜的掌聲,王慍猛然回頭,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怎麼...是你!」
「酥玉!」
她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目光輕佻,嘴角始終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只不過,此刻的她,除去抱著小狐狸,另一手,拿著一把劍,一把...王慍從未見過,劍柄充滿金色光輝的長劍...
王慍想都沒想,就要跑過去,從酥玉懷裡接過小狐狸,然後為雙方介紹一方,可是祝鴻雪卻拉住他,王慍回頭,祝鴻雪目光冷冽道:「別過去,她...」
「慍兒,過來...」
聽著熟悉又陌生的聲音,王慍一愣,只見酥玉笑吟吟看著他,而小狐狸無精打采,垂著耳朵,他這才發覺有些不對勁,酥玉以前一向是叫他慍哥哥的,今天換了稱呼,而且語氣帶著上位者的威亞,他不可思議看著酥玉道:「你...是誰?」
還不等酥玉回答,祝鴻雪率先開口道:「明凰劍,你是夢蟬妃?」
酥玉聽後笑容更甚,既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王慍聽到這個名字,在腦中回憶了一下,隨後才再次不可思議看著酥玉,大聲失色道:「是你!夢蟬妃?」
「你是夢嬋妃?」
王慍似乎不敢相信,又再一次確認喊道,夢蟬妃不慌不忙,將明凰劍放置於身前,讓兩人看得更清楚,她笑道:「哎呀呀,好像是的呢,嘻嘻,慍兒,你的表情,真有趣呢...」夢蟬妃狡黠的眨眨眼睛,這副隨意的姿態,一點都看不出來她會是江湖三大劍仙之一,那撒嬌的語氣,令王慍一陣惡寒。
如果她是夢蟬妃,那豈不是...他不由得回想在金霄城的時候,讓她做這做那,隨便指揮就算了,還時不時調戲...王慍說不出話,再看向夢蟬妃的時候,只覺得後怕...
怪不得卯兔能夠計劃成功,原來她不止親自接近自己,還早就派人盯在身邊...
「你...」王慍指著她說不出話,半響才喊道:「你把小狐狸還給我!」
夢嬋妃聽後不慌不忙提起小狐狸,她笑道:「慍兒,你看看,你娘多喜歡我,都同意讓我做兒媳婦了呢...」說完,用劍柄挫了挫了小狐狸腦袋。
「呸,你住手,把她還我!」
夢蟬妃聽後鼓起嘴巴,不滿道:「慍兒,怎麼和我說話?注意你的語氣!」
「呵呵,老女人,你別裝了...」王慍冷笑道,夢蟬妃一聽,那得意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她扯了扯嘴角,慍怒道:「你再說一遍!」王慍本想還嘴,可是想到娘親還在她手上,便硬生生忍住。
「這樣才對,你要聽我的話...」
夢嬋妃重新換上笑容,王慍卻是一臉不屑,自始至終,祝鴻雪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你要做什麼...」
王慍問道,夢蟬妃隨意道:「殺了祝鴻雪,你跟我走。」
「你!我不會傷害雪姨的,至於跟你走,你死了這條心,我不會跟你走的...」
夢蟬妃這時收起笑容,她看了看王慍,再看向祝鴻雪,上下瞄了一眼,這才淡淡道:「她不也是個老女人,你跟我回築月隱樓,我護你一生。」
「呵呵,不需要。」
夢嬋妃聞言,低下眼神道:「那就沒辦法了...」
王慍慌忙道:「你...我們之間的事,你不要傷害我娘...」
夢蟬妃聽後冷笑一聲,她撇嘴道:「你以為我是誰?若要挾你,早就動手了...」說完這句話,她丟下小狐狸,拔出明凰劍,凌厲的劍氣瞬間壓迫而來,王慍還沒反應過來,夢蟬妃就已經欺身而至,不過她的目標不是王慍,而是祝鴻雪,明凰劍和雪劍交在一起,劍仙的恐怖氣勢將王慍掀飛幾丈。
祝鴻雪艱難抵擋住這一劍,她早前和徐青玄打了一架,內力被消耗殆盡,又守了傷,此刻怎麼會是夢蟬妃的對手?只是兩個回合,赤紅的雪劍就被挑飛,夢蟬妃將祝鴻雪踩在腳下,一劍刺向她的肩膀,瞬間,鮮血染紅大片雪白衣裳。
「哼...」
祝鴻雪發出一生痛哼,王慍見狀,來不及查看小狐狸,他連滾帶爬跑向祝鴻雪,然後一把跪下,抱著夢嬋妃的大腿喊道:「夢...夢蟬妃,我求求你了,別傷害雪姨。」
夢蟬妃任由男人抱著自己修長玉腿,她僅僅只是皺了皺眉,並沒有將王慍彈開,她冷冷道:「跟我走!」
「我不!」
王慍依然倔強的喊道,他死死抱著夢蟬妃的大腿,聲音帶著些哭腔。
「呵呵...」
夢嬋妃突然便笑了,她抽出長劍,深吸一口氣道:「我不殺她...不過,生死有命,看天意吧...」王慍還不明白什麼意思,就之間夢蟬妃擡腳,猛然踢向祝鴻雪,將她踢下了懸崖...
王慍見狀,一咬牙,欺身向前,在最後關頭,他抓住了祝鴻雪的腳裸,不過也因此,單手吊在懸崖邊上。
「慍兒,放開我,你跟她走!」
祝鴻雪見王慍抓著自己,她忍不住焦急開口道,王慍聽後卻是大喊道:「雪姨,我不會放手,我答應過你,一定會救你出去,不管怎樣,我都不可能放手!」
「慍兒,你...」
兩人說話間,夢嬋妃只是站在懸崖邊上,看著這一幕,她既沒有落井下石,也沒有幫忙的意思。
「慍兒,你放手吧,再這樣下去,我們兩人都會掉下去...」
祝鴻雪看著那手指越來越無力,依舊勸著,不過王慍卻突然朝著高高在上的夢蟬妃露出一個莫名的笑容,隨後那手放開,坦然道:「那我們一起死。」
就這樣,王慍和祝鴻雪,雙雙掉入懸崖...
小狐狸在見到這一幕後,在涯邊急的團團轉,大有一副跳下去的姿態,不過夢嬋妃卻將她抱入懷裡,撫摸她柔順的毛髮,滿不在意道:「我又沒殺他,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隨後撿起赤紅色的雪劍,就要離開,而這時,林中又衝出一個人影,夢蟬妃撇了一眼,正是一身道袍的凌清雪,只不過她這時很狼狽,身上髒兮兮,還染著血跡,和一身錦衣高貴的夢蟬妃完全不能比。
「你...明凰劍...你是夢蟬妃?」
凌清雪一眼認出的那把劍,警惕看著夢蟬妃道:「王慍呢?你把他怎麼了?放開那隻狐狸...」凌清雪沒找到王慍,又看到那隻對他很重要的小狐狸在別人懷裡,心中不由得升起不好的預感。
「呵呵,稀罕呢...」夢蟬妃滿不在意將小狐狸扔了,凌清雪急忙接住,抱在懷裡檢查有沒有受傷,索性安然無恙,當她還想問些什麼,夢蟬妃早已不見...
凌清雪來到王慍掉下去那處涯邊,打鬥的痕跡還在,她目光十分複雜,喃喃自語道:「他不會有事的...」這話不知是說給小狐狸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隨後她目光堅毅道:「我們去找他...」
朝陽照在她的臉上,更添幾分她的倔強。
第四十章
兩人跌下懸崖,耳邊的風在呼嘯,王慍睜大雙眼,看著越來越近的白色身影,祝鴻雪身軀向下墜落,她目光複雜看著王慍,眼中流露莫名的情緒,心頭上的寒冰,湧上一股淺淺的春風,像是夢境中,那處室外桃源,是久違的感覺。
「雪姨,抓住我!」
面對朝著自己伸出的那隻手,祝鴻雪手掌微動,有些麻木,她在內心問著自己,應該抓住他嗎?
王慍看著她猶豫的神色,心中頗有些急切,他喊道:「雪姨,抓住我啊...」
祝鴻雪:「...」
這一次,她任性的別開腦袋,十幾年的孤身一人,早已讓她變得麻木,她不習慣和王慍那雙柔情眸子對視。
看著祝鴻雪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王慍快要發狂了,如果任由她這般掉下去,一定會死的,更不提她還受了傷,兩人相識雖短,卻猶如久別的重逢。
王慍調整姿態,比雨燕還要靈敏,這處懸崖很高,比天塹還要高,下面是被濃霧籠罩的森林,再遠處則是一片平原。
「抓住你了...」
王慍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穿破風的嘶嘯,祝鴻雪聽後,不知為何,腦袋變得一片空白,什麼想法都消失了,而王慍拉著她的手,向自己懷裡一拉,祝鴻雪修長的身子就與他緊緊相貼。
她像是木偶,由著王慍抱著,兩人墜落的速度很快,眼看距離崖底越來越近,王慍轉動身子,將祝鴻雪朝上,自己則是用背部去承受墜落的衝擊。
「噗...」
一截枯松應聲折斷,王慍感覺背部硬生生的疼,不過他沒發出一點聲音,將祝鴻雪護在懷中,懷中女子抱得很緊,身下是一片林木,王慍內心祈禱,枝丫能夠減輕些許衝擊。
連續不斷的松枝打在王慍身上,不過他們速度還是很快,祝鴻雪看著忍疼的王慍,一咬薄唇,用力轉過身子,將王慍朝上,用自己單薄的身軀為他承受衝擊。
「雪姨!」
最後關頭,祝鴻雪為他擋掉所有的傷害,重重摔在地上。
王慍撲倒在她身上,重重壓著她,巨大的衝擊即便沒有直接打在王慍身上,依舊讓他頭暈目眩,他緩了好一陣,才扶著額頭起身,身上儘是枯枝落葉。
「雪姨,雪姨...」
王慍急忙為她拂去落葉,祝鴻雪髮絲凌亂,眯著眸子躺在地上,額角的幾縷秀髮,在朝陽下,動人心玄,她像是累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若不是微弱的呼吸,王慍都要覺得她沒了生機。
驀地,祝鴻雪睜開雙眼,她盯著王慍近在咫尺的臉,兩人對視下,王慍停下了那隻想要撫弄她俏臉碎葉的舉動。
「雪姨...沒事吧...」王慍試探問了一句。
祝鴻雪看了一會,才慢慢搖搖頭,王慍舒心笑了笑,他扶起祝鴻雪,當手掌碰到背後的時候,摸到一片溫熱的濕潤,王慍連忙拿到眼前一看,手掌猩紅,再看向祝鴻雪的時候,她臉色虛白,勉強笑笑...
不知過了多久,祝鴻雪只覺得周圍的景色很模糊,不斷在變換著,她想要睜開眼睛,可是渾身無力,就連這小小的舉動,都無法做到,一路顛簸著,她有時候渾身發熱,有時候渾身發冷,她也記不清了,只能隨波漂流...
而在她為數不多,清醒的時候,總能感覺到一個熟悉堅實的東西背著她,鼻尖傳來的氣息,讓她分辨不出,是不是記憶中,那個味道...
祝鴻雪不知為何,她覺得...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位少女抓著她的手,不斷說著:「快走,快走,別回頭...」那時候她還小,被雪凍紅的小手,很暖和,她願意跟著她走,而今耳邊再次響起一個聲音,那和少女很相似的臉逐漸清晰,少年背著她,一步一走著,似乎和當初一樣:
「雪姨,不要睡著了...」
「雪姨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出去...」
「雪姨雪姨...」
「你睜開眼睛,千萬別睡...」
「雪姨,我給你講故事吧...」
那喋喋不休的聲音,吵著她,讓她想要好好休息的心,時不時跳動一下,祝鴻雪有些討厭,明明困得要死,明明就要美美睡一覺,只要睡上一覺,一切都會結束,一切,都會回到最初的地方...
她只是這麼想著,走了大半生,累了,該好好休息了,她不想...再睜開眸子,面對冷冰冰的一切...
可是那少年實在太吵,祝鴻雪迷迷糊糊,忍不住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不輕不重,剛好留下一個清晰的齒印...
「嘶...」
王慍倒吸一口涼氣,背著祝鴻雪走了大半天,生怕她閉上眼睛,就這麼睡上一輩子,再也不睜眼,可現在看來,她似乎還有些力氣,王慍懸著的心,放些下來,他也不管肩上疼不疼,繼續說著話。
祝鴻雪似乎是被他說得有些煩了,勉強睜開眼睛,迷迷糊糊說了句:「我跟你走...」
「啊,你說什麼?」
王慍沒聽清楚,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我...跟你走...蘇蘇...」
呢喃的聲音傳來,王慍聽後,笑了笑,他輕聲道:「好,你千萬別睡著了...」
而此時此刻的東海,隨著三大劍仙的離去,清冷不少,龍王閣內,秦炎看著上首,那柄血紅色長劍,眼裡精芒綻放,那柄長劍,猩紅而又壓抑,劍身纏繞數不盡的紅色氣息,讓人足以狂暴,失去理智的獰氣。
秦炎慢慢朝著那把劍伸手,當要觸碰的時候,那猩紅氣息宛如刀子,直接將他手割破,隨後貪婪吸食著鮮血,秦炎因此吃痛,縮回那隻手,可是眼中的狂熱,卻沒有減少多少。
「雪無雙,雪無雙...從今往後,應該叫你魔無雙了吧...」
「只要得到你,我就能練就天地第一的武功,哈哈哈哈....」
秦炎放肆狂笑,隨後猛然伸手,不顧猩紅劍氣的割裂,一把握住長劍,他高高舉過頭頂,那劍身無與倫比的猩紅氣息圍繞著他,鑽入他的體內,很快,秦炎的眸子,都染上一模血紅色。
隨手一揮,屋內桌椅瞬間就被斬碎,秦炎興奮揮舞著,一時間,強大的力量在體內洶湧,這種感覺,讓他無法戒除,他逐漸迷戀上了這柄天下第一的魔劍。
也不知,曾經的祝鴻雪,殺了多少人,才祭奠出這麼一把魔劍。
天下名劍無數人都貪而不得,江湖當中,誰不想擁有一把名劍譜上的名劍?早些年,三大門派還未鼎立,江湖當中就為了幾把劍,爭得頭破血流,無數人家破人亡,只是最近十年,才被三大門派和朝廷壓制,可是江湖當中的潮流暗涌,誰真正能說的清楚呢...
門外侍衛察覺屋內有動靜,急忙前來查看,可是當對上秦炎那雙眼睛的時候,侍衛來不及反應,就被他一劍劈死,鮮血全被魔劍吸收殆盡,變得更加猩紅了。
武帝盟當中,方修明坐在主位,長桌下,是數十位氣息強勁的人士,他手指靜靜翹著桌子,看似安靜的大廳內,氣氛卻有些濃重,方修明一一掃過下首的諸位長者,眼裡閃著光澤,不知想些什麼。
江湖中當然不止有三大門派,其他勢力也不少,他們匯聚一堂,組成武帝盟,在其老盟主的帶領下,曾今一度力壓三大門派,風光無限,三大門派即便再怎麼強盛,也不可能同時擁有數十位宗師高手,而武帝盟每一位小盟主,都是一派之主,想要開宗立派,最少都是宗師起步。
自從老盟主被雪魔斬殺,武帝盟數年來,就人心不穩,畢竟,總有人想要坐上那個位置,得到更大的名氣和更多的利益。
方修明只有天門境,自然壓不住底下人,實際上,他能夠維持現狀,已經屬實不易,而眼下,就有人和他不對付...方修明默默喝了口茶,餘光撇向那個,坐姿隨意的錦衣男子。
青月城城主,莫銜雲...
莫銜雲一直都掛著淡笑,在武帝盟內,青月城可以算是較大的門派,當年老盟主還在的時候,他倒是安分守己,不過現在,他莫銜雲要回更多的利益。
當然,不服方修明的,不止莫銜雲,他的對面,也坐著一人,那人雖然規矩,但面對方修明,同樣視若無睹。
他便是炙劍山莊莊主,陳霖,只不過陳霖一向比較低調,不怎麼露面,江湖關於他的傳聞很少,只有一個,那就是前任花解仇劍主,就是不知為何,他後來丟了這把名劍,很多人都說,陳霖要是不丟這把劍,恐怕現在就是四大劍仙齊立了。
「方少主,你的意思,我們就此打道回府?」
莫銜雲眼睛看著別處,語氣平淡道,方修明隨即露出一個笑容,他道:「夢樓主已經帶回消息,雪魔死了,我們已經沒必要再繼續...」
「呵呵,死了?這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怎麼叫大夥安心呢?」他說完這句話,就掃視了一圈周圍,隨後,就有不少人附和道:「是啊是啊,莫城主說的有道理...」
「當然是要見到屍體...」
「畢竟口說不見得是真的...」
方修明敲了敲桌子,語氣重了些道:「諸位,莫不是不相信夢盟主?那柄魔劍,現在可是在龍王閣,若是不信,大可再去問問夢樓主...」
「方少主,不要一口一個夢盟主...」
莫銜雲突然站起來,他盯著方修明道:「難道我們武帝盟,比三大門派差?」
「還是說,方少主明要去給築月隱樓俯首稱臣,就是不知,夢蟬妃收不收你....」
方修明頓時握緊拳頭,他被這話噎住,這莫銜雲句句壓他一頭,只見莫銜雲說完,轉身就朝外走,邊走邊道:「武帝盟總歸要一個盟主,一個真正的盟主...」
方修明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目光深沉,而隨著他的離開,在座的各位你看我,我看你,就在眾人不知所措的時候,炙劍山莊莊主陳霖一言不發站起來。
「莫非陳莊主也是這樣認為?」
陳霖皺著眉頭,緩緩道:「我只是認為,不該這樣放棄,少主不願繼續,我便帶炙劍山莊去搜查一番...」說罷,轉身離開。
方修明坐在原地,隨著人員陸陸續續的離去,他無奈捂著額頭,直到大廳只剩他一人,他才頹廢坐在原地,雙目無神,不由得,他眼神變得模糊,像是看到一道黑色身影...
那帶著輕笑的表情,無比清晰。
「我叫北冥蕭玉,希望你好好考慮考慮...」
方修明不耐煩的將頭倒在木桌上,久久不願起身...
而早已離開的莫銜雲和陳霖兩人,不知為何,從前不對付,此時卻站在一起。
陳霖率先開口道:「你...看到了吧...」
莫銜雲沒回話,陳霖嘆口氣,他繼續道:「雪魔...我不相信她真的就這麼死了,十幾年過去,我從不敢睡安穩的覺,前幾天圍剿的那場戰,我的腳...」
他像是勾起什麼很可怕的回憶,雙腿忍不住抖了起來...
莫銜雲平淡道:「那又如何,她未必認識咋們...」
「可是...我...我覺得,她一定記得...」
「十幾年了,我不敢江湖上出手,莫城主,難道,你就不怕?」
陳霖看著身邊這位沉著的男人,莫銜雲背著雙手,絲毫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緒,這時,他突然轉過身,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陳莊主,你就是杞人憂天,與其擔心一個構不成威脅的雪魔,還不如想想辦法,接下來怎麼讓我當上盟主。」
「構不成...威脅麼...」
陳霖喃喃自語,莫銜雲接著道:「陳莊主,天之一無敵於世,乃是陸地神仙,雪魔就算不死,定然跌境,你我都是宗師,何不問問她,懼我否?」
陳霖沒說話了,目光深邃起來,莫銜雲所說到也不是不無道理,天之一境界的特殊,他們都知道,雖然強大,可是卻要犧牲某種東西來維持,不然便會跌境,有時候,只有達到某個特殊條件時,才會邁入,過了那個條件,也會跌落。
雪魔能夠數十年不跌境,就是失去理智,以及不斷的殺戮維持。
當今天下,若是說能夠穩踏天之一的,恐怕除了三大劍仙,再無其他人。
而且,天之一境界只能入一次,這是無數年來,天下永恆不變的真理。
「據說,和雪魔一起,還有個人?」
「呵呵...也許...風花雪月,都來了...」
陳霖眼睛瞬間睜大,風花雪月...好久沒聽到這幾個字,當年一手覆滅青蛇江,要說如今能有武帝盟這個局面,還真要感謝風花雪月,把那時候的高手殺得所剩無幾,才讓三大劍仙后起之秀,形成如今的局面。
不然,江湖還要更亂。
「那...豈不是...」
「嘿嘿,亂起來更好,二十年前亂了一波,三大門派鼎立出世,而今再亂,說不定未來就是你我登頂天下了...」
陳霖認真想了想,轉身離去,他沉著臉色,三大門派撤走了,他不會走,他一定要見到雪魔的屍體,才會心安。於是便帶著炙劍山莊數十人,以及武帝盟幾位宗師高手朝著東邊駛去...
王慍背著重傷的祝鴻雪離開了東海,可是她的情況卻不容樂觀,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喊不醒...
「小兄弟,你不是東海人吧...」
殘陽下,一輛馬車緩緩駛著,趕車的是一位農夫,他黝黑粗糙的臉上,一直掛著淳樸的笑容,農夫大哥在板車上鋪上一層厚厚的枯草,祝鴻雪躺在上面,王慍則是披著破布,藏起身份。
「不是。」
淳樸農夫聽後扶了扶頭上的草帽,他一手鞭打馬匹,在空中揚起厚重的灰塵,他搭話道:「俺看小兄弟也不像,最近東海不太平,聽說死了很多人,瞧這路上,都沒什麼來往...」
「這女娃傷的這麼重,唉...」
王慍看著他的背影道:「大哥,你為什麼嘆氣?」
黝黑農夫回頭道:「這幾夜,她時不時冒冷汗,怕是時日不多咯...」
王慍聽後沉默良久,才搖搖頭道:「不會的...」說罷,用手緊緊握住她的手掌,他看著祝鴻雪眼神里,有著奇怪的情緒,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對祝鴻雪說過,我不會讓你死的...
王慍有時候是個很執著的人,認定一件事,說過一句話,就要去做完,很長一段時間,他不知所措的時候,就會擡頭看天,天黑,又會亮,路就會走下去。
趕著路的農夫突然停下馬車,他走到王慍跟前,在懷裡摸出了什麼,隨後便要遞到祝鴻雪嘴邊。
「你做什麼?」
王慍攔住,那黝黑農夫樸實笑笑:「小兄弟,這是俺祖上流傳的內傷藥,俺家窮,剩不多,就給這女娃服下吧,能堅持幾天就幾天...」
王慍默默看著,隨後擠出一絲笑容:「謝謝大哥...」
「對了,大哥,你說東海不太平,那你這是去哪兒?」
農夫訕笑道:「去平城,這道走了幾十年,要是不走的話,家裡幾張嘴就沒飯吃...」
王慍點點頭,目光看向前方,那裡是富饒的江南,隨後回頭看向身後,大片大片的荒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江南百姓富足有餘,而東海百姓卻連溫飽都是問題,同一朝廷下,差異居然會如此之大...
「大哥,萍水相逢,若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
聽著王慍誠懇的話語,大哥不在意擺擺手:「俺倒是不必,小兄弟,你年紀還小,看上去像是讀了書,以後要是考上功名,還記得東海這塊地就行...」
「一定。」
隨後兩人繼續趕路,而祝鴻雪服用藥後,因痛苦而皺起的眉頭,舒緩不少,王慍用手拂去她鬢間的污泥,那張冷峭的容顏靜靜躺在他手掌心,頗有幾分溫度。
細看之餘,別有一番韻味,祝鴻雪雖已年上,可歲月卻不敗美人,她不是那種第一眼看上去就很驚艷的美女,她更像是梅花,散發淡淡的香味,內斂清純。
很快到了平城,王慍跟著黝黑農夫混了進去,看著滿城張貼的通緝令,以及御天府捕快的時候,王慍便知道,那夜逃離武洛陽手下,他便加大了對自己的圍緝。
如今這陣仗,他已經將江湖惡人全都壓下去,可以說是位列榜一。
王慍嘆口氣,自己難不成做了什麼惡事,比那三大魔門都要罪大惡極麼。
為了不連累農夫,他很早就帶著祝鴻雪走了,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被人認出,走了好久,才找到一個醫館。
「失血過多,胸骨斷裂,內傷...更為嚴重,這位客人,此人老夫怕是無能為力...」
薄霧瀰漫整個屋子,藥草的氣味充斥鼻尖,王慍看著眼前的老者,認真道:「大夫,真的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老人搖搖頭,而王慍卻是握緊了拳頭,目光深沉看著昏迷不醒的祝鴻雪,就在他準備離去的時候,那老人卻道:「不過...」
「不過什麼?」
老人長長呼出一口氣:「天下醫者,能起死回生,只有傳說中的醫仙才能辦到,但醫仙終究只是個傳說,幾百年都不曾有人見過,先帝耗盡無數錢財,人力,一生都未曾找到醫仙,探尋那長生...」
王慍眉頭越來越緊,老人不急不慢道:「不過,若說有誰得了一絲醫仙的真傳,就只有那神秘莫測,性格古怪的鬼醫了。」
「鬼醫?」
王慍聽後眼睛一亮,他忙道:「你是說,鬼醫有辦法救她?」
老者點點頭:「鬼醫的醫術,除去醫仙,天下第一。」
「好,我明白了...」
王慍說完,就背起祝鴻雪,離開了這座醫館,而在王慍帶人離開後,老醫師看了他的背影很久,才從懷裡拿出一張通緝令,上頭,赫然便是王慍...
鬼醫在蘇州,而從平城去蘇州,最快都要兩天,王慍沒有那麼多時間,他只能越快越好。
不過這一路上,早已註定,不會太平,王慍騎馬,黑夜中,前頭出現不少人,近了,才發現,是御天府的人。
「我等你很久了...」
為首一人身穿黑色勁衣,他沒帶任何武器,不過一雙小腿,卻綁了不少繃帶,御天府五大高手之一,江湖人送外號無影腿的聞天海。
「御天府的動作倒是快...」
「不然怎麼維持天下的秩序?」
聞天海目光灼灼看著王慍,撇撇嘴道:「雖然不知為什麼,之前不讓我們動手,不過現在,你還是束手就擒吧。」
「之前?」
聞天海不屑笑道:「王幼麟,若不是我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憑什麼認為能走出陵下?」
這時,王慍腦中,不由得想起東君,整個朝廷,也只有她會在背地幫自己吧,王慍苦笑一聲:「原來,是這樣麼...」這幾個月來,基本沒碰上御天府的人,王慍還以為御天府只是徒有虛名,現在看來,恐怕自從離開陵下,行蹤就一直被他們掌握吧...
「只要上了御天府通緝令,我們就會如同獵犬一般,咬得死死的,你永遠別想逃...」
聞天海冷颼颼的聲音傳來,聽在王慍耳里,像是索命詛咒...
王慍自知逃不掉,便也沒做過多的動作,懷裡緊緊抱著祝鴻雪,他伸手摸著她的臉,看著她熟睡的樣子,苦笑道:「對不起,雪姨,我恐怕要食言了。」
祝鴻雪在夢中呢喃了一聲,她突然伸手捏住王慍的手指,那樣子似乎在說,不管發生什麼,我與你同進退。
王慍稍微一愣,看著聞天海,坦然面對。
「王慍!」
一聲驚呼,響在黑夜裡,王慍愣了愣,他猛然回頭,遠處,快馬奔騰,馬上一位風塵僕僕的清蓮道姑朝著他駛過來。
「誰!」
聞天海大喝一聲,然後一道劍光襲來,他腳下猛然用力,躲過一擊,而此時,那清蓮的身影早已高高飛起,她單腳踩在王慍馬背上,手持流光閃爍的長劍,冷眼看著御天府眾人。
「清雪,你怎麼來了?」
凌清雪傲立,宗師氣勢毫無保留釋放,凌厲的劍氣刺得其他御天府眾人不適,她劃劍指向聞天海,冷冷道:「放他走。」
「青華觀凌清雪,你瘋了嗎?難道你要和朝廷為敵?」
聞天海沉聲道,凌清雪不回答,聞天海繼續道:「你們要造反?」
「此事為我個人所為,和青華觀無關。」
聞天海冷笑道:「呵呵,誰知道呢,你拿著的,可是貨真價實的太白劍。」
凌清雪聽後垂下眸子,她思索片刻,將劍收起來,聞天海以為她收手之時,卻見她將長劍遞給王慍:「拿著,活下去。」
「我...你怎麼辦?」
「我讓你拿著!」
她目光堅定,神色凝重,一字一句道,眾所周知,太白劍,乃是青華觀掌門信物,更是天下名絕一流,卻沒想到,她就這麼給了王慍。
見王慍久久沒動手,凌清雪突然吼道:「如果你還是個男人,就給我拿著!」
在這寂靜的月色下,她的聲音帶著幾分淒涼。
王慍默不作聲接過長劍,一入手,一股滄桑磅礴的氣勢湧入體內,仿佛眼前面對的是蒼茫天地,洗滌之下,他的境界,便稍有提升,如此奇妙,不可言喻。
而這時,凌清雪扯下身上的道袍,露出裡頭的青色布衣,她目視眾人,平靜道:「今日起,我與青華觀,再無瓜葛。」衣落塵埃,凌清雪猶如丟垃圾一般,將那穿了十八年的東西,拋棄。
隨之扔掉的,還有束著頭髮的,象徵道冠的簪子,這一刻,在月光下,凌清雪秀髮披散,隨風而舞,讓王慍看得呆,她今夜傾城的樣子,將會讓王慍永遠都難以忘卻。
「你!」
聞天海皺著眉看凌清雪一舉一動,隨後陰沉聲音道:「你可想好了?」
凌清雪不理他,轉而朝著王慍輕笑道:「從今往後,我陪你逃...」
王慍的眼角有些濕潤,他強忍著點點頭:「好。」
凌清雪這時候看著他懷裡的祝鴻雪,輕聲道:「我知道你要去哪裡,走,這裡有我攔著。」
王慍想說陪她一起,可是凌清雪搶先道:「快走吧,我不會有事,一定要活下去...」
看著她眼裡噙著淚花,王慍猛地點頭:「嗯,你也是,一定要活著...」王慍知道他虧欠這個姑娘太多,日後,他一定不會再讓心愛的女子受到任何傷害...
他騎著馬走了,凌清雪目送他離去,笑得很柔和,這個姑娘第一次披散秀髮,三千青絲在月光下,不斷起舞。
...
前往蘇州的路途很遙遠,也不平靜,可是王慍卻用一天的時間便到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快,迷迷糊糊之間,他抱著祝鴻雪來到了那個熟悉的湖面,見到了熟悉的小船。
「進來...」
鬼醫的聲音悠悠蕩蕩,從湖面傳來,王慍抱著祝鴻雪,走了進去。
王慍第一次見到鬼醫,他本以為是個蒼老的長者,可沒想到,鬼醫居然是位年輕公子,他肩上披著紫貂,一身錦袍貴氣逼人,那張俊俏的面容,竟是不輸王慍。
而這個人,王慍好像...
「星神宮,未央?」
王慍喊出了他的名字,他目光複雜看著他,未央溫和笑笑,倒了杯茶:「坐。」
王慍在他面前坐了下來,說實話,他對未央不熟悉,只記得,在林鹿書院聽過幾堂他的課。
「話說回來,你是第一個,見到我真正面孔的人。」
看著未央風輕雲淡的樣子,王慍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想去猜,但內心卻是...
「你們星神宮,真是無處不在...」
這一刻,他徹底感受到,無助,那種被掌故的感覺,被玩弄,就在他以為能逃出去,卻發現這張網,他怎麼都逃不開,王慍整個世界,都籠罩星神宮,卯兔,慕容嫣黛的手底下。
他被那個女人操控,從認識她到現在,始終如此。
他像是泄了氣一般,自嘲笑道:「我所作所為,還有什麼意義呢...」
少年的驕傲,被慕容嫣黛粉碎,還反抗她?她想殺自己恐怕比踩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哦不,踩死一隻螞蟻她要動一下腳,殺自己不需要...
慕容嫣黛為什麼不對他動手?
她就是再告訴王慍,她想對自己怎樣就怎樣,她要的是,王慍徹底的順服...
也許,只要王慍跪下,認個錯,這一切便不會發生吧...
他轉頭看向昏迷不醒的祝鴻雪,久久不語,求未央救她?求星神宮救她?
「求你,救救她...」
王慍終究低著頭,他知道自己這樣說,是什麼行為,也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可笑,他內心對慕容嫣黛的恨意,在這一刻扭曲成為一種複雜的情緒。
突然之間,他很想問問,去問一句話,當面問她:「你還愛我嗎?」
想到這裡,他猛然搖搖頭,將這個想法丟出去,因為,他驚恐發現,自己居然回答不出來...
未央始終淡淡笑著,他從一旁拿出一個盒子,輕輕打開,裡頭靜靜放著一朵花,一朵很漂亮的花...
「這是還魂花,目前天下只有一朵...」
王慍目光緊緊盯著,隨後未央的話語,讓他睜大雙眼。
「它有起死回生的效果...」
「那...」
未央噓了一聲,接著道:「它只能救一人...」
「什麼意思...」王慍皺著眉頭看向未央,這裡,不是只有一個傷者?
未央指了指船外,悠悠道:「你聽到了嗎,有不少人來了呢...」
王慍猛然回頭,卻是什麼都聽不到,未央卻不再言語,蓋起盒子,溫和道:「該做出選擇了,你要救她,還是...救你自己...」
月色濃郁,不知過了多久,王慍掀開帘子,從鬼醫船上下來,他握著太白劍,突兀笑了一聲,喃喃自語道:「慕容嫣黛,你太小看我了,我命由我不由你,你能操控我的生,但你阻止不了我的死...」
話音落下,他目光猙獰目視前方。
...
不知睡了多久,祝鴻雪徐徐醒來,她一睜開眸子,就聞到濃郁的藥香,她不明所以,只記得受了很重的傷,內視一番,卻發現身上所有的傷都痊癒了。
「你醒了...」
耳邊響起男人的聲音,祝鴻雪轉頭一看,卻發現一位籠罩在黑袍當中的神秘人正看著自己。
「你是誰?」
「鬼醫。」
祝鴻雪聽後思索一陣子,隨後才道:「是你救了我?」
「不,是那個少年...」
祝鴻雪聽到鬼醫提起王慍,便很激動道:「你見過他?那他現在在哪裡?」
一聲嘆息傳來,鬼醫的聲音變得無比深幽,似乎帶著一絲惋惜:「你找到他,興許還能見到最後一面。」
祝鴻雪聞言瞳孔睜大,整個人呆在原地,隨後比疾風還快,離開船艙,她腳尖點在湖面上,留下一連串的殘影,她前進的方向,有多道宗師的氣息,雖然不遠,可卻讓她此刻,整個人內心萬分焦急。
仿佛是過了好幾個時辰那般久,祝鴻雪終於趕到了,可是眼前的一幕,卻讓她心都要碎掉,記憶里,那熟悉的場景,王慍倒在血泊當中,和當初那道身影一模一樣,她突然覺得頭痛欲裂,渾身顫抖到站不直。
「怎麼樣,莊主,這小子嘴硬的很,要不要再補一刀?」
陳霖看著那把插在王慍心口上的長劍,沒有說話,而是抽起,舉過頭頂,似乎是要在補一刀,而這時,身後傳來一個撕心裂肺的聲音:「住手!」
陳霖回頭,夜色下,只看見那似乎是女子的身影,不予理會,手中長劍瞬速刺下,這時,一陣風飄過來,他的長劍懸在王慍胸口,挨著肌膚,再也刺不下去,仔細一看,竟然被一根樹枝抵住,陳霖剛想怒喝,擡頭卻是看見了這一生的夢魘。
只見面前的女子雙眸通紅,表情兇狠盯著自己,那雙眼睛,似乎要把自己吃了。
「雪...雪魔...」
他哆哆嗦嗦,雙腿徑直大擺,祝鴻雪二話不說,樹枝一挑,陳霖使出渾身解數抵擋,兩人只交手這一招,耳邊卻傳來雪魔冰冷無比的聲音:「是你?」
「啊啊啊啊...」
像是點燃了心底的恐懼,陳霖怪叫一聲,丟下長劍,屁滾尿流跑了,手底下人看見老大跑路,哪還敢待,便紛紛四散而逃。
祝鴻雪認出了這招,十年前,殺死自己丈夫的那把劍,她終於找到了...
她來不及追,因為,眼下又有位對她無比重要的男人,倒在自己面前,祝鴻雪怔怔跪下,看著血流一地的王慍,不知所措,她這時候,像是回到了孩童,回到了雪閣,第一次被師父指導拿劍的那日,無邊無際的迷茫瀰漫身心,她顫抖著伸手去摸王慍的臉,輕輕喚著:「慍兒,慍兒...」
可是少年沒有回應,他衣衫滿是劍痕,尤其是胸口,被長劍洞穿,鮮血沾滿他全身,在身旁匯聚成為一處小譚...
「求求你,別睡了,睜眼看看雪姨,好嗎?」
祝鴻雪這時終於明白,在她昏迷那段日子,那一直在耳旁呼喚的聲音,是什麼,可是那時候她還有所回應,但現在,王慍只剩下冰冷。
天空漸漸飄下小雪,祝鴻雪沒有痛哭,甚至沒有流淚,她只是失神抱著王慍,一步一步朝著鬼醫的船走去。
熟悉的船艙,熟悉的人影,只是現在,躺著的角色,轉變了。
鬼醫重重嘆口氣:「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救他。」
祝鴻雪冰冷吐出兩個字,那眼神里,是無盡的沉淵。
「還魂花已經用了,我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祝鴻雪聽後垂下眸子,她看著躺在自己懷裡的王慍,那張臉是那麼近,而現在卻又如此遙遠。
「我早該知道的,和我染上關係,不會有好結果...」
「死的因是我...」
她痛哭閉上眼睛,像是在休憩。
「不過,倒也不是毫無轉機...」
祝鴻雪瞬間打開雙眼,她盯著鬼醫,等待他的後續。
「你...聽過神醫傾世的故事嗎?」
「雪山之巔,百年神醫,唯有她,可起死回生,長生不老。」
...
最後,鬼醫為王慍保住了最後一絲生氣,祝鴻雪背著他,要去雪山,尋找那傳說中的神醫。
命運有時候很神奇,王慍背著祝鴻雪一路從東海走到江南,祝鴻雪又要背著王慍一路從江南走到西邊...
而離開江南最後之際,她見到了凌清雪,那個姑娘頗有些狼狽,她再看到王慍的屍體後,同樣沒說話,只是問了一句:「什麼時候回來。」
祝鴻雪淡淡道:「也許一個月,也許永久。」
凌清雪目送她離開,很久之後,她才哭了出來,大雪下,她單薄的身軀染上白雪,當御天府眾人趕到之時,她已經變成一個冰雕。
聞天海皺著眉,不知她發生了什麼,轉身對手下道:「帶走。」
...
一個月後,寒風呼嘯,深冬來臨,大獻全國都飄上一層雪白,厚厚的雪積壓之下,是百姓們對明年的嚮往,以前從未下過如此之大的雪,明年一定會有個好收成。
而西邊,某不知名雪山上,臨近山頂,有道渺小的身影,在緩慢前進,這正是一路背著王慍的祝鴻雪,她穿著厚厚棉絨,背上的王慍也被牢牢保護著,她已經翻上數十座了,可沒有一處,能找到傳說中的神醫。
而眼前,則是數不盡的大雪山,祝鴻雪不知何處是頭,可是她卻完全沒有退縮的念頭,在生命終結的最後時刻,她都不會停下腳步,一個月來,她經歷無數磨難,臉上早已布滿裂痕,容貌不再。
祝鴻雪小心翼翼放下王慍,她靠坐在涯邊,從懷裡拿出一塊凍成疙瘩的餅,就著雪水小口吃著,而那雙手,也是殘缺不全...
很快休整好,她又重新上路,一步一個腳印,緩慢朝著山頂爬去,突然一陣狂風襲來,吹得祝鴻雪睜不開眼睛,她死死趴在地上,抵擋著寒風。
那寒風比刀子還要厲害,暴風雪突然的到來,想要阻擋祝鴻雪的腳步?
顯然低估了她的決心,祝鴻雪硬是扛著刀子,慢慢朝上爬,而隨著她的前進,寒風也是愈來愈大。
最終,歷經千辛萬苦,她爬上了山頂,這一刻,她站在山巔,俯瞰腳下,神情頗有些興奮,因為,她的面前,有一座不大的草屋,在這個冰雪世界,是如此的醒目,而能居住在雪山上,也只有那傳說中的神醫一人了...
祝鴻雪扛著風雪,激動朝著茅屋走去。
天空的雪花大片大片下著,這茅屋門扉是虛掩著,似乎早已預知有客人來訪,不過還沒等祝鴻雪走進去,裡頭就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離開。」
祝鴻雪興奮的表情凝固在臉上,連帶著那隻懸空的手,都停在空中,她苦笑一聲,直接無視警告,一把推開門。
院中,沒什麼東西,一個石桌,一個結冰的水缸,而上首,不大的茅屋卻別有一番味道,外面掛著火紅辣椒,屋門貼著福花,只是茅屋的門緊緊閉著,沒有迎客的意思。
祝鴻雪急忙上前,她跪在門口,跪在雪地上,恭謹道:「懇請神醫,救救他...」
「不救,走。」
很乾脆利落的拒絕了,祝鴻雪呆住,隨後露出苦笑:「神醫不救...鴻雪便長跪不起...」
「你就是跪死在門前,我也不救。」
祝鴻雪後來就沒說話了,王慍躺在她的身旁,而她,則是跪在這個院子裡,跪在雪地里,這一刻,時間也已經失去了意義。
屋內,卻和外頭的寒冷完全不同,這裡燃著火爐,溫暖如春。
「小姐,你真讓她死在門前?」
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孩,撥弄著藥材,她清聲問道。
「那又如何?」
聲音宛如天籟,它的主人,卻是一位坐在輪椅上的絕色女子,她仙顏是世間絕無僅有,臉若銀盤,眼似凰鳳,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烏黑秀髮挽成如意鬢,僅插一隻白玉簪,簡潔而又優雅,她肩上披著狐裘,膝上也是蓋了一張狐毛毯。
「小姐就不怕...」
「理你的藥材,哪那麼多話?」
絕色女子像是有些急,敲打了一下年輕姑娘腦袋,只見那年輕姑娘吃痛抱著腦袋,委屈癟著嘴唇,而絕色女子,她手中始終把玩著一個配飾,一個...玉兔配飾。
祝鴻雪只覺得自己跪了很久,很久很久,天黑天亮,身子早已被寒冷凍得失去知覺,就連眉眼都睜不開,無盡的雪花落在她身上,將她凍成一個雪人。
不知何時,耳邊響起一個聲音:
「以你之生,換他活,可願?」
祝鴻雪麻木的微微動了動眉毛,她呢喃道:「我願以我命換他命。」
「好...」
祝鴻雪終是流露出一個笑容,她看著,看著王慍的軀體,進了那溫暖的屋子,隨後,又看到一道坐在輪椅上的絕色身影,只見那人笑吟吟:「好久不見,雪兒...」
隨後,就只覺得一把匕首插進了她的胸口,祝鴻雪呼吸一滯,只覺得生命在流逝,她原本以為要死了,可是輪椅上的絕色美人卻道:「你還有十年可活。」
「十年...麼...」
「夠了...」
雪越下越大,天空當中,只剩一片雪白,那日,雪落滿身,祝鴻雪一夜白頭。
宛如雪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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